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他光是脸上有伤,身上呢?
没断几根肋骨,算什么“重伤”啊?
医馆的大夫那里也没有脉案啥的,你说重伤……就重伤啊?
“马秀才,你说赵老四醉殴于你,你有证据吗?”杜知府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这怎么要证据?
此时已经是五月末六月初,过去快半年的时间了,别说一点皮外伤,就算是伤筋动骨,也
该好了。
“大人,学生有证人,何况学生当时的样子,很多父老乡亲都看到了。”马家梁郁闷的道:“再说,这已经是正月初三初四时候的事情了,如今已经快六月份了……。”
就算是有伤痕,也早就长好了。
外围有马家的人不断地将消息传回本家大宅,马家家主听说了开堂之后的情形,叹了口气心里明白,知府大人是不予偏向马家的……。
倒是自家老二不知道在算计什么,老三则是吆五喝六的告诉家里的下人:“再去看看,那女人的男人就是个泥腿子,如何跟我家三房的独子相比?”
家里的下人就再次跑去府衙那里等待最新的消息。
公堂之上,杜知府已经要给两个证人用刑了,因为杜知府怀疑证人在做假证!
在现代社会,案件调查过程中是不能用刑的,但古代不一样,在封建时代是允许合理用刑
这个“合理”的范围有多大?
全看坐堂老爷的意思,以及行刑人员手下的分寸。
不过一般都会提前打点一下,可是现在才知道要挨揍,还没打点……被打一顿,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光是两个证人要是反咬一口,马家梁的名声可就完了!
这算计他人妻子、诬陷他人入狱的罪名扣在脑袋上,这功名还要不要了?
当初他娶媳妇儿,家里不同意,结果他硬是要娶,结果娶回来才发现娶错了,可是三媒六聘都过了,明媒正娶进了家门的媳妇儿,也不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于是他再次作了起来,闹腾了半年,家里人才松口,要求他考取个功名回来,只要成了秀才,家里就允许他将那个女人弄到手。
所以这五年以来,他从没跟妻子同房,宁愿在家里找个看得过眼的睡一宿,同时也不让任何女人有他的种。
为的就是等赵张氏进门之后,快速的怀孕,生个孩子,这在马家三房算是立功的好事儿。
但是知府大人几句话,就让两个姐夫吓的魂不附体,说话也颠三倒四,杜知府本来就知道内情,一看这俩人,更生气了,干脆的下了动刑的命令:“尔等说话支支吾吾,可见心里有鬼,是否是在做伪证?本官的大堂,乃是公正之地,不容有失,左右!”
“在!”站班的衙役就出来俩,手里拎着水火棍。
“一人先打二十板子,想好了再回答本府的问题。”杜知府是真的动了心,丢下了两根水火签字,这就是行刑的信物。
两个衙役,一人一根,随后又出来俩人,将两个家伙往门口一拖,板凳上面一按,裤子一扒,这就开打了!
啪啪啪的打的特别响。
丁田有点不忍直视,王强他们四个是因为丁田事先打好了招呼,打归打,不能太狠,他还指着这四个给他干活呢。
而这俩证人呢,谁打招呼了?
衙役们打板子,没人打招呼,那打起来可是真打!
巴掌宽、一米多长的一头红色一头黑色的水火棍子,打在屁股上……还是啥都没穿的屁股上,那感觉……头十棍子就一个字“疼”啊!
后头的十棍子,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这俩人扛不住二十棍子,实际上,他们在第三棍子打下去之后,就开始眼泪鼻涕齐流:“大人!大人!我们说!”
“我们说!”另一个更是惨嚎:“别打了!”
