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皓井像乌龟似的被人压着手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又急又慌,“安,安安,安安,帮我。”
渝安动怒了,“我让你们放开他,你们耳朵聋了?”
压着张皓井的几个渝家军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没松手,纷纷去看渝严的态度。
渝严不赞成道:“五弟你这样太任性了。”
“他是我好友。”渝安的语气不容置喙,一向都是笑盈盈的,脾气随和的渝安,现在却格外强硬,“我最后说一次,放了他。”
渝严意识到渝安不是在开玩笑的,拧着眉,一脸凝重的看着渝安,过了一会,他到底还是给足了弟弟这个面子。
他刚一点头,那几个渝家军就放开了张皓井。
张皓井的小厮连忙上前去扶起他们家七少爷。
渝严看了两眼,不感兴趣的收回目光,正要往院子里走去,却听到渝安又道:“四哥再去别地看看吧,这里有我。”
“渝安,这可不能任由你胡来。”渝严当然不同意,他看了一眼明显心事重重的张皓井,接着道:“你这朋友一看就有问题,说不定就是他把罪人温以谦藏在这里,不过——”
张皓井心里一惊,他紧张的看着渝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渝严接着道,“不过,我已经让渝家军将福运巷这附近都包围了,就算放过了这个院子,罪人温以谦也是插翅难逃。”
张皓井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敢!他不是罪人!有罪的是温家,他是无辜的!”
但渝严却根本不为所动,还反问道:“照你这么说,你确实跟温以谦关系匪浅,而且你现在也知道温以谦现在在何处?”
张皓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一时答不出来,又心慌意乱的朝用眼神朝渝安求助。
渝安:……
张皓井这情绪表露的太过明显,不说渝安,就连渝严都已经看明白了几分。
渝严抢在渝安开口之前,意味深长道,“安安,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这朋友你可以带走,但是,别的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渝安沉默了一瞬,问道:“福运巷这周围都已经布满了人?”
“是。”渝严笃定道。
渝安的手指捻着衣服,道:“那四哥,我先带我朋友走了。”
说罢,渝安给钱宝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机灵的上前跟小厮一起搀扶着张皓井要离开。
张皓井当然不肯,他挣扎着不肯走,渝安看了他一眼,连名带姓的喊他:“张皓井,先回去再说。”
张皓井的动作一停,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马车上了。
马车缓慢的朝前行驶着,马车里有渝安,张皓井,钱宝跟小厮。
渝安打开了一个食盒,拿出一叠糕点,递给魂不守舍的张皓井,“尝尝吧。”
张皓井还在生他的气,扭开头不理他,还自顾自去打开车帘,不死心的看着外面是不是真的如渝严所说的已经布满了天罗地网。
只看了一眼,张皓井就缩回了马车里坐着,神色又暗了几分。
“……阿谦说,他一路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你们渝家是怎么知道他在我这里的?”张皓井问。
渝安也不生气,缩回手,自己拿了一块糕点,就把剩下的糕点都给了钱宝让他吃,然后道:“潘成杰故意放走温以谦的时候,我四哥也在,他当时派人跟了上去。”
说罢,渝安又道,“张皓井,我不是提醒过你,温以谦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你要是再靠近他,张家肯定会受到牵连的。今天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恐怕连你都得被抓走。”
张皓井赌气道:“我乐意。”
渝安要被他气死了,抱着手,也别开脸不说话了。
最后到底还是张皓井先沉不住气,他红着眼,哽咽道,“安安,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帮阿谦。”
渝安别过脸,吐出一口气,片刻之后才沉沉道,“我怎么帮?虽说温以谦不知道温家以前的事情,但当初是温家帮着罗家给先皇下的毒,谋害皇帝是要诛九族的。”
张皓井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他不死心:“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渝安垂着眼,有些疲倦的没说话。
