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太后掌握实权,太后不得先帝喜爱,又觉得谢家卑微,皇帝不应对后宫有所偏爱,所以极尽刁难。”谢家主母冷笑一声。“昭贵人委曲求全,皇帝也百般呵护,入宫五月之后,昭贵人便有了一个月的喜脉。”
最喜欢的昭贵人有了喜脉,皇帝自然高兴,却也担忧太后容不下昭贵人。本来皇帝要加封为昭嫔,等生下孩子便晋为妃,却也被太后阻拦。
皇帝平日里不知道为昭贵人挡下多少算计,为了保住昭贵人和孩子,皇帝还故意让昭贵人去行宫养胎,还下旨由谢夫人亲自陪妹妹,方便照顾。
“当年夫君也叮嘱我,一定要保护好清婉。然而太后的势力还是太强盛,即便把人挪到了行宫,也还是让太后得手。”谢家主母无奈地摇了摇头,甚至眼睛都有些湿润。“最后你母亲难产而亡,还好你活了下来。”
“难产……而亡?”谢珩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太后买通了行宫采买的侍卫,在你母亲的饮食里下药。虽然我们严防死守,还是有一部分掺了进来,只保住了你。”
“当时你也身体虚弱,差点救不回来。陛下听到消息后当即册封你为七皇子,并当众宣旨说你夭亡。然后给我下了密旨,要我晚回来几个月,把你作为谢家的嫡幼子抚养。”
“所以在你母亲去世后,我晚回来两个月,便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才让你幸免于难。”
“既然如此……我并非父亲母亲的孩子……父亲母亲又何必让我继承谢家?”谢珩有些不解。
“你虽然非我亲生,可我把你从小养大,早把你视作亲子。你两个兄长并不如你,走错一步便会全家倾覆。”谢家主母望着谢珩,“可是你不一样,你聪慧能干,又是陛下最爱之人的孩子,他自然会念及旧情。而且自从你母亲去世后,陛下格外的器重谢家,这才成为了如今权倾朝野的谢家。”
“谢家荣光从你母亲,从你身上而来,自然也交给你。”
“只是如今……陛下恐怕不愿意你为臣子。你是他最爱之人的孩子,他为你保留了七皇子的名分和信物,或许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谢家主母从怀里拿出一块精致的玉牌递给谢珩。
玉牌上雕刻着四爪金龙,上边刻着七皇子的生辰八字。这是每一位皇子出生都会制作的皇室信物。
或许皇帝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做好了认谢珩回来的准备。
“我知道的东西都已经告诉你,你可以进宫去见陛下了。不过要记得,如何选择是你自己的决定,其他人不管是谁都不能干涉你。”谢家主母看起来很是疲倦,她拍了拍手,让侍女进来扶她去休息。
“母亲!”谢珩下意识地喊道。
谢家主母摆了摆手,却什么都没有说。
谢珩再度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最后才转身离开。
谢家主母望着谢珩离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出了谢家,谢珩直奔皇宫。此时皇宫本应该下钥,却一直在等着谢珩入宫。值守的侍卫见到谢珩过来,便直接把人带到了紫宸殿内。
此时紫宸殿内燃着数十盏灯,把整个大殿映得亮如白昼。皇帝仍旧坐在书案前,却没有看奏折,而是在作画。
画里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双眼柔和多情,微微带笑。皇帝望着手中的画,眼睛却透过画在看着其他别的东西。
“臣谢珩,拜见陛下。”谢珩走到皇帝面前行礼问安。他神色冷凝,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平身吧。”皇帝咳嗽了一声。“赐座,再加一个炭盆。”
在旁边伺候的总管太监连忙让人搬椅子准备炭盆。
谢珩看了椅子一眼,神色莫名,犹豫一下也还是坐了上去。
“朕听闻你出狱后回了谢家,谢夫人怕是已经把事情经过……咳咳……告诉你了吧。”皇帝猛地咳嗽两声,看起来身体更加的虚弱无力。
“是。”谢珩轻声道。他直直地与皇帝对视,毫无畏惧,像是要从皇帝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你生得很像你娘,越大越是相像。”皇帝又咳嗽一声,放弃了自称朕,改用更加平等亲昵的我字。“当初不管是太后还是妃嫔,都想要害我的婉儿……咳咳……我没能保住婉儿,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住你。”
谢珩听着皇帝说,他什么话也不说,也不接皇帝的话题。
“我没抱过你,不曾养育过你,你同我不亲近也正常。”皇帝说着说着竟然笑了,笑得有些讽刺。“他们都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我偏不要他们得逞。”
