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很平静,“杀了我,就能报复他了。”
魏盛君拿不准许长安究竟想干什么,用力抢走他手中的短刀,单手按住他的双手,以防他再出手,“你倒是对自己的价值了如指掌。”
“自然。”许长安现在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家都知道,顾爻最爱的人就是我了,你把我掳走,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在见到你之前,确实是因为这个。”魏盛君的手不安分,“但在见到你之后,本王就有了点其他的想法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许长安微微皱眉,“烽烟说过,顾爻如果知道了,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魏盛君不为所动,“春宵一刻值千金,重点是小美人你的意见。本王能给你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就看你愿不愿意弃了顾将,跟本王了?”
许长安说:“我只想死。”
魏盛君动作一僵,“……你想死?”
许长安反问他:“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魏盛君没放在心上,穿过衣裳捏了捏他的细腰,“但在死之前,先让本王尝一尝味,如何?”
许长安拒绝,“你可以在把我杀了之后,趁热。”
魏盛君笑他:“本王可没有那个兴趣。”
“那要怎么样才能提起你的兴趣?”许长安却误会了他的意思,突然抬脚踹在他的致命上,“这样如何,提起兴趣了吗?”
“啊——!”魏盛君猝不及防,被他踹了个结结实实,咬牙掐住他的脖颈,“你找死?!”
我可不就是找死嘛。
许长安面色涨红,却连半点挣扎都没有,巴不得他再掐重一点,让自己早点解脱出去。
魏盛君总算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致命,松开他退到一旁,“你是真心求死?!”
许长安从窒息中解脱,咳嗽着缓过神来,“我……咳咳,我从没说过,自己是假意求死。”
“为什么想死?”
“没有为什么。”
魏盛君看着许长安,像在看一个怪物,“那日烽烟曾说,你与顾将在闹别扭,就因为这个,你就要寻死了?顾将英明一世,怎么就娶了个你这么矫情的妻子?”
“因为那是圣上下了旨,他不得不娶。”许长安不想多说,“我这么配合,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你真的想死?”魏盛君还是不相信会有人不愿意在这世上好好活着,“顾将那么宝贝你,你就不怕他想不开,也追随你去了?”
许长安笑了,“若真如此,你不是更应该感到高兴吗?”
魏盛君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是归是,但本王总觉得有诈。”
“论武,我打不过你,论文,我估计也不及你,你担心什么?”许长安说,“难道你没听闻过,顾将娶的,就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
“可本王还听闻,你这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其实是个借尸还魂的聪明人。”魏盛君挑起他颈上的定魂符,“这个东西能出现在你的身上,就足以证明本王说的传闻,比你说的传闻更加靠谱。”
本是定情一样的物件,如今看来却仅剩刺眼。
许长安垂眸掩去情绪,“所以呢?就因为这样,你就怂了,不敢杀我了? ”
魏盛君急了,“本王还从不知晓怂字怎么写!”
“那就杀了我!”许长安趁胜追击,“把我千刀万剐,挂到城门上去!当然,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试试尸首分离。”
“你疯了?!”魏盛君越听越觉得毛骨悚然,“顾将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不惜这么对待自己也要报复他?是杀你全家?还是夺你所爱?”
可惜魏盛君不知道,顾爻从头到尾都没有哪怕一点点喜欢过许长安,这么做,除了报复许长安自己,还能报复谁呢?
“都没有。”许长安避而不提,“我就是不想活了,办法也已经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魏盛君浑身直打寒颤,略有些狼狈地逃下了榻,又觉得太丢人,“你想死就死?本王偏不如你的愿!”
许长安顺杆就上,“那我想活。”
魏盛君:“……”
他发现他好像对付不了许长安。
“来人啊!”魏盛君叫来下人,“守着顾夫人吃完那些东西,他若是不配合,就硬塞进去!”
