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已经竖起耳朵来听卢居风接下来的话,结果他却卡在这个“她”字上面不动了,也没有接下去说。
“怎么了?”沈熙打量着卢居风,却也读不出他现在脸上这个表情,到底是尴尬还是别的……似有些回味的模样。
“唉。”卢居风摇摇头。
“说话不要说一半!”沈熙拉着他硬是不让他走,哪儿有人吊胃口吊一半就跑路的。
卢居风只得叹气,道:“昨晚……萧姑娘向我表达了她的心意。”
沈熙这下眼睛瞪得更圆,他拽着卢居风的手也越来越紧,轻声问:“心意?她的心意。”
看卢居风又点头,沈熙心里自然是释然。
萧凤儿的性情潇洒奔放,即便是面对王爷,都敢直接上手拿捏,换作别人,哪怕是沈熙自己,都不敢这么逾越。的确,萧凤儿是王爷的姐姐,敢这么做王爷也不会真同她生气。
可在萧凤儿的身上倒是真没见过任何较弱做作的东西,敢爱敢恨,也敢同其他的姑娘不同,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敢这么冲上去表明心意。
果然是萧凤儿……
沈熙这么一想,萧凤儿和王爷还真是姐弟,但凡是遇到自己喜欢的,都这么义无反顾,也不考虑别的。
“那你怎么说?”沈熙连忙追问。
卢居风拢袖,“还能怎么说,拒了。”
沈熙吸了一口气,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萧凤儿会对他有这个态度了,就算再怎么奔放的女人,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而且还是在自己表白的情况下拒绝,自然面子上是挂不住。
而且萧凤儿现在又不能走,还得等凌飞荷生完了孩子才能走,这下对卢居风更是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尴尬也是一定尴尬的。
也好在卢居风性格比较沉,更是对萧凤儿十分尊敬,不会把这件事拿出来乱说。
但又正是因为信得过沈熙的人品,他这么问了,卢居风本就无处宣泄,便也就说了。
而萧凤儿的个性,便不可能只是当事情没发生。卢居风让她不爽了,她却不是会反过来让卢居风很爽的人。
沈熙感慨,“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能会很吃力。”
卢居风笑笑,“也是猜到会这样,所以我也无所谓。”
沈熙拍了拍卢居风的胳膊,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道:“走吧。”
虽说知道萧凤儿见到卢居风还是带有一些情绪,可她到底还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医师。
留在凤翔城的这段时间里,也并非只照顾凌飞荷一个人,时常也会熘达到凤翔城里的两家医馆,帮忙看看病人,与医馆里的大夫倒是处得很是不错。
萧凤儿自己似乎也大有想要在凤翔城里开诊所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实际行动,不知是资金不到位,还是别的原因。
这个别的原因,沈熙觉得自己也猜的中。
他跟王爷说,“你姐看上岁白了。”
一开始听到这话,孙墨尧倒是没有反应过来,他坐在沈熙的身后,抱着沈熙的腰,而沈熙就靠在他的怀里看书。听到沈熙说这话,孙墨尧很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那我还看上你了呢!”
沈熙一听就知道王爷心不在此,卷起书来往后敲了一下孙墨尧的脑袋,“我是说,你姐萧神医,看上卢居风了!”
孙墨尧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把脸从沈熙的肩膀上挖了出来,“啊?!”
沈熙扭头看着他,“你就给我这个反应?”
孙墨尧松开沈熙,摸了摸下巴,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了。”
“不过岁白拒绝了。”沈熙说道,眼睛盯着孙墨尧,就在看他有什么反应。
想到自己的姐姐被卢居风拒绝,孙墨尧一定会比较生气的,萧凤儿又哪里配不上卢居风呢?可卢居风却是偏偏对此毫无反应,也是可惜了。
谁知孙墨尧却只是仰头叹了口气,“居风的心思还是在京城。”
沈熙一愣,却是朝他看去,“虽然我知道岁白还是想回朝廷,可这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居风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光拿我助他离开兰台这件事来说,就我看来,他跟我说一声谢谢,哪怕只是记在心里,也是足够了。”孙墨尧缓缓说来,“但居风却是心甘情愿降了职位和月俸,跟我到扶风郡来,还帮我追了你,他就是不想欠人情,不止如此,还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点来说也不是不好,就是这样一来,会让他更加不想再去多欠别人人情,因为还不掉。”
“但……”沈熙摇头,“萧神医喜欢他,这也不是欠人情啊!”