皇帝抬了抬下巴,总管太监立刻端了一个托盘到谢珩面前,上边有两个密封着的圣旨。
“他们不择手段想要的东西,我偏就要给你。”
“这是我亲手所写的两封圣旨,一封是认你回皇室七皇子,册封你为太子等我驾崩后登基的旨意。一封是册封九皇子为太子,你是摄政王的旨意。”皇帝轻声说道。“你可以自己选择,也可以什么都不选。”
毕竟权力……很美好……却也让人失去太多的东西。如果当初他能选择,一定会选择和他的婉儿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共同生活,共同养育一个孩子。而不是生在皇家,万事由不得自己做主。
他让谢珩下牢狱,是为了端亲王造反的时候保护谢珩。他打压端亲王和燕亲王,硬生生的为谢珩铺了一条最安稳的路。他要楚凝消失,是要考验他们二人是否真心,他留楚凝一命……是为了不让谢珩走上他的老路。
帝王一生漫长艰苦,很多想做的事情不能做,想爱的人不能爱,其实没有旁人想得那样至高无上。
若是谢珩选择了皇位,那么留下楚凝的命,就是为谢珩留下一点甜。
至于二人还能不能碰到,能不能在一起,便全靠缘分了。
“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皇帝轻声催促着。他已经为谢珩铺好了路,其他的……全都要靠谢珩自己做主。
总管太监把托盘往前送了送。
谢珩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过两道旨意,然后他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把托盘掀翻,让两道圣旨碰撞在一起,都掉在了地上。
两道圣旨一模一样,此时完全分不清楚里边的内容都是什么。
谢珩弯下腰,随手捡了一封圣旨递给了总管太监。
“就要它吧。”谢珩无所谓道。
对于他来说,没有了楚凝,不管是谢家谢珩,还是摄政王谢珩,又或是帝王,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做出选择之后谢珩甚至都没有拆开圣旨,甚至也没有行礼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总管太监望着手中的圣旨不知所措,他张了张口,在皇帝的默许下打开了圣旨呈到皇帝面前。
是封谢珩为太子的那道旨意。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皇帝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却满是凄凉。
或许这也是婉儿的意思吧。
而在另一边,楚凝望着一大碗黑漆漆苦兮兮的安胎药,甚至有一种当初不如死了算了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皇帝是真的很爱谢清婉和谢珩
凝宝开始养胎ing
第49章 苏州养胎
待楚凝休息得差不多, 贺栖心便带了镇上的大夫过来。这镇子太小,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夫,把了把脉便开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方子去熬药。
药熬出来是黑漆漆地一大碗, 散发着一股子可怕的味道。楚凝呆呆地望着这一大碗药, 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喝下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怀孕是不是也是这个庸医胡说八道出来的。
最后贺栖心也觉得这个大夫似乎不太对, 把熬好的一碗药倒到了隔壁的猪圈里, 但是好像猪儿都嫌弃这个味道,连忙走开了。
楚凝:……现在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于是楚凝又在贺栖心的小屋里休养了几日, 等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便租了一辆马车到最近的一处大一些的城镇找了大夫看诊。
贺栖心不放心楚凝一个人,便一同前往, 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处医馆,寻了一位老大夫看诊。
那老大夫胡子花白, 诊脉的手都颤颤巍巍,但是看起来比镇子里的那位有说服力多了。
“你这的确是喜脉。”老大夫摸了摸胡子道, “你虽然之前受了伤,但好在身子强健,孩子只受到一点波及,好好养着便好。”
“是吗?”楚凝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不过两位大夫都说有孕, 应该是错不了的。“那我应该如何调理?”
