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毫无所觉似的,坐在椅子上,左手托着下巴,眸光望着右手的请柬,道:“这请柬上面说,今日的拍卖品都是些稀奇罕见的摆件,提前预了一张桌子,若我们去的话,直接拿着玉牌去就好了。”
“这鉴宝阁可真是贴心啊。”钱宝端来了一杯清茶递给渝安,闻言忍不住感慨道。
渝安纠正他,“还不都是看在那块用金山换来的玉牌的份上。”
钱宝恍若大悟。
说着,去而复返的莫副将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道:“陛下,君后,外面……那位宋家公子宋崇南过来了,说是想跟君后您做个买卖。”
“什么买卖?”渝安有些好奇。
谁知莫副将的表情却一言难尽的,“他说,他已经跟他母亲宋老夫人商量过了,宋家最近情况不好,他们还是决定卖掉那块昆仑玉佩,宋崇南说您有钱,也懂昆仑玉,所以想问您买不买?”
钱宝自言自语:“那块昆仑玉佩可是个好东西。”
谁知渝安却嗤笑一声,顺手将手里的请柬放到一边,喝了一口清茶,然后才道:“今日在南宫府门口的时候,宋老夫人一知道宋崇南把他们宋家的传家宝给卖了之后,直接就气晕过去了,醒了之后还一口咬死了不肯卖传家宝。”
“怎么可能才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同意了?八成是那宋崇南还不死心,又偷偷瞒着宋老夫人把他们家的昆仑玉佩给偷出来了。”
钱宝一脸激动,“天啊,这宋崇南怎么这么不孝!太,太过分了他!”
渝安点头道:“人心险恶,险些就让人算计了。”
“真是万幸。”钱宝先是一脸后怕的拍了拍胸口,然后又走心的恭维渝安:“还是主子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对方的诡计!”
渝安从果盘里抓了一个果子丢给钱宝,后者熟练的接住,然后笑眯眯的捧着果子:“谢主子赏赐。”
而席辞墨的表情并无波动,显然他也早就猜到了宋崇南在说谎,因此并不惊讶。
莫副将还站在门口,“那末将怎么说?”
渝安想了想,道:“你就说我不喜欢昆仑玉,让他另寻买家吧。”
“是。”莫副将抱拳,转身出去了。
·
宋崇南悻悻而归,手里攥着昆仑玉佩,面色难看,得罪了刘七,也就间接得罪了鉴宝阁那边,刚刚自己再拿着昆仑玉佩去鉴宝阁时,鉴宝阁也不肯收了,而且掌事的还阴阳怪气的说自己背信弃义什么的。
最后,宋崇南是气红了脸离开的鉴宝阁。
结果没想到在辞府这边也碰了硬钉子。
他的贴身侍从上前一步,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少爷,现在鉴宝阁跟辞府都不肯收这块昆仑玉佩,那咱们还是拿回去还给老夫人吧,要是老夫人发现您又把它给偷出来,肯定不会再饶了您。”
宋崇南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不肯服输。
他用力的攥紧了玉佩,感受着玉佩贴在掌心的形状,片刻之后,宋崇南才喃喃道:“……实在不行,就只能直接去找那位少阁主了。”
侍从惊讶:“可鉴宝阁不是都拒了您吗?”
“鉴宝阁是鉴宝阁,少阁主是少阁主,”宋崇南说到一半也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但他懒得解释,敷衍道:“说了你也不懂。”
两人说着就走到了前面人挤人的街市中,宋崇南站在人群中,总觉得不安,于是警惕的把玉佩塞回到了袖兜里。
“走吧。”
宋崇南心事重重的,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个人眼神古怪的望着自己,等走近之后,前面那个人突然加快了步伐,迎面撞上了宋崇南。
“谁啊!你走路看不看路啊!”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无意的……”
那人撞到宋崇南之后就拉着宋崇南的手,不住的道歉,等宋崇南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要摸袖兜的时候,那人见情况不对,连忙顺着人潮熘之大吉。
宋崇南没找到自己刚刚放在袖兜的昆仑玉佩,眼睛倏地瞪大,转身就去追。
但是人海茫茫,而对方又巧妙的借着人群躲避,眼看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宋崇南的脑子嗡嗡的,失声大喊:“抓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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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正躲在一个小巷的刘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嘲讽的勾了勾唇角,看着许二柱鬼鬼祟祟的走到面前,直接伸手:“玉佩给我。”
许二柱就是刚刚故意迎面撞上宋崇南的人,也是他趁机偷走宋崇南放在袖兜里的昆仑玉佩。
许二柱刚要把昆仑玉佩交到刘七的手里,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狐疑的看着刘七,“刘七少爷,您之前答应我的事情?……”
刘七迫不及待的抢过玉佩,仔细辨认后,确定无误了,这才从腰间扯下一个钱袋,这钱袋鼓鼓囊囊的,装的都是银票,但刘七却看也不看的就把钱袋丢给了许二柱。
“拿去。”
许二柱欢天喜地的拿了钱袋就要走,刚走两步,听到刘七在后面道,“最晚明天你就离开幽州,否则你要是被宋家抓住了,你要是胆敢供出我,我绝饶不了你。”
许二柱后背一寒,听出了刘七话里的杀意,咽了咽口水,道:“小的明白。”
可许二柱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刘七,低声道:“少爷,这个许二柱还留吗?”