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开口跟席辞墨说放了温以谦。
马车外面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也衬得车厢内格外安静。
张皓井眼里的失望仿佛能溢出来似的,他无力的苦笑一声,伸手敲了敲车厢,示意前面的车夫在前面停下,等马车停下来之后,他道:“既然……那就算了吧,我,我再想想办法吧。”
说着,张皓井就要出去。
渝安担心他,“……阿井,你别……”
张皓井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不能太为难你,你也身不由己,况且你也确实帮了很多,所以,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说罢,张皓井也不等渝安说什么了,直接走下了马车。
他一走,小厮也赶紧走了。
钱宝扁着嘴,埋怨道:“张七少爷也太理所当然了,明明主子都帮了他,怎么……”
“行了,有完没完。”渝安不耐道。
钱宝瞬间噤声,又有点委屈,他不过就是想帮主子打抱不平而已,怎么主子不去生张皓井的气,却反而要自己闭嘴。
……
渝安刚回到渝将军府,正要去见席辞墨,却得知渝严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而且正在跟席辞墨汇报,于是想了想,就没去打扰他们,交代下人告诉席辞墨自己有事找他,然后就先回屋了。
一进屋,渝安连鞋子都没脱,直接趴在床上,浑身上下都弥漫着郁闷二字。
他趴了好一会,觉得有点难受,把被子一把捞过来抱着。
不多时,屋门那里响起了开门声,渝安耳尖听到了,但是却没动,等到席辞墨坐在床边的时候,渝安才回头去看,“……都忙完了?”
席辞墨嗯了一声,“待会搬出去。”
“什么?”渝安坐起来,疑惑问道,“搬去哪里?”
“一个新的宅子。”席辞墨向来寡言,现在也是如此。
“?”渝安虽说平时聪明,但偶尔也有犯迷煳的时候,尤其是席辞墨这人说话还说一半藏一半。
席辞墨言简意赅:“派人买了一个新宅子,已经让人去收拾了,待会就过去。”
渝安明白了,“不,不是,咱们不是就在这里住十天吗,在家里凑合凑合得了,你怎么比我还讲究?”
席辞墨瞥了他一眼。
虽说男人什么都没说,但渝安还是在这一眼中猜到了原因:到底还是九五之尊,即便微服出访也不愿意住在别人家,寄人篱下。
渝安恃宠而骄,不客气道:“你太娇气了。”
席辞墨不以为然,并且还说,“渝严已经抓到了温以谦,现在已经关在牢里了。”
渝安心里猜测成真,心情复杂,“哦。”
他开始担心如果张皓井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难过。
紧接着,席辞墨又漠然道,“是在张家找到的,店里的伙计已经指认了,是张皓井窝藏朝廷钦犯。此罪可不轻。”
!!!
第116章 分别
此时的另一边。
雷昆仑搀扶着刚刚受了罚,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潘成杰往将军府外面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渝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迎面走过来。
潘成杰心里记恨渝严刚刚去告状的事,语气也恶狠狠地,“渝严他最好别落在本将军手里。”
早就在渝严手里吃过闷亏的雷昆仑感同身受的点头。
但渝严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跟潘成杰已经结了梁子,他走过来打招唿,走近之后一脸诧异问道,“啊?怎么伤这么重?”
一听这话,潘成杰差点被气到吐血,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呵。
渝严并不在意潘成杰的态度,他自顾自道:“潘将军,虽然你故意放走了温以谦,但是我已经把人捉回来了,人已经关在牢里了。”
潘成杰的神色复杂,语气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夸奖,“渝四公子可真是厉害。”
渝严略有些得意。
潘成杰用手肘捅了捅雷昆仑的手臂,示意他别愣着,赶紧走,离渝严这家伙远远地。
渝严却突然问了一句,“潘将军,难道你就不好奇陛下要怎么处置温以谦吗?”
潘成杰没说话,他在雷昆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走了几步之后,他才淡淡道,“挺好奇的,但是我不想听你说。”
渝严耸了耸肩,与潘成杰两人背对着离开。
潘成杰回头看一眼,然后呸了一声。
而此时此刻的另一边——
渝安语气卑微:“能不能,就饶了张皓井这一回……成吗?”
但席辞墨却丝毫没有心软,他知道渝安就是想帮他那个姓张的朋友才装出这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他语气淡淡的,反问道:“为什么?”
