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很好,主子根本没顾忌什么主仆信任的,气息明显冷硬了许多。
身上的人八爪鱼似的打算往上攀爬,试图将他遮挡得更全一些,无名终于缓过神来,决定自救。
一边用力推,一边抽身往床榻里面躲,为了保持王爷的人设,半点功夫也不敢显现,加上身上这人的特殊性,他既不敢踹又不敢打的,费了好一阵的功夫,终于脱身连滚带爬的往里挪着,一只靴子也就此被扒掉了。
楚归扔掉手里的靴子,心中对这怕死的色胚嗤之以鼻,可这么完美的邀宠机会,哪里能容他逃掉?
即便不能显露轻功,他身手的敏捷程度还是比常人快上许多的,还能追不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
感应到身后黑衣人似乎还没什么动静,他立刻向床榻内追了过去。
无名大骇,抓起手边锦缎被子丢了出去,楚归利落的扫开,然后微一弯腰躲掉飞来的枕头,一个虎扑,再次将人整个扑倒在床褥堆上。
这次搂紧了腰,一声声的衷肠如杜鹃泣血:“王爷,你不要怕,我生死都和你在一起!就算下了黄泉,重楼也愿与你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夫!”
萧祈自从换了夜行衣后,自觉一直处于迷幻的状态,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
早上做决定时还没什么真情实感,到了晚上给无名下命令时也还算镇静,可是人换了行头刚一出门,他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各种画面,无论哪一种,都能让他并不坚定的那颗心再往热油里煎熬一回。
这时愣愣看着金丝楠木床上纠缠的两人,明知道大概率还没发生过什么的,可仍然止不住一股一股的酸气直往上冒。
脑子持续发热的结果,是完全忘记要扮演刺客来阻碍侍寝的了,现在的他只想立刻将抱成团的两人分开。
他伏在床边伸出手,抓住了小狐狸的双脚开始向外用力的拉。
楚归感觉脚上大力传来,可也绝不愿松手,于是带动着无名也开始向床边移动。
无名情急之下死死抱稳了脑袋边的床柱,勉力维持着平衡。
拉扯了好一阵后,楚归突然恨起今晚的丝缎里衣来,太过滑溜,眼看就要搂不住了,他发了狠,张嘴咬住王爷的背部,一眨眼的功夫,“刺啦”一声,蟒袍就此撕裂开来,露出了深灰色的亵衣。
萧祈气急了,搂便搂吧,你居然还上嘴?这到底是咬还是吻?口口声声的王爷王爷,你家王爷后面杵着呢,连人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他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搂在无名腰上尤其的刺眼,顾不得扯脚了,也窜了上床,直接开始掰手。
楚归搞不懂这个刺客到底在干吗,要杀就杀啊,他宁肯负点小伤,更显情真意切不是?
于是将手扣在王爷腰带上抓的更牢些,又趁着左腿得了解放,估摸着对方的要害之处,脚尖向后猛的一踢!
萧祈感应到这尥蹶子的一脚,来不及多考虑,双腿一夹将对方脚踝夹住了,手上依然用力的朝外掰着。
一个掰,一个无论如何不肯松,“咔嚓”,王爷的玉腰带就此断裂……
无名快要绝望了,才给扒了靴子,现下腰带也断了,再等会那是要连衣服一块扒了么?
主子的脑袋难道进水了?自己现在是王爷不能动武,重楼那家伙也在维持着假面,可你一个穿黑衣蒙着脸的刺客莫非不会武功?不可以点了穴或者打晕了将人拖走,非得搁这儿扯来扯去的?
他急中生智,大吼一声:“你是何方的歹人,别以为有武功我就怕了你!就算你点了我的穴或者打晕我,你也跑不出王府去,侍卫马上就到了,再不松手,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咦?你扯我的美人的干什么?难道,你是他的姘头,想来抢人的?”
这话说完,楚归感觉身后的黑衣人静止了几秒,再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手指袭来,在自己肩背三处穴道一点,全身再使不出半点力气,就此松手的软掉了。
“王爷救我……王……”
没能多嚎两句,哑穴也被封掉。
楚归看着传闻中惜花爱花的风流王爷,一脸惊恐的连滚两下,躲到了床脚。
滚就滚吧,可滚之前双手一推,将自己整个推到身后黑衣人怀里,这特么是个男人能干的出来的事?老子刚才一直叫着帮你挡刺客啊,生死关头居然就这样一推了之?
在被人当成麻袋抗上肩出门的时候,楚归眼睛已瞪了出眶,心中的仇恨简直快要弥天:萧祈狗贼!老子与你势不两立!!