“我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刘七的手指反复的抚摸着手中的昆仑玉佩,就像是在抚摸心爱之物,他补充了一句:“速战速决。”
“是。”这人不声不响的出现,留下这个字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
到了傍晚时分,官府突然找上门。
宋崇南也跟着一起来了。
官府会来辞府是因为两件事,第一件事:宋崇南刚离开辞府,就被人偷走了他的昆仑玉佩;
第二件事:官府查到当街偷走玉佩的小偷是许二柱,可是,当捕快赶到许家的时候,却发现整个许家都沉浸在悲恸的哭声中,而许二柱已经溺水身亡了,玉佩也不见踪影。
渝安甚是不解:“那你们为什么要来辞府?”
席辞墨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目光一沉,冷冷的。
宋崇南双眼赤红,声音嘶哑,一副恨不得撕了渝安的表情,但又顾忌着旁边的席辞墨,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许二柱原本是你们辞府看家护院的人,而我前脚刚离开辞府,后脚许二柱就来偷我的玉佩……你敢说不是你指使的吗!”
渝安皱眉,“我行的端坐得直,当然敢说不是。”
宋崇南并不不信,还破口大骂,“肯定是你!你不想出钱买玉佩,就故意指使许二柱来偷玉佩的是不是!蛇蝎心肠,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快点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官府的捕快们面露怀疑的打量渝安等人。
渝安坦坦荡荡的,“不是我,我不认识什么许二柱。”
说完,渝安顿了顿,在宋崇南又要发疯大喊大叫的时候,先一步开口:“还有,一块玉佩的钱,本少爷也不是出不起,不至于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得到。”
宋崇南刚想说什么,结果就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对,这个哥儿很有钱,宋崇南昨天在鉴宝阁的拍卖会上就已经见识到了,否则他今天下午也不会专程来辞府。
但是。
如果不是辞府的人,那会是谁?
刘曼?刘七?
不可能是他们!宋崇南自信又理智的猜测,刘曼跟刘七刚在肃王那里丢了面子,还被迫把玉佩还给自己,这才半天的时间,他们肯定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
肯定不可能是刘家人。
那么会是谁?
“咳咳,”捕头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四周的沉默,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道:“许大柱跟许二柱在辞府都看家护院了六年左右,为什么辞府会突然赶他们离开?”
莫副将言简意赅的说出始末。
捕头先前已经去了一趟许家,许家人的说法更加偏向许家人,但核心却跟莫副将说的差不多。
捕头原本是站在许家那边的,但是在听完了莫副将的话之后,又结合许家附近几家邻居对许家人的看法之后,捕头心里的那杆秤已经偏向辞府了。
捕头看向席辞墨,正要开口,话又咽了回去,莫名有些惧这个男人。
接着,捕头的目光转向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的渝安,道:“所以说,不是你们让许二柱去偷宋崇南的玉佩?”
宋崇南双眸赤红,像是染了血,直勾勾的盯着渝安。
渝安不以为惧,也看过去,“是,不是我们。”
捕头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宋崇南先移开了目光,直觉上,宋崇南也觉得跟辞府这帮人无关;但宋崇南又不敢去想,如果玉佩不在辞府,那会在哪里?
他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打玉佩的主意?否则,玉佩也不可能会被偷走。
宋崇南现在快要被自己的恐惧给淹没了,他忍不住去想,要是玉佩找不回来?自己岂不是就成了整个宋家的罪人了?