下人应道:“是,王爷。”
魏盛君便逃也似地跑了。
下人回头,一步步走向许长安,不等他开口,许长安就已经乖乖端起盘子,吃起了糕点。
他是想死,但这种活受罪又死不了的折磨,他却不愿意受。
魏盛君出了门,急喘几口气平息怒火,才唤来下属,“战歌。”
一名壮汉应声出现,中气十足,“属下在。”
魏盛君问他:“顾夫人被本王掳走后,顾将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战歌道:“听闻顾将受了刺激,一夜之间就恢复了神智,率军亲征,誓要将破防的城池尽数追回,夺走顾夫人。”
“什么一夜之间就恢复了,本王看他是根本就没有痴傻!”魏盛君冷哼道,“还好没有听我哥的亲上战场,不然本王恐怕都没命回来了。”
战歌踌躇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往年都是立刻退兵的魏盛君,却作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决定,“自然是跟顾将打到底,看他究竟能为了顾夫人,做到什么程度了。”
他好不容易才将许长安抓来,若是不让顾爻付出些代价,怎么可能轻易还回去呢?
尽管不明所以,战歌也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是。”
第67章 王爷孝出强大
许长安刚来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魏盛君的王爷府里一待,就是一个秋冬。
即使大雪纷飞,积雪及膝,魏盛君也像个大孝子一样,无论天寒地冻,都坚持每日来看他一眼。
可惜他不想认这个儿子,每日都出言挑衅,甚至恶意动手,引得魏盛君忍无可忍,几次对他起了杀意,最后关头仍旧停下来了,就是没有杀他,简直孝出强大。
今日也是,魏盛君特意给许长安带了些玩具来打发时间,却被许长安用玩具砸了满面,然后让他滚。
魏盛君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本王还不乐意待了!”
他怒而摔了门,又觉得不对劲,这里本来就是他家,要滚也应该是许长安滚啊。
可他又不能把许长安撵走,真是生气又憋屈,厉声唤道:“战歌!”
战歌现身,“属下在。”
魏盛君问他:“前线的战况如何了?”
为了自己的计谋,他一直待在这里守着许长安,全是由副将在沙场上与顾爻死拼至今。
“顾将已经将所有城池尽数收回了。”战歌说到这,皱了皱眉,“但是,顾将到了边界,却还是没有退意,甚至出兵猛攻,似乎是……要径直入侵进我国。”
很好,这就证明,顾爻必然是很在乎许长安的。
魏盛君心里稳了,并且坚定不能让自己一个人心塞,“你现在马上派人,把许千金这几月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传出去,越快越好。”
战歌应道:“是。”
风声传入顾爻耳中时,已经是在冬末。
自从许长安消失,顾爻就没有一日睡得安稳。魏盛君龟缩在魏国,他揪不出来,更无法与那一问三不知的副将谈判,生怕烽烟都被打成了重伤,许长安就算被安然带走,又能安然得了多久?
万一魏盛君太过分,许长安忍不了了,身边又没有一个自己人,起了冲突,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挨饿,会不会受凉,会不会被欺负……
他不知道,他就日日都提心吊胆。
但他再怎么心神俱疲,也不敢懈怠,一仗接着一仗地打,眼下也正在跟幕僚商议,下一次击鼓时,是要袭击魏国的哪座城池,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威慑魏军,让他们为了自保而交出许长安。
“顾将!大事不好了!”狼灭连报告都未打,便冲进了账中。
顾爻正为了许长安的事心急如焚,见他又来胡闹,想也没想就责骂他,“没规没矩的,自去领罚!”
“不是,顾将,您先听我说完啊!”狼灭连连擦汗,“是跟夫人有关的事!”
顾爻一怔,几步疾走过来,“安安有消息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希望,怎么能不激动。
“是……也不是。”狼灭说不清,干脆直接说事,“方才我去小便,偶遇几头魏狗,本来想偷袭,却听他们说夫人被魏盛君抓走了,一直关在屋里,每日都……都要与夫人同床。”
他话音未落,顾爻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了,“他竟当真敢动安安?!”
齐魏两军交战多年,从未出现过挟持他人亲眷的事件,如今魏军不仅坐实了那禽兽之事,居然还将主意打到了他的人头上,当真是不想活了!
“他不敢,所以传闻就……只是同床,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这句话的可信度太低了,狼灭自己都不相信,“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夫人非但没有反抗,还……”
顾爻冷声道:“如果一口气说不完,舌头干脆就别要了!”
