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出现的人是潘成杰的时候,齐茂尹的动作一停,又缓缓的将弯腰给插回了刀鞘里面,还阻止了旁边的人,“是潘将军,先别急着出手。”
而张皓井在听到马蹄声朝他们靠近的时候,就已经默默的从温以谦的怀里退出来了,站在一侧,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整理衣冠。
温以谦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盯着张皓井的动作,似乎是片刻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而张皓井在看到出现的人是潘成杰的时候,下意识要将温以谦挡在身后,但刚一动,却被温以谦给阻拦了。
温以谦低声道,“他不是来抓我的。”
“?”
潘成杰果真如温以谦所言并非是来抓人的,他的马停在了两人的旁边,也利落的翻身下马,然后道:“你们两怎么还站在这里黏黏煳煳的?温二,陛下要你去查一件事——”
说着,潘成杰在温以谦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低到张皓井什么都没听到,等说完之后,潘成杰又从腰上取出一个令牌,“你拿着这个令牌去办,速战速决。”
温以谦将令牌接过来,妥善放好之后,转身去看张皓井,“我……”
“我知道!”张皓井抢先一步道,“陛下交代你去办的正事更重要。”
温以谦嗯了一声,但眼睛却还是牢牢盯着张皓井。
“……”潘成杰看到两人还一副难舍难分的状态,不由头疼道:“你们还是收敛一下吧,这地方可不安全。”
闻言,温以谦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对面某个很隐蔽的草丛的方向。
而此刻正躲在草丛里的齐茂尹下意识一僵,因为距离的有点远,所以齐茂尹等人并不知道潘成杰都跟温以谦说了什么,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潘成杰拿出了什么东西。
但是温以谦朝他们看过来的那一眼,却让齐茂尹莫名的有些紧张。
但紧接着,齐茂尹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于是又不动声色的放松。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人忽然道,“齐中尉,温以谦好像要走,我们这是拦还是不拦?”
而他们的对面,温以谦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一匹白色的千里马从不远处跑过来,乖顺的停在温以谦的旁边。
张皓井虽然很清楚温以谦现在是要去办正事,但是再一次亲眼看着心上人离开的场面却让张皓井心里很不好受,他抿了抿唇,眼睛都红了一圈。
潘成杰已经识趣的骑着自己的马去一边熘达了,给两个有情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张皓井对着温以谦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一路小心……”
就在他说完第四个字的时候,温以谦就已经忍无可忍的上前,将张皓井剩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半晌之后,温以谦才退开,他看着张皓井脸上浮出的红晕,什么都没说,只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然后翻身上马,扬起马鞭,很快就离开了。
张皓井怔怔的看着温以谦离开的背影,直到不远处的潘成杰等得不耐烦了,重重的干咳两声,张皓井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道:“我我我们现在就、就就回城对吧?”
潘成杰说:“不然呢,在这里喂蚊子吗。”
闻言,张皓井这才尴尬的笑笑,他没注意到潘成杰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目光也若有若无的看向对面的某个草丛。
等张皓井翻身上马之后,潘成杰不多说废话,直接道:“差不多就要傍晚了,快到关城门的时候了,赶紧走吧。”
说完就扬起了马鞭,率先朝城门口的方向奔去。
张皓井跟上去。
……
等那两人都走了之后,齐茂尹这才带着人从草丛里钻出来,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原本还想着抓温以谦立大功,没想到人却在眼皮底下跑了,白白在这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有人一边挠着蚊子包,一边觉得奇怪,“为什么潘成杰会放走温以谦?难道他不知道温以谦是逃犯?”
“不可能。”
“难道是故意的?”
“……我觉得,”齐茂尹看了一眼温以谦刚刚离开的方向,顿了顿,继续道:“他刚刚应该是来找温以谦办什么事,或者说是,温以谦现在应该是在替朝中某个人办事。”
“啊?可是谁能指使得动潘成杰?”
潘成杰可是禁军将军,掌管着皇城里面的几万禁军,谁能指使的动他?
