“有……。”丁田苦笑了一下:“老爷不愧是同进士出身,还娶了个精明的商人家的闺女当夫人,这算计的非常精确,可以让家里剩下二三两的银子,以及口粮,还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逼不了你造反,又能从你身上刮下来油水,真是……算的真准确啊。”
不愧是能以商人后代,大地主的名头,供养出来一个翰林的富贵人家,这账算的太精明了!
他的算术能力不差,心里一扒拉,好么,这个定的规矩太合格了,正好卡在生存线之上,温饱区之内,不让你饿死,也富裕不了你家。
跟程达分析了一下,听的程达眼睛里直冒花:“我的天哪,我算账不是很精通,那个……你说的这事儿,乡亲们知道么?”
“大家知道不知道的,难道还能反对不成?”丁田也有些失落:“没想到,杜大人一走,乡亲们就要被欺负了。”
“我们可以去找杜大人……评评理!”程达家里情况不是很好,虽然说他啊是个衙役,免赋税的人里有他一个。
可是他兄弟家里可不是衙役,也免不了赋税,全家人老弱病残的,可怜巴巴的种那么几亩地,勉强够糊口,要是交了赋税之后,冬天倒是好过了,开了春种了地,可就没粮食能填肚子了。
这样情况的不止他一家,还有村里的好几家,更有寡妇带着孩子的,如何能拿得出那一两银子二十个铜板的税钱?
到时候为难的还是要去收税的他们。
“进去再说吧。”丁田赶着马车进了县衙,回到自己的地方,换了一身公服,跑去找徐主簿了。
徐主簿正在唉声叹气,他儿子徐子旭也在一边愁眉苦脸的,爷俩儿这会儿乍一看,还真像。
一看就是亲生的!
“徐主簿。”丁田拱手为礼:“我来销假了。”
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暂时归了徐主簿管辖,出去请假,回来销假,徐主簿也只是记录一下,并不为难哪个。
“事情你都知道了?”徐主簿示意儿子去做记录,指着自己摇摇椅旁边的小凳子:“坐下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没有?这么下去,这位新的老爷,可真的要失去民心了。”
现在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是可以说不熟悉啊!
慢慢来,还是能树立起老爷的威风的,但是你这一来就知道搂钱,老百姓也不是兔子,羔羊,任由你作威作福。
北地民风彪悍,真的惹急了他们,官兵民反不是不可能。
“我们先暂时交上来,麻痹他,然后派人去联系杜大人,钱粮上的猫腻,大家都知道,飞税,火耗银子,都是能做手脚的,但是也不能太贪吧?多点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多出去二三十斤的粮食,一户多二十个铜板,这也太多了。”丁田觉得不能不给人家留下可以谈的余地,但是这余地不能留的太大。
太大了那就不是余地,是大坑了。
“你说的不错,但是不能交上来才跟杜大人说,要说就现在,我告诉你,秋收赋税是要交到府城的,由府城直接统一分配给当地驻军,不用交去京城,所以省了不少麻烦,减免了不少层层剥削的可能,县令大人不把这事情跟百姓们说,就是怕百姓们知道了,这飞税跟火耗银子就没了!”徐主簿打着菖蒲扇子:“等杜大人派人来张贴告示,说明秋收的钱粮和青储饲料都是多少,到那个时候,他就没有理由加税了。”
丁田觉得自己是掉进了坑里,因为他是来销假的,不是来坑马县令的,但是却被徐主簿叫住说了半天的话。
徐主簿早就有了腹稿,却对着他说了出来,啥意思?
看到丁田瞪大了的双眼,徐主簿乐了:“此事就拜托你修书一封,我让子旭跑一趟。”
“我?”丁田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拿他当枪使?还是想收了他当心腹属下?
□作者闲话:参赛了,虽然江湖还是肚子不舒服,不过别怕,新文有存稿,起码一个月不用担心……看在江湖带病码字的份上,多多支持一下,给点枝枝吧|
第六十二章 县城的宅子
“此事只能拜托你,别人可不行。”徐主簿摇了摇头:“首先,你是丁家村的人,丁家乃是当地大家族,一百多户人,上千口子,谁敢擅自得罪你们这样的地头蛇?胡家村又有唯一的秀才,还是你亲舅舅;而你父亲是有功之人,你更是蒙阴,担任了牢头儿,这都是在兵部和户部挂了名的,杜大人离去的时候,你搞出来的事情,动静那么大,杜大人领你这份情,你去才最合适,事后就算马大人知道了,他也无法动你分毫。”
丁田吸了吸鼻子:“但是他会记恨我。”
“记恨又如何?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就是徐主簿想了一天,想出来的办法:“再说了,我让子旭去送信,这代表了我的意思,我们俩合起来,跟那俩师爷对抗,马大人只会高兴。”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徐主簿也算看出来了,马大人对两个师爷也是面子情,两位师爷他是不得不用,因为马大人本身才能不怎么样,不靠两位师爷他靠谁去?