孙墨尧点头,“可是,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不喜欢我姐。”
沈熙想想也是,感情这种事完全不能勉强……可话说回来,当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上了孙墨尧,这中间好像有点儿哪里不对啊?
孙墨尧又说,“感情虽然可以培养,但是居风会觉得,这就是欠人情了。他承受不了我姐的好意,也不知该如何负责我姐的感情,他可能也不希望我姐因为他的关系而难过,所以有句话叫做,长痛不如短痛,明知没有未来,就不要勉强。”
“可……”沈熙奇怪,“未来又没有来,谁知有没有感情?”
孙墨尧笑了起来,“沈熙你跟我想的一样,我也是这么觉得,可是居风不行,我们也不好改变他的想法。”
沈熙突然想到了自己,以前他与居风的想法倒是出奇的一致。
遇到感情这种事,就是只会去想未来,而且十分消极,是一定会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也并非与居风一样不想欠什么人情,只是未来让他们都无从消受。
可现在,他却听孙墨尧反过来说这话,心里还是服气的,但嘟着嘴说道:“当年你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也不知道是谁改变了我的想法……”
“咳咳,那因为是你,我要是由着让你去跟居风一个想法,那我还怎么才能跟你在一起啊!”孙墨尧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去想了,必须把你这个念头掰回来。”
沈熙心里大唿,上当!上贼船了!王爷这个小贼!!
可惜他现在已经上了这条贼船,下是下不来了。
“那王爷你怎么不为你姐姐考虑?去给居风洗洗脑?”
“要是让我姐知道是我在中间拿身份去压居风,你觉得我姐会怎么看我?她一定会骂我多管闲事的!”
沈熙笑了,“你怕你姐?”
孙墨尧连忙解释,“我、我哪儿是怕,是”敬”,是”尊敬”!”
沈熙也明白孙墨尧的意思,只是笑了他一把,便不再说这件事。
他们俩心里都清楚,感情嘛……能碰到一起擦出火花来,固然不错,要争取一下,也是对的,但若是心里清楚未来的路,不想接受,也不能勉强,对谁都一样,对谁也都不一样。
自己的事情与卢居风和萧凤儿的情况不一样,也不能一股脑地就套上去。
好在萧凤儿的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后她遇到了卢居风,哪怕只有他们俩人时,也是没了之前的那般火药味,萧凤儿更是放平了心态,同时也没有对卢居风产生什么冷淡的情绪。
又过一个月,阴天的下午,魏镇云的夫人凌飞荷突然肚痛难耐,似乎是要生了。
魏镇云从东门赶回来,连一身戎装都没来得及换,差点要冲进屋子里,被两名丫鬟给推了出来。
“大人你现在不能进去。”
“是啊大人请在屋外等候。”
魏镇云哪里等得了,他吼道,“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怎么突然早产了?!萧大夫呢?!”
话音刚落,萧凤儿突然从大门口快步走来,还不满地说道:“八个月后都不算早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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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生命
听到萧凤儿的声音,立马让魏镇云松了口气,他回过头,只见萧凤儿背着她的药箱疾步走来,而在萧凤儿的身后,是卢居风,还有吴慷和梁莽这两人的夫人。
吴夫人和梁夫人的丈夫们现在不在凤翔府,闲下来的平日里与凌飞荷走得也很近,一听说她要生了,立马就跟过来了。只是略略朝魏镇云行礼,便跟着萧凤儿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卢居风对魏镇云说,“魏提辖,不要紧张,有萧大夫在,魏夫人一定没事的。”
魏镇云焦虑地点点头,又忍不住往屋子里面看。
生孩子这种事,男人到底是没经验,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卢居风拍了拍魏镇云的胳膊,说道:“镇云,你稍安勿躁,生孩子这种事自然是要花些时间的。现在有萧大夫在,你大可放心,之前沈熙经历了那么大一场劫难,萧神医都将他救活了,魏夫人也一定没事的。”
“是……”魏镇云点点头,但让他不紧张,那是肯定不能的。
卢居风又说,“还有,镇云你现在赶紧去换身衣服吧,你这身铠甲……不是打算一会儿穿这个抱你的孩子吧?不吉利啊!”