……
黑衣人似乎对王府的道路很是熟悉,七拐八绕的就从一处侧门出了府,没多久,就到了城外一处野湖旁边。
让楚归有些诧异的是,这人的轻功路子竟然有柳傅的两分影子,都是走的迅捷灵敏的路子,莫不是和柳营有什么瓜葛?
点穴时并没被下重手,经过一番内力冲击与颠簸,现在早已自解了穴道,此刻到了这荒郊野外的,楚归再按捺不住,掌中软刺现了形,带起一抹微光向这人背后袭去。
“当”的一声,被人反手用手腕挡住了,这人应该是带着一对金属护腕,而且似乎对他有武功的事情丝毫不意外,一路在防备着,所以在第一时间化解了他的偷袭。
腰间大力传来,这人将他抛了开去,楚归就此空中几个翻滚,在一丈来处安稳落了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既是刺客怎的不找那色胚的麻烦,反而将我劫出来?有病?”
夜光中,这人眼中神色晦涩难明,半天也没回一个字。
“呵”不说,那就打到说好了!
内力催发中软刺一挺,已经瞬间长了三寸有余,化作一柄短刺,楚归脚下一跺,一招疾冲直取这人心窝。
黑衣人并未闪躲,左手长臂一挥,揉身而至,又听“当”的一声,护腕再次将短刺格挡开来,他的右拳却后发而先至,破开风声,迅速在眼前放大。
楚归脚下晃动,两个虚闪避开这当头的一拳,短刺也立刻换了角度,由下而上的挑刺右肋。
没想这黑衣人的右脚早已抬起,一个狠狠的膝撞正击中小臂之上。
楚归收手回身,转头之间,发髻夹着的乌金丝已然在手,短刺再次挥出时,那根细若发丝的金线已毒蛇般向黑衣人右足缠去,是上下二路同时的还击。
但那人显然十分的谨慎,甚至谨慎的有些过头,只看见他两手挥出,便已放弃一招的优势,急速抽身回退,恰巧避在了金丝的一线之外。
楚归得势不饶人,身形一错,看家的轻功“柳絮飞鸿”便已显形,这是柳傅独创的绝技,人若飞絮般轻盈,毫无重量,却又快若闪电,几乎是违背了所有物理原理与身体极限才能达到的速度。
黑衣人瞳孔一缩,嘴里急喝一声“且慢!”
楚归却根本没打算收手,转瞬之间,短刺已经迫到了眉睫,再前进一分,立刻就能刺入对方眼球。
第28章 伤风
黑衣人急速后仰,顺势凌厉的空翻躲过一击,再起身时,手中已捡起一根枯枝,迎向了追击而来的短刺。
灌满内力的枯枝与短刺相接,竟然发出“叮”的金属声响,几下兵刃的招式一过,没等这人再次变招,楚归猛然收手退了几大步,怀疑的问道:“举铁……啊不,拙剑派?”
对方使用的剑术他很熟悉,是拙剑派入门的基础招式。
说起这个拙剑派,掌门李之澜与柳傅是多年的至交,他年幼时经常会被柳傅带着前往做客,顺便与对方同龄的子弟一块切磋武艺。
他们号称拙剑,是因为惯用重剑,初入门的阶段,为了锻炼臂力与腕力,总要先举铁锁增强力量,时间长了,一个个的大胸肌模样,让他这走轻灵机巧路数的羡慕不已,所以总被他私下里戏谑为举铁派。
如果这人是拙剑门下,那基本算是半个自家人了,楚归自然不能不给李之澜面子,所以只能暂时停下来问个清楚。
他这句话问出去,对方却即刻回了声:“柳絮飞鸿?你是……野鬼?!”
他能认得对方的起手式,那对方自然能认得柳傅的看家绝活,可不知为什么,楚归总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回应道:“确实是柳絮飞鸿,但我并不是野鬼。”
萧祈的假音几乎要控不住了,急急追问:“怎么可能?柳傅独创的轻功,除了他和野鬼,还有谁能使得出来?你别跟我说,你其实是千面柳傅假扮的?”
楚归毫无波澜的反驳道:“你那轻功不也有柳傅的影子,难道你也是他假扮的?”
萧祈:“我是幼年入过训练营,家人用银子买下的指点,却也绝非真传,你的又是什么说法?”
楚归:“同你一样,不过我运气好些,正赶上他心情好,多教了一手,我也只会这一招,仅此而已。”
答完了,自然该轮到对方给他解惑:“你既是拙剑派门下,那不是李之澜徒子便是徒孙了?跑安王府里来撒什么野,还把我劫出来是何道理?”