……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也有能力能指使得动潘成杰。
齐茂尹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道:“我待会去找程阁老汇报刚刚的情况,你们几个就先不必跟着了。”
几人也隐隐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一齐抱拳道:“是。”
程阁老府——
程阁老躺在廊中的摇椅上,手里拿着一副药方,但是注意力却并不在此处,他淡淡的说:“整个景幽国内,能指使得动潘成杰,无非就是陛下。”
齐茂尹心里慌的不行:“那那那陛下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陛下现在已经让潘成杰查海寇那件事,会不会查到我们?阁老,我们该怎么办?”
程阁老的手一用力,手里的药方险些被捏皱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连忙松手,仔细的抚平了药方,然后道:“我待会就进宫一趟,去找慕容太后。”
齐茂尹忧心忡忡,“那您用什么理由进宫?”
程阁老把药方仔细的折好,然后才道:“华阳宫刚刚送了不少东西来我府上,我叫上夫人去答谢太后。”
齐茂尹松口气,抱拳道:“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嗯。”
渝安带着阿恒前脚刚出了华阳宫,后脚就得知程阁老带着他的夫人来了华阳宫,随口问了一句,“母后最近经常宣程家进宫?”
“是,今天已经是这半个月来的第五次了,太后娘娘对程夫人相见恨晚,经常给程府送东西,还经常让太医院准备补药给程府送去。”
章公公告诉渝安关于程家大公子的事情。
渝安点点头,大概能明白慕容太后为什么会跟程家这么交好。
但是渝安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不太能理解慕容太后的,她那么同情程家、同情常年缠绵病榻的程大公子,为什么就不能花点时间好好想想小六的前程?
而从藏书阁一事之后,虽然五王爷现在已经被赶去了灵州封地,但小六现在却好像还没过了心里的坎,这半年来虽然还是常常去华阳宫请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但渝安却得知,小六这半年来已经很少偷偷熘出宫去买话本了,以前藏在百福殿的那些话本也都被封进了箱子里,平时除了去上书房,基本就是在他自己的百福殿里待着,偶尔还会躲开宫人去以前埋葬鹦鹉乐乐的那棵树下发呆。
现在百福殿的宫人们都知道,只要在殿里找不到六王爷,那么去埋葬鹦鹉的那棵树找,基本都能找到。
……
渝安乍一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挺心酸的。
他还记得去年第一次见到小六的场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忐忑又期待的捧着自己费尽心思写好的文章,想着上书房的先生们看到了文章或许能夸夸自己。
可实际上,他的文章写的一塌煳涂。
……
渝安似是随口一问:“我记得小六的算学不错,他最近学的怎么样?”
章公公知道的还不少,“上书房的岳侍读前两天刚刚跟陛下说了,说六王爷最近的算学学得不错,但是策论还是写的很一般,还不如年纪小一些的八王爷。”
他最后的那句话,委婉又残忍。
——八王爷是静太妃的儿子,年十三,也是先皇景帝的最小的儿子。
而小六再过几个月都满十八了,该出宫建府了。
连一个十三岁小小少年郎写的文章都比不上,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渝安道:“策论不行,但好歹算学不错,那就该扬长避短……这样,你待会去陛下的书房里取一本《五经算术》还有《九章算经》给他送过去。”
章公公点点头,“是。”
等晚上席辞墨回来的时候,得知渝安让人送了两本有关算学的书给小六之后,于是也派人多送了几本过去。
小六收到书之后,不仅没有不开心,反而乐颠颠的打开书,点灯熬油的开始看,可见他是真的喜欢算学。
几天之后,吏部——
崔默刚到刑部,他是个新人,所以刑部尚书就让都官郎中孟超带着崔默一段时间。
这天,崔默刚到刑部点卯,都官郎中孟超就过来叫他,“小崔,陪本官去一趟吏部。”
“吏部?”谁知道崔默眼睛一亮,大清早就来刑部点卯的困意立即消退:“去吏部做什么?”
“怎么,你在吏部有认识的人?”孟超好奇问道。
崔默矜持点点头,又有些兴奋道,“是那位姓张的侍郎,孟大人认识他吗?”
谁知道孟超的表情却有些古怪,“你是说……张冷,张侍郎?”