农家人半辈子务农做农活儿,就算是打架都没几次,可没吃过这样的皮肉之苦。
何况衙役们可没作假,一点都没手下留情啊。
两个姐夫招供了,这次说的是实话,尽管马家梁很想堵住他们的嘴,但是他已经被两个衙役隔开了,只能跳着脚……还不敢大声,因为古代有个罪名叫“咆哮公堂”,不大不小吧,也是个罪名,这个罪名的“弹性”还很大,打官司的人或在衙门口旁听的人说话声音太大或说了对官员不敬的话,都算咆哮公堂。
最初这个罪名,叫“暴啸公堂”来着……。
估计让马秀才“暴啸”他也没那个嗓门儿,“咆哮”他也不敢,只能憋屈的听两个姐夫合盘托出了他们的计划。
其实他们都知道赵老四的酒品好,喝多了只管傻笑,喝醉了就是睡觉,但是他也有个弱点,就是喝多了之后吧,本来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是记不住喝多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的,都是亲戚,相处了这么多年,这点秘密外人不知道,自家人门儿清。
所以两个姐夫和一个妹夫就合计着,算计一把赵老四。
这个时候,杜师爷已经将看热闹的人都撵走了,因为他知道内情,这里关系到赵张氏的名节,以及已经错嫁到马家的马赵氏的名节。
这错位的婚姻,如果是在现代,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在古代,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太容易发生了。
不过为了两个妇人的名节着想,杜知府还是清空了围观的人群,果然,下一刻,这俩人就都吐露了个干净。
马秀才的确是……惦记人家媳妇儿,但是又不知道怎么下手,想了两年,终于想出来这个
办法。
第一,陷害赵老四,然后找当时的知府大人,疏通一下,判赵老四一个流放。
第二,发现这第一个实行不了了,就改了个策略,给了赵家四兄弟银子,让他们来做赵老四的工作,让赵老四主动休妻,儿子可以归赵老四,但是女人必须归马少爷。
第三,两个姐夫,配合演戏,马秀才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
第四,赵家四兄弟,一人二十两银子……。
真相大白了,赵老四看着四位兄弟,眼神带着心痛:“这就是我的兄弟们啊!”
赵家四兄弟头都抬不起来了!
马家梁却嘴硬得很:“他们是在胡说八道!”
杜知府冷笑一声:“这是你自己带来的证人。”
马家梁一嘻。
杜知府扭头就吩咐杜师爷:“去请学政过来一趟,这位马家梁,有辱斯文!本府觉得有必
要让学政大人过来,商讨一下这位马嘉良的功名问题。”
这是要剥夺马家梁秀才的功名的意思。
“大人!大人!”马家梁不服气:“学生我只是被打了一顿,并没有真的觊觎他的妻子,何况一个农家妇人,我家资丰厚,且我与妻子是一见钟情的那种……。”
他急着解释。
“你的证人已经说明白了,你们之所以诬陷被告,就是贪图他的妻子,马家梁,你的一见钟情,是你的妻子,还是赵张氏?”杜知府一拍惊堂木“啪”的一声。
别说马家梁了,就连丁田也被吓了一跳。
“你要本府给你举出证人吗?”杜知府眼睛冷冷的看着马家梁:“你也是个读书的人,你也是个有功名的人!简直玷污了读书人的名声!不知爱护妻子,惦记他人之妻,你……哼!”
杜知府已经说不下去了。
赵老四已经红了眼眶。
最后,杜知府宣判,赵老四无罪释放,同时,羁押做伪证的两个姐夫,还有,马家梁也被暂时扣押,要等学政大人过来,剥夺了他的功名,才能再判处他。
是关牢房里去,还是赔偿银子,就看杜大人要怎么办了。
而赵家四兄弟……杜知府让杜师爷去一趟赵家村,跟赵家村村长说一声,这四兄弟德行有亏,要他好好管教,如果他管不了,那么官府就代他们老赵家管了。
这年头,有村子里的人被官府关进大牢,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会连累的整个村子的人都抬不起头的,再说了,这事儿是赵家人不地道。
五年前敢桃代李僵的骗婚……当然,这个里头也有马家人疏忽大意在内。
五年后竟然还想玩一手陷害……算计他人妻子的恶心事儿,这太让杜知府生气了。
他不是前任知府,他的政治观念是很“清正廉洁”的那种。
何况马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还敢对他试来探去的,简直是自己作死。
马家梁见杜知府怒了,脑袋还有些没转过来弯儿,他知道自己家跟杜知府不对付,谁能喜欢上一任知府的合作伙伴呢?
哪怕他们后来掰了,杜知府也看不上马马家。
原因是马家在府城的诸多买卖里,还有一家青楼。
而且不是什么高级的青楼,是一家非常普通但是有着五十多个窑姐儿的地方,收费低,但是对里面的窑姐儿非常苛刻,从不让走出那里一步。
虽然名义上挂着的是另一个人的名下,可那个人是马家的一个旁支,没有马家的支持,他能开的起那么大的一个红花楼么。
有衙役上前将赵老四手上戴着的镣铐给解开了,脚上没有戴,并且将他的囚衣当场剥去,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细麻布的,还有一双新鞋,这么一换完,赵老四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唯一的亮点,就是整个人干净,很干净!