但是他又怕被两位师爷架空,大权旁落,到时候出事了,顶罪的却是自己。
所以他用两位师爷,却也暗地里防备他们俩,不然徐主簿也不会当上这个主簿,而县丞的位置一直空缺,就像是两头驴子前头吊着的那根胡萝卜。
逗的两个师爷不得不跟驴子一样,跟着眼前的萝卜走。
“他……想玩平衡?”丁田只想到了这一点。
“你说呢?”徐主簿意外地看了丁田好几眼,没想到啊,丁老头儿的儿子这么精明,年纪虽然小,却眼光长远。
丁田无话可说,他那里也有笔墨纸砚,不过,这个时候的笔墨纸砚还挺贵,他不乐意浪费自己的东西,就在徐主簿这里找了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一封信,并且列了税收的详细内容,他写完之后,又让徐主簿在信纸上写了字,证明这个明细是真的,不是他丁田信口开河,徐主簿无奈,也只好写了证明的话在上面,另外,徐主簿也修书一封,两封信,一起交给了徐子旭,他带着家里的一个小书童,以及另外的一队人马,这队人马虽然是便装,但是丁田却觉得,他们是军营里出来的。
而徐主簿只是说对方是去府城办事的,其他的就没说。
丁田也不可能问那么详细,只是拱了拱手就走了。
回了他的地盘,晚上还要在这里住呢,好几天没回来了,都落了灰,他开始打扫卫生。
林七跑了过来:“你可回来了!”
“你来了?”丁田手下不停,擦拭着桌子。
“我帮你拎了两桶水过来。”林七不是空手来的,还打了两桶水给他倒进了水缸里。
丁田的这个地方,因为特殊,所以有一口自己的甜水井,所以打水很方便,林七这帮忙,也是顺手而为。
毕竟大家都知道,丁田这个小牢头儿,别看人小,还没手下,但是本人却非常的爱干净,那牢房搞得比他们的班房还干净。
别人要是去他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因为那地面都用砖块铺的,冬天上面还铺了毯子,很干净。
竹席都是新的,擦的是纤尘不染,大家伙儿没事的时候,都很少来这里。
一个是怕犯忌讳,另一个就是丁田太干净了。
其实丁田只是想搞好卫生,以前的牢房什么样?
丁田的记忆里也没有啊!
“你听说了么田儿?老爷定了规矩,你说,我们真的要下去收那么多吗?”林七有点没底气:“我都怕被乡亲们打出来。”
“放心,县太爷既然这么定了,肯定有他的道理。”丁田将桌子擦干净,用林七拎来的水,将杯子碗什么的都放在锅里,倒上水,烧开,煮一遍,顺便也烧一下火炕,过点热乎气。
虽然这个时候天气不冷,可以说,秋老虎热着呢,但是炕不一样,他好几天没回来了,不搞点热乎气不行。
“有什么道理啊?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以前我们这里的一石,是一百斤,一直都是这么算的,怎么他来了,就成了一百二十斤了?”多出来二十斤,够一家嚼好几天的了。
再说那只是一亩地的份,一亩地最多产三百来斤,更好的也就四百斤粮食,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的粮食。
还要留下三分之一的粮食供一家子吃饭。
剩下的要卖了,好缴纳税银,一家子的米油盐醋的都要从这里出,如果有个病啊,灾的,这点钱一花就没了。
“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没看徐主簿都被气病了么。”丁田给灶里添了两把柴火。
他算过了,古代因为没有现代那么多的油水,每个人每年大概要吃一千斤的粮食,也就是十石的重量,每亩地就按三石粮食来算,缴纳赋税一石,吃一石,卖一石,一个人起码要种植十亩地才够本。
可是在乡下,一个人拼一把,勤快一些的话,可以种植二十亩地,当然,是在有大牲口的情况下。
没有大牲口的情况下,只能种植十五亩左右,再多的话,人会累病累死。
家里的吃穿用度,最基本的温饱,都勉强维持,看马县令那人,是个刮地皮的好手,他以前肯定没少搂,不知道他治下如何,现在这牛角县,可不如他以前待着的地方富裕。
这里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当年能跟北边的蛮夷对着砍,现在也敢揍县令个鼻青脸肿!