宋崇南:“真的不是你们?”
渝安的语气平静,但话很嚣张,“恕我直言,本少爷昨天在鉴宝阁买的焦尾琴跟匕首,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能买你十个昆仑玉。”
言下之意就是,他根本看不上宋家的那块昆仑玉佩。
宋崇南的表情骤变。
捕快们:“……”
宋崇南自言自语,“如果不是你们的话,那还会有谁?……我前脚刚离开辞府,后脚许二柱就来偷了我的玉佩,而许二柱以前又是你们辞府看家护院的,这件事不可能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许二柱又死了,死无对证……”
宋崇南自嘲一笑,“所以现在你们说什么不就是什么吗,呵呵。”
闻言,捕快们的表情又半信半疑的看着辞府众人。
席辞墨的面色冷了下来:“朕……我六年不曾回幽州,而许二柱他要做什么那都是他的事,与我辞府无关,别把他与我辞府混为一谈。”
宋崇南握着拳一言不发。
捕头干咳一声,道:“是这样,既然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所以请这位辞公子跟……”他看向渝安,“还有这位公子,都暂且先别离开幽州,等事情都查清楚了再离开。”
宋崇南不甘心的补了一句,“就这样?他们有嫌疑,难道不该将他们带到衙门去审问吗?”
宋崇南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肃王的声音:“不可!”
众人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看去。
肃王阔步走进来,路过宋崇南的时候,还气愤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好坏不分,恩将仇报。
宋崇南的眼神飘忽躲闪。
捕头不明所以:“肃王,您这是……?”
“本王是来替他们担保的,此事与他们无关,至于审问一事——”肃王环顾四周,沉声道:“任何人都不得审问他们。若有违令者,休怪本王不客气!”
第219章 生气
虽然不知道肃王为什么要力保辞府的人,但是肃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捕头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自己手底下的那几个捕快先走了。
宋崇南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离开了,并未留下来。
肃王松口气,接过了钱宝递来的温茶,仰头一口就喝完了,然后道:“臣弟刚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那宋家二郎也真是的,找不到小偷,居然就想找找咱们的麻烦。”
他有些生气。
“要不是因为皇兄跟皇哥夫现在是微服出访,不便泄露身份,否则的话,这些人哪敢来找您两位的麻烦。”肃王边说边摇头,脸上有着怒意。
倘若是别人就罢了,宋崇南居然怀疑帝后派人去偷他那块玉佩?
又不是什么举世罕见的绝世珍宝。
真是没事找事。
肃王提着茶壶,亲自续了一杯茶,又是一饮而尽,道:“待会臣弟就亲自去一趟官府说清楚。待明日,皇兄跟皇哥夫还是按照原计划出城去吧,免得再耽误了回宫的时间。”
席辞墨不语,半晌之后才道:“怕没有这么简单。”
肃王不解。
席辞墨望着厅堂外面,目光仿佛是要越过辞府的门墙去看整个幽州城,他声音冷冷淡淡的,说出口的每个字都仿佛包裹着寒意:“明日先不走。”
闻言,肃王惊的差点把手里的茶盏给摔了:“不、不走?宫里的事情那么多,您就为了这点小事留下来?”
渝安摇摇头,替席辞墨补充完他没说完的话:“宋家现在一口咬定,就是我们派那个什么许二柱的偷走了昆仑玉佩,就算有肃王你担保,可你觉得宋家会相信吗?”
“而且我们这么急急忙忙的走,落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里,岂不是就成了不打自招?”渝安的唇角挂着浅笑,但是眼底却并无半点笑意,反而皆是寒意。
渝安生气了。
不过也正常,毕竟,莫名其妙就背了一口黑锅,谁都开心不起来。
肃王冷汗津津,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了,他的眉宇紧皱,温和的脸上既生气又焦躁,“那臣弟现在就去一趟官府,让他们多上点心,早点破案。”
说罢,肃王便把茶盏放下,朝席辞墨与渝安作揖,然后转身就走了,脚步比刚刚来的时候还着急匆忙,留下一个淡青色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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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安喝了半盏茶,然后道:“现在先把事情顺一顺:宋崇南今天离开辞府之后,他的昆仑玉佩就被许二柱偷走了,等官府去许家找到许二柱的时候,却发现许二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