魏镇云想想也是,只能转身先去换衣服。等换了常服出来,院子里又多了两个人,是孙墨尧和沈熙。
他们俩一听到消息,也是立马丢下手中的事情,赶到了魏宅。
魏镇云连忙上前行礼。
孙墨尧坐在那里对他说,“镇云,你放心,有本王在,一定保你的夫人和孩子平平安安!”
魏镇云点头,“多谢王爷!!”
沈熙也替魏镇云紧张着,他站在王爷的身边,不由自主地就会捏着孙墨尧的肩膀,有时候越捏越紧,直到孙墨尧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这才想到要去松开手。
从正屋里面总是断断续续传来痛苦的呻吟,时不时还夹杂着两声尖叫,每回声音穿出来,都会让魏镇云一阵忙乱。
要不是有卢居风在那里拦着,好几次,魏镇云都要冲进去了。
一整个下午,就在这种安静和喧嚣中,不紧不慢地度过。
天色渐暗,魏家下人们开始点灯。等院子里的蜡烛灯都点满了,正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也听不到之前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魏镇云倏地弹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伸着脖子朝里面看。
很快,梁夫人擦着手从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满脸笑吟吟的,对魏镇云说:“恭喜魏大人,贺喜魏大人,魏夫人生了!生了个大胖儿子!”
听到这话,魏镇云大松一口气,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就算是第一次带兵打仗,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其他人都围上来祝贺,孙墨尧更是高兴地狠拍了一下魏镇云的后背,笑道,“恭喜恭喜!你现在是当爹的人了啊!”
魏镇云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应该冲进去。
下一秒,吴夫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恭喜魏大人!”吴夫人抱着孩子走到魏镇云的身边,把抱着襁褓的孩子放到魏镇云的怀里。
魏镇云这还真是第一次抱孩子,手忙脚乱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儿子,就像是捧着一道圣旨似的,简直不敢再动了。
吴夫人和梁夫人看着哈哈大笑,连忙纠正了一下魏镇云的姿势。
随后,她们俩又说跟下人去准备一下小娃娃的衣服,而接下来凌飞荷还要坐月子,准备的东西也很多,就匆匆忙忙走了。
魏镇云这下从惊魂中稳定下来,搂着自己的儿子咧嘴傻笑。
襁褓中的小婴儿脸上皱皱巴巴的,肤色也更偏红一些,头上都没有几根毛,可所有人一看就喜欢。婴孩也不哭,闭着眼睛,一只手捏着小拳头,伸在外面。
孙墨尧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道:“你儿子跟你长得真像。”
“王爷,他那么小,你怎么看得出来!”魏镇云哈哈一笑。
孙墨尧倔强说,“本王就觉得像。”
好吧,谁让他是王爷呢。
魏镇云又哈哈一笑,转身走到卢居风的面前,道:“来,干爹!你也抱一抱!”
卢居风一愣,他也没有抱过孩子,接过婴孩更是一阵慌乱。手里是一个小生命,热乎乎的,沉甸甸的,也不动,只剩下很轻很轻的唿吸声,偶尔眼睫毛跟着翕动,都能让卢居风心里欣喜。
看着怀里的婴孩,卢居风突然觉得自己放下了身上所有的负担,没有什么事情比迎接到小生命更让他感觉到这人世间的美妙。
魏镇云一看这小家伙在卢居风的怀里动也不动,明明刚才在他的手上还双脚乱蹬呢,于是就放心地把小家伙交给卢居风,自己转身冲进了屋子里。
这回没有了人阻拦,即便有丫鬟说还不能进,却已经拦不住魏镇云了。
走过屏风,就看到萧凤儿坐在床边,而他的夫人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是盖得严严实实。
萧凤儿看到他,奇怪道:“孩子呢?”
“在居风的手上。”魏镇云看也没看他,径直跪坐在床边,一手轻拍着被子,对凌飞荷说,“辛苦你了,小家伙很好……”
凌飞荷抬眼朝魏镇云看了看,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萧凤儿站起身,道:“魏夫人还需要多休息,我去看看你们的孩子,检查一下。”
“有劳你了。”
随后,萧凤儿走出了屋子。
引入眼帘的,便是抱着孩子的卢居风,不知为何,让萧凤儿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之后她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将婴孩抱了过来。
“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别围着这小娃,都要透不过气了。”萧凤儿扫了他们一眼,“我抱进去检查一下这孩子是否健康,随后要交给他的母亲给他喂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