“顾将饶命!”狼灭噗通一声跪地,“虽然魏盛君没有强迫夫人,但夫人却表明了,纵使委身于魏盛君也无妨,只一心求死,让魏盛君玩够之后就成全夫人,将夫人……将夫人千刀万剐,或尸首分离,挂到……挂到城门上去……示威。”
千刀万剐,悬于高墙。
这是前世顾爻亲手杀死许千金的手法,除了许长安,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许长安这是……真的想死,甚至不惜自荐死法啊!
顾爻心下巨撼,脚步踉跄。
狼灭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慌了神,“顾将!顾将您怎么了?”
“……我没事。”顾爻的手陷入了模拟战地的沙盘,勉强站稳,艰难咽下喉中腥甜,才道,“马上传我命令,即刻攻入魏国,就近夺下邑城!”
狼灭一愣,“……什么?”
齐国主和,不允许别人侵占自己的地盘,却也不会去侵占别人的底盘。他们现在已经逼近了魏国的边界,还趁势灭了魏国的重骑兵,明明此刻退兵才是更好的选择。
顾爻没有心情为他解惑,“本将让你马上传令攻城!”
狼灭连忙爬起来,“是、是,属下这就去!”
等顾爻的怒火稍退,狼火才开口劝道:“顾将,若是攻城,破了齐国和平为上的宗旨,恐怕将士们心有不服。”
顾爻怒道:“不服又如何?他们还能反了不成!”
狼火不敢接话,满座幕僚亦鸦雀无声。
“此刻若是退兵,魏盛君定不会放过安安。”顾爻已经明白魏盛君的意思了,“你马上派人过去,让魏军副将转告魏盛君,他到底是要城池,还是要安安,别再拐弯抹角的!”
顾爻杀意已生,狼火也就不再多说,“属下遵命。”
其他幕僚还没从顾爻恢复神智的惊喜中出来,就要面对顾爻为了许长安不顾原则的惊吓,也不敢多留,纷纷告退离开。
顾爻一个人站在帐篷中,像是苍老了好多岁,烛火拉长了他的身影,手中紧捏着写着“魏”字的沙盘旗帜,直到它不堪负重,“咔”一声断成两截。
等到夺回许长安,他才要让魏军好好知道,敢玷污了他的人的名声,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数月不见,他更害怕魏军是在空手套白狼,其实早就将许长安给……
“哗啦啦”几声,顾爻猛然将沙盘掀翻,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如果早知道会闹到今天这一步,他当初就是死也不会瞒着许长安的!
可惜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发生的如今的局面。
顾爻不知道的是,许长安确实是被魏盛君带走了,也确实一点都没有装乖,整日作死刺激魏盛君,逼着魏盛君杀自己,却不仅没有受伤、没有挨饿、没有受凉、没有被欺负,还顿顿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地好招待着,魏盛君见了他都主动退避三舍,就跟见了鬼似的。
要不是因为顾爻找人的手段了得,战况也不容乐观,许长安都怀疑魏盛君能直接把他丢在这里,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许长安背靠着圆拱门,只听脚步声“沙沙”,由远及近,到他耳旁时,他便猛然转身,一把抓住鬼鬼祟祟的魏盛君。
“我的娘哟!”魏盛君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许长安收紧了双手,“不在这,怎么抓得住你?”
魏盛君都快要哭了,“顾夫人,都这么久了,你就不能放过本王吗?”
他担心许长安跑了,隔一会就得来看一次,许长安却总抓着他不放,他就只好偷偷跑过来看。
起初他的警惕性很重,许长安突然出现,被他拔刀误伤了几次,吓得他连忙嘱咐人为许长安日日换药,手上、脖子上、身上都缠上了绷带,却还是阻止不了许长安求死,他就只好抑制住自己的警惕性,这才免于让许长安的身上再添新伤。
美人是美人,可惜是个疯子。
外面的人不知道他的苦,传闻还越来越离谱,现在已经变成了他天天把许长安锁在榻上,不分日夜地宠幸了。
真是天大的玩笑!他承认,他起初是有这个色心,但是现在他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敢跟这个疯子睡?这疯子根本就不怕死,万一一个想不通,趁他睡着了把他一起弄死,那可怎么办?他还是很惜命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