“这……我……。”林七愁眉苦脸。
他家虽然因为他的关系免了赋税,可是亲戚们也是一大家子人,同乡的人都知道,他是当衙役的,这下去收税也肯定是他们这些衙役,老爷又不会下去收赋税,到时候……他真怕自己被乡亲们打死。
“行了,行了!”丁田从带回来的包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买的烧鸡,拿回 去吃吧。”
“唉!”林七拿了东西都没开心起来。
丁田却是不操这个心,他觉得徐主簿不会让这个县令乱来,你看,县令一发昏,徐主簿这边就给知府通消息了。
徐主簿啊,就是个老狐狸。
他没有跟着杜大人一起走,反而留在了这里,看,原来只是个账房,现在就成了有品级的主簿了,这是进了官场了。
如果他努努力,县丞,也不是不可能。
县丞可是相当于副县令一样的存在,正八品的官职。
而且很多时候,没有县令的话,县丞,就是县令!
甚至会有县丞被任命为县令的事情发生,这在富裕的县城当然不可能了,但是在偏僻地方,例如他们这里,还是可以的。
丁田也是刚才才想明白的,他以前值班的时候,闲着无事就看一些小说,尤其是历史小说,他虽然不是专业学历史的,但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第二天丁田去市场买东西,正好遇到了前来进货的丁二叔,他是来给家里的杂货铺子进点货,赶了一辆马车过来拉货。
他就跟二叔小声的说了一下县衙里的事情。
“这么多?”二叔也吃惊了:“以前只是一亩地五十斤粮食而已,现在都涨到了一石?”
“这位老爷……呵呵,胃口大着呢。”丁田指了一下前头的一小堆人:“看到了吗?那里最漂亮的两个丫鬟,就是老爷后宅里的丫鬟,旁边的两个婆子,是后厨的,你看看那婆子,头上都带着鎏金的簪子,丫鬟的手上,都带着银镯子。”
“我记得杜夫人号称有一副金头面。”当时整个县里的女人,谁不羡慕杜夫人?
结果现在人家厨房里的婆子都带着鎏金的簪子,丫鬟都带着大银镯子!
这么一对比……他觉得来的这个马老爷,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大家别烦心,该交税交税,就是要交的勤快一些……。”7丁田跟二叔小声嘀咕了半天,二叔有点犹豫:“这样……能行吗?”
“肯定能行!”
在他回来的三天之后,老爷就让衙役们下去收赋税,衙役人数不够,马大人也不管,只要求收集赋税,而且还将此事交付给了徐主簿来做。
徐主簿的脸都黑了。
可是他却不能拖延时间,毕竟他们县衙的赋税,缴纳到府城,然后统一调配给驻北的大军。
一旦军中的供给出了问题,这事儿可就大了。
所以,徐主簿不得不让衙役们下去通知三位里长,以衙役们人数不够为由,让里长们通知各村的村长,粮食和银子,都送来县城,收,是不可能的,万一衙役们收不上来赋税……呵呵,马大人那里可就惨了。
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那时候可真的就好看了。
他让衙役以马大人的名义宣布的征收赋税的标准,却让衙役以他的名义,通知的里长们,尽量支持一下他的工作。
呵呵,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家对新的县令心怀怨愤,但是对徐主簿却非常的同情,那个马大人不出面,却定了这么高的赋税,还让徐主簿来主管,这不是就自己当好人,徐主簿当坏人么。
乡下人怎么了?
乡下人也不好糊弄啊!
这一天清晨,城门还没有打开,但是在晨光里,一辆一辆的车子,拉着粮食,往南城门的方向走,第一个车子上的就是丁田的二叔,他后头是丁三叔家的车子,他们两家是种田最多的人家,自然,这缴纳的粮食就比旁人多,但是税银是按户来的,这一点,他们家倒是占了点便宜,以他们两家的收入,这点税银反而不算太多,就是粮食要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