比起他那四个猥琐的兄弟来讲,赵老四太干净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马家、林家和张家
“四郎……。”一个女声响起。
赵老四回头一看:“小兰……!”
他的妻子,张小兰,就站在门口那里,怀里抱着一个襁褓,手里牵着一个刚刚能站稳的小孩儿,另一个四五岁的小豆丁,也站在一边扶着弟弟。
赵老四跑了过去,抱着儿子们一顿猛亲,孩子也抱着爹爹哭的不能自己。
而杜知府他们,包括丁田在内,都明白了,为啥马秀才看上了人家。
张小兰长着一张瓜子脸,身材修长而苗条,哪怕是荆钗布裙,也难掩一身柔和的气质,尤其是眼睛,大而有神,水汪汪的,除了皮肤黑了点儿……大概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丈夫,这位看起来有些太瘦。
两个孩子倒是养的不错,胖乎乎的小奶膘,看得出来,非常的健康。
一家五口人,哭的稀里哗啦,这样的场景,看的丁田心里难受的要命,这都什么事儿啊!
赵老四要回去了,丁田特意让人套了马车,在马车上给他装了一袋白面,也就五十来斤的那种,还有二十斤猪肉:“这是老爷的意思,你在牢里不能白白的蹲了半年,这个先给你,回 去包一顿饺子,跟老婆孩子好好的吃一顿,其他的补偿,老爷会给你一个交代,放心!”
丁田拍了拍赵老四的肩膀:“本来想把孩子跟你媳妇儿接进城里,谁知道案子这么快就审完了,那你就带着他们回家吧
赵老四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在府衙门前磕了三个响头,特别郑重,然后挺直腰板,带着媳妇儿孩子上了马车,全府衙的人都看着呢,被府衙送回赵家村。
而他的四个兄弟,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送走了赵老四一家,丁田回到牢房里,看着那四个已经能干活了的家伙:“好好干,好好改造,以后出去了,也能找个正经的工……咳咳,活计,养家糊口,再说了,你们都单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工赚钱全都攒着,日后置办一份家业……。”
丁田开始唠唠叨叨,每日魔音催脑一般的给他们四个上一顿思想品德教育课,搞得四个人生不如死,这才闭嘴。
中午为了庆祝有一个人冤屈大白,厨娘特意做了蛋炒角瓜和红烧肉,虽然大夏天的吃这个有点油腻,但是有肉不吃的是傻子。
并且多做了一份凉拌小菜,吃起来爽口的很。
下差之后,丁田好心情的跑去街市上,特意买了卤牛肉,以及一只烤鸡回来,王佐已经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做饭了。
看到丁田拎着东西回来,脸色臭臭的问:“不是给你送了烤鸡了吗?”
怎么还买外面的呢?
“这个不一样,这是人家家传的手艺,我给你做个麻辣拌鸡,特别好吃!”丁田乐呵呵的心情好,整个人仿佛都洋溢着快乐一样。
“发生了什么喜事么?”王佐看他那样子,自己的心情也不知不觉的好了一些。
“今天赵老四的案子终于结了。”丁田举了举手里拎着的吃食:“我们庆祝一下。”
麻辣拌鸡,其实就是用麻油、辣椒油配上胡椒粉之类的拌一下,本身这烧鸡就有味道。
牛肉他也给凉拌了,多放香葱以及香菜,放酱油,不放醋,放醋丁田觉得不好吃。
两道凉拌的菜,金大娘特意烙的葱油饼,丁田打了个蛋汤,简单的晚饭就端上了桌。
“我跟你说啊,赵老四的案子真是曲折离奇的厉害!”丁田习惯了在餐桌上跟王佐唠家常,他说的是他的工作,以及案子。
赵老四家的案子的确是……非常的让人匪夷所思。
一系列的错误,造就了今时今日的恶果。
丁田只是说了他知道的事情,但是当王佐回到他的驿站之后,就叫凌飞过来:“你说过的,吏部左侍郎的大公子,来了这边?”
“是,暂住在张家。”凌飞低头禀报:“就是他,想从丁司狱那里下手,被我们的人拦住了,并且拦了三次,他就再也没出手过。”
因为那位大公子知道,这里肯定有人暗中出手了,不然他怎么可能算计不到一个小小的,比芝麻官儿还小的一个司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