萧祈不答反问:“你呢?以你的身手,冒充个小倌隐在安王府里又是何意?”
看这架势,双方都不可能说实话了,楚归一向奉行拳头底下出真理,虽然现在不便再见生死,但高下还是可以分出来的,利索收了乌金丝与软刺,他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的再次冲了上前。
萧祈心中的邪火无处发泄,心想来得正好,多打一阵,说不准能把这小狐狸的马脚抓的更牢一些,当下扔掉枯枝,甚至连玄铁护腕也迅速解了,赤手空拳的迎了上去。
你一拳我一脚,一个肘击就还你一个膝撞,拳脚上楚归自认不落下风,可时间一长,他才发现黑衣人内力强他许多,气息也十分的悠长,可见耐力也在他数倍之上。
这也确实是他的短处,他自从和柳傅习武以来,一直走的轻灵路子,又因前世精于柔术的原因,对刚柔二字理解尤其深刻,擅长的都是软刺软剑之类的暗门武器,与拙剑派大开大合,一力降十会的做派完全相反。
当下打了这两炷香的功夫,眼看对方是越战越勇,势头也越来越猛,每一次的拳脚相击,都似乎击打在了铁柱上一般,完全看不出这人修身的黑衣之下,竟然是一身的腱子肉!
以己之短迎击彼之所长,实在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他回身一个抽手,刚想说句不打了,结束这无谓的纷争。
可没想到刚才激烈的互博之间,他早已退到了湖边上,右脚不小心陷在淤泥里崴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就向后倒去。
萧祈一惊,伸出的拳头立刻收了力,变掌为抓,想要将人捞回,楚归却没想到他会如此好心,还以为对方在乘势追击,心下一个冷笑,将对方伸来的手掌抓住,一个用力转身,将对方先甩下湖,自己借力向远处跃去。
得意的笑声还未发出,脚下已被人抓个正着,那人在跌落的时候竟然反手一抓,于是“扑通”又“扑通”,两人一前一后掉入了湖中。
湖水深不见底,而且初冬了,也冷的厉害,更糟糕的是,楚归是个旱鸭子……
他前生就没学过游泳,今世长在山里,十岁前连湖海都未曾见过,后面虽然见了,可一直忙于各种杀戮,压根也没想着学上一学。没想到他这刺客生涯最大的漏洞今日却展现在外人面前。
他有些惊慌的开始扑腾,看见不远处那个黑影,再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扑上去紧紧抱住了,死也不肯松手。
萧祈虽然水性不错,可也架不住有人手脚并用,乱糟糟的将他整个缠了起来,挣也挣不开的搂到紧紧的。
眼看两人要像铁做的麻花般直直沉下去,萧祈耐不住了,低喝道:“别动了,不想死就先松开,你抱着我手脚让我怎么游?”
楚归呛了口水,“……咳,我松开了,你……会带我上去?”
萧祈感觉认识这小狐狸以来,从未听过他如此低声下气的与人说话,心里不觉有些好笑,回道:“会。”
身上的手脚松了些,只是那人依然不放心的追加了一句:“说好带我上去的,骗人的是狗!”
萧祈实在没法应对这么幼稚的承诺,好在双手双脚终于解放了,一个转身游到了这人身后,一手将那劲瘦的腰肢抄在怀里,一手划开水面,向岸边游去。
楚归冷静下来,仰躺着一动不动,生平头一次将自己的生死完全托付在他人手上,他盯着头顶那一轮满月,有些好奇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底是怎么来的,只因那人是拙剑门下,刚才也一直没下过狠手?
快到湖边了,脚下仍然不能着地,萧祈双手一举准备先将人托了上岸,一轮极丰满的臀贴身擦过,竟然在这么冷的湖水里也带起了火苗,自下腹而上,窜到胸膛中熊熊燃烧。
等人完全上了岸,他还在水里冷静了一小会,自觉已控制住身体本能,正待撑着手也跟着上岸,没想变生腋肘,那小狐狸脸上一个坏坏的笑容,脚一伸,又将他踹了下湖。
“哼,坏我好事,你再多游会儿吧!”
待他从水里冒出头来,再次游到边上,爬上岸时,那小坏蛋已然没了踪影。
……
楚归一脚一个水印的往回走,夜风一吹,就算以他颇为不弱的内力修为,竟然也感觉一阵冷过一阵。
但无论身体怎样冷,也比不过心里的烦。
眼看已经到嘴的肉居然还能被人叼走,而且还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