渝安往前挪了挪,然后抱着席辞墨的腰,放软了声音,解释道:“张皓井只是出于好心才顺手搭救了温以谦,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也不是要跟朝廷对着干。”
席辞墨垂眸,手掌抚着渝安的头发,淡淡道:“那你刚刚去张家是做什么的?”
渝安支支吾吾的不敢说,怕挨骂。
不过渝安心里也清楚,就算他不说,席辞墨也自然知道自己刚刚去张家商铺都做了什么。
席辞墨脸上不见半点焦急之色,他等着渝安跟自己说清楚。
渝安实话实说之后,抬头,在席辞墨的唇上亲了亲。
席辞墨眼眸一暗,手掌扣着渝安的后脑勺,反客为主的亲回去。
……
待云雨过后,渝安用手指戳了戳席辞墨的后背,问:“你们会怎么处置温以谦?”
席辞墨将渝安揽在怀里,手掌也在渝安后背轻轻拍了拍,阖着眼,声音低沉,“你为什么想知道?”
渝安说张皓井跟温以谦已经互通心意,自己是想替张皓井问一下。
席辞墨道,“朕会放了他。”
渝安:???
“以前朕还只是太子的时候,温以谦是朕的左膀右臂,他帮了朕很多。”席辞墨淡淡道,“但从今往后,他不能再出现在景幽国的地界。”
渝安愣住了,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下来,掉在腰侧:“啊?既然都没打算要他的命,为什么还要下通缉令?”
席辞墨睁开眼,伸手去拉渝安手腕,等渝安重新靠着自己怀里的时候,席辞墨才道:“他是温家的人,温家被满门抄斩,可他却逃了,总要给朝廷跟席家一个交代。”
渝安心下了然。
傍晚时分,收到温以谦要离开的消息之后,张皓井立刻骑着马赶到了渡口。
温以谦戴着斗笠,目光紧盯着张皓井的方向,等张皓井的马停下之后,他也难以再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了,他迅速上前,一把抱住了张皓井。
张皓井哽咽道,“阿谦……还会再回来吗?”
温以谦哑着嗓音道:“皓井,别等我了。”
闻言,张皓井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你要去哪里我去找你。”
温以谦没同意,他道:“我现在……已经不值得你如此挂心。”
张皓井一呆,他后退离开温以谦的怀抱,脸上还挂着泪痕,“你,后悔与我在一起了?”
温以谦抿了抿唇,他别过脸,什么都没说。
张皓井盯着温以谦的侧脸,执着的要一个答案:“张家在整个恒云大陆都有商行,只要你开口,天涯海角我都能随你一起。”
但是温以谦没回答。
张皓井垂着眼,掩去了眼里的悲伤,“那你要去哪里?这总能告诉我了吧。”
“我现如今孑然一身,暂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温以谦如此答道。
张皓井又退了一步:“那你找到落脚的地方了,可否给我写一封信?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过的如何。”
“再说吧。”
话说到这里,温以谦也差不多该上船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张皓井,克制着想要上前去抱对方的冲动,压低了嗓音:“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张皓井站在原地看着温以谦的背影,看着他走远了七八步之后,张皓井忽然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擦擦眼泪,又追上去,把自己的荷包往温以谦的手里一塞。
温以谦:?
张皓井有些不好意思,“我祖父常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一定要带够盘缠,我出来的急,没准备什么,这些都给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而这时,船家已经开始催促了。
于是张皓井上前,轻轻抱了一下温以谦,但很快又恋恋不舍的放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温以谦的脸,仿佛是要把对方的样子记在心里。
他说:“去吧。”
温以谦手里拿着荷包,怔住,半晌后,他勐地回头,却见刚刚还一脸决绝的哭着说要跟自己一起走的张皓井已经往回走了,只给自己留了一个背影。
温以谦嘴唇动了动,似是想喊住张皓井,可直到温以谦上船了,张皓井的身影都已经消失在渡口了,温以谦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船上的人都是刚刚经历了离别的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离家的愁绪,因此也无人在意温以谦跟张皓井刚刚那明显异于寻常朋友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