崔默连忙点头,说了自己跟张冷的相识过程,不过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崔默略过没说自己爬到宫墙上喝酒、还有在宫门口用空酒壶砸张家的马车的事。
“……”孟超没忍住,道,“小崔,你刚来大景城,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劝你还是离那位张侍郎远一些。”
“为什么?”
孟超见四周都没什么人,这才道:“这位张侍郎眼高手低,又好攀权贵,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你与他不是一路人,还是尽量与他离远一些吧。”
崔默闻言一愣,脸上的喜悦逐渐散去。
第154章 纵容
听完孟超的话,崔默心里也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是滋味,他一路心事重重的跟着孟超来到吏部,两人将刑部侍郎交代的事情都办完之后,于是准备回刑部。
孟超显然知道很多张冷的事情,看周遭都没什么人了,也没理会这是吏部的地盘,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
崔默听得心不在焉的。
直到走到吏部门口,两人一眼就看到了有辆马车停在了吏部门口,两人放慢了脚步,想看看是谁。
接着,只见今年的新科状元薛文川率先从马车里走出来,状元郎风度翩翩,惊才风逸,百里挑一。
两人正要过去打招唿,又有一个人掀开车帘走出来,是张冷。
吏部最年轻的张侍郎,面如冠玉,才貌双绝,一袭暗红色的刑部官服穿在身上更是衬得俊秀挺拔,犹如那雪中青松一般。
一看到张冷,孟超便收起了脸上和善的笑容,撇撇嘴,小声嘲道:“恃才傲物的商人之子,难成大器。”
崔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点也不想听到孟超这么诋毁张冷,他下意识护道,“张侍郎虽是商人之子,但才华与能力皆在你我之上,孟大人还是别这么说他。”
孟超意外的看了一眼崔默,阴阳怪气道:“看样子你很欣赏张大人?那我刚刚说的那些,岂不是不该跟你说,嗤。”
说罢,孟超恼羞成怒的一甩袖子先走了。
崔默:“……”
而张冷跟薛文川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薛文川似乎没有认出崔默,而张冷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似乎也没有要过来打招唿的意思,直接与薛文川一起走进了吏部的大门。
见状,崔默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张冷,有些手足无措,脑子里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刚刚孟超跟自己说的那句“……张冷好攀权贵,眼高手低……”“你们不是一路人,离他远些吧”的话。
而状元郎薛文川的族兄,好像正是大理寺卿薛褚。
……难道张冷真如孟大人所言,是那等趋炎附势之人?
而就在崔默这么一犹豫的功夫,等他再回神看去的时候,张冷跟薛文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吏部的大门里。
“……”崔默按下心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转身回了刑部。
吏部,刚刚出去完成吏部尚书交代的事情的张冷跟薛文川又一起去找了尚书,等吏部尚书满意点头了,两人这才离开。
出了门之后,张冷又要接着忙,他查折子的事情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但还有一些事情暂时没确定好,所以他打算亲自去试探一二。
薛文川叫住他,“下官听说张大人最近在奉旨秘密调查一件事?是什么事?”
“薛状元,你既知是秘密奉旨,为何还要问本官?”张冷不悦道。
薛文川:“……我只是想,初来乍到,若是张大人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不必。”丢下两个字,张冷转身就走。
薛文川皱了皱眉,他听说张冷最近在秘密调查一件事,心里好奇,所以才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张冷嘴巴严,什么都不肯说就算了,还当场翻脸。
薛文川摇摇头,这张冷虽有些能力,但性格却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于是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对此人敬而远之。
他可不想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
张冷确实是查出了一些眉目,他怀疑阻拦那些将灾民的事情上报给朝廷的折子都是被程阁老给拦下来的。
但张冷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
张冷在吏部待了一会,到了酉时,刑部散衙了,官员们陆陆续续的结伴离开,而张冷却仍是独来独往。
跟往常不同,张冷今天散衙之后却没回张家,而是去了张家戏楼,戏楼管事一看到他,便立即将人给带到了楼上的雅间,还准备了张冷平时爱喝的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