“也不必吃什么药,男性坤君体质比女性好些,只是你一直吃抑制本性的药物,这一点不大好。”老大夫说话语气和蔼可亲, “以后要尽量不要吃药, 多吃写滋补之物,等三个月之后,平日里多走动多晒晒太阳即可。”
楚凝顿时觉得这位大夫说的相当在理。
等出了医馆, 楚凝便去东市买了几只老母鸡和一些果蔬。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自然要好好保养。
二人在一处小酒楼用的午饭,贺栖心穷得叮当响,还好楚凝自己有钱,否则连饭都吃不起。
坐在雅间里,楚凝默默吃着饭,心中却有些迷茫。
这个时候……恐怕谢珩已经看到自己留下的信件,也知道了他的死讯,不知道谢珩……会如何反应。
他们二人因那场牢狱之灾结缘,他知道自己喜欢谢珩,却不知道谢珩是不是喜欢他,这个时候是不是也在伤心难过。
又或许,谢珩已经死了心,在挑选着合适的妻子。
总归他们二人是无法在一起了。
“在想什么呢?”贺栖心在楚凝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楚凝回神。
“没什么。”楚凝摇摇头,继续低头吃饭。他望着碗中被他糟蹋的午饭,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你可想好了以后要去哪里?你可还有亲戚可以投奔的吗?”贺栖心只当楚凝是因为战乱流离失所。他对楚凝心存爱慕,可是如今楚凝还怀着其他人的孩子,他只能旁敲侧击。
“暂时还没有。”楚凝用左手摸了摸小腹。其实除了京城,他哪里都去得,可是除了京城,他哪里都不想去。
楚家无人,他不管到哪里都是旅人,走到哪里都留不住。
“啊……那不如……”贺栖心听到这个精神一振,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但是又想起来不应该表露出高兴的模样,顿时又装作萎靡,“不如同我回苏州吧。”
“回苏州?你不是还要进京赶考吗?”楚凝疑问道。
“因为端亲王造反,皇帝身子不好,宫中事务繁多,便暂缓了今年的科举。”贺栖心回应道。“虽然有不少人反映,但是朝廷也承诺了下次科举中榜名额会翻一倍,所以大家倒也没那么愤怒。”
“中榜名额翻一倍?那不也还是两次科举的名额加在一起了吗?还耽误了三年时间。”楚凝觉得有些不对。
“是啊。但是偏偏大家都会觉得名额增加,自己中榜的机会也在变大。”贺栖心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先不提这些,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回苏州?”
现在楚凝虽然对他毫无感觉,但他毕竟算是救命恩人,先把人拐回家再说其他的。
楚凝思忖了半晌,考虑到他确实无处可去,去哪里都一样,而且苏州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或许对养胎来说更好一些。
于是楚凝便答应下来,过几日便准备动身去苏州。
说走便走,楚凝在小镇上休养了几日,感觉身体和往常无异,便买了马车和行李跟着驿站的人上路。
一路上很是颠簸,但是楚凝和贺栖心不算着急,楚凝身子一向康健,所以也不打紧。反倒是快到苏州的时候楚凝开始有一些害喜的症状,路上在客栈里休息了两日。
到了苏州,楚凝才知道贺栖心是苏州贺家的嫡幼子。
苏州贺家世代经商,累积数代已经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不过族中还是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叫长子继承家业,幼子努力读书。
正赶上这些年大梁放宽条件,商贾之子也可以科举,贺栖心接连中榜,很快便获得进京赶考的资格。只是这位贺家少爷心思单纯,衣着不凡,走到半路被山贼打劫,所以到了京城才是那副穷酸模样。
一入苏州,楚凝便被温柔婉约的姑苏城吸引到了。亭台楼阁,游船画舫,对于他来说哪里都新奇有趣。
至少比北境苦寒之地要好太多,也比京城庄严肃穆要轻松愉悦。
贺栖心本来要邀请楚凝回贺家暂住,被楚凝婉拒。楚凝觉得他与贺栖心本来就不算熟悉,贺栖心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实在不应该再麻烦他。而且贺栖心是乾君,他是有孕的坤君,更应该避嫌。
反正他身上有花不完的银钱,刚到苏州这几日便暂时住在了客栈。准备过几日到各处看看,买一处院子暂时住着,再招几个下人做事。
贺栖心也明白楚凝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勉强。只是作为东道主,为楚凝推荐了院子和奴仆,让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有所照顾。
到了苏州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楚凝才把宅院和奴仆的事情安排妥当,总算可以安心养胎。
这时候他有孕已经有四个多月,害喜倒是没有了,只是没什么胃口,小腹也很是凸显,比寻常四个月的肚子大了不少,别的难受的感觉倒是没有,所以楚凝只当是孩子长的大了一些,毕竟他也没怎么见过其他人四个月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