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送去医馆。”
这些贵女虽然慌乱,但也知道该怎么做。
但那倒地的贵女明明痛得受不了了,却赶紧阻止道,“别……别去。”
脸上甚至有了哀求。
看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马车上,南一刚返回马车,往后一看,脸上激动得不得了,提起马车上的小药箱就跑,“放开她,让我来……”
不过才提起药箱,就被莫少珩拉住了,“你捣什么乱!”
少年啊,在郎中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南一有些疑惑地看向莫少珩。
莫少珩看着外面的慌乱,皱着眉……
那贵女使劲捂住肚子,明明很痛,却又娇羞的怎么也不肯让人带她去医馆,甚至也不愿让人去扶她,又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让旁人干捉急。
莫少珩突然脸色一动,面露古怪,然后对南一道,“你药箱里面有糖浆吧?”
南一紧张了:“少师,你怎么知道?我藏得那么好。”
莫少珩心道,南一嗜糖,偷偷藏了糖浆在药箱里面,他能不知道。
“去旁边的食坊要些热水,将糖浆兑水,送与这女子喝。”
南一点点头,“哦。”
他的医术就是少师教的,少师亲自出手他自然更有信心。
那贵女正羞涩的拒绝去医馆的提议,这时,南一端着兑好的糖浆挤了进去,“让开让开,郎中来了。”
众人一看,是刚才送画的小道士,不由得让开了路。
南一蹲了下去,“喝了它就好了。”
能为临江仙送画,多少还是有些可信度的,况且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坏人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北凉贵女出手。
只是吧,南一眨巴着眼睛又想去把脉,他倒要看看是什么病,喝一碗糖浆就好了。
这时,马车上莫少珩不禁摇了摇头,这少年怎么这么没眼力劲,没看到这贵女如此拒绝,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开口道,“非是病,只是饮食引起的腹痛,喝了糖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说完又让南一用银针给这贵女扎了两针,都是止痛的穴位。
众人这才发现,旁边还停了一马车。
那贵女本有些慌张,一听也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看向马车。
这人似知道她怎么了,有意在给她解围。
喝了糖浆,腹中产生了一股暖意,舒服了不少,又扎了两针,无法忍受的痛处也缓解了不少。
莫少珩又道,“叫辆马车,回去多加休息,自然就好了,不用担心。”
众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马车上的人当是郎中,既然说只需休息,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莫少珩也是一叹,的确不是病,不过是女子都会经历的事情。
但古时对女子太过苛刻,这事发生在大厅广众之下,要是传了出去,这女子的名声也就毁了。
明明是正常的生理原因,哪怕忍痛也无法宣之于口,在莫少珩看来是很奇葩的事情,但在这个时代就是如此。
那贵女本就有马车随行,只不过停得有些远了。
等马车到来,女子脸色好了不少,被扶上了上去。
这时掀开窗帘,向莫少珩马车的方向问了一句,“不知这位郎中属于哪家医馆?”
多少有要感激之意。
莫少珩没答,南一已经赶着马车离开,远去的马车只传出几声琴声,似在礼貌地回答对方的问话。
众人还颇为怪异,这是什么意思?
但突然,一声惊呼声突兀地响起,“春……春雷,是名琴春雷的琴声。”
什么?
名琴春雷?
“天,车上的是临江仙!”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刚才那小道士就是上了那马车,他才替临江仙送了画。”
本应该有些联想的,可是被那贵女突然“犯病”给打断了。
现在倒是没人怀疑莫海棠手上的画是假的了,临江仙本人刚才就在现场。
看着已经远去的马车,“可惜了,没能一睹我北凉第一才子的真容。”
“没想到,临江仙居然还会岐黄之术。”
若是莫少珩听到,定要回他一句,这才是他的本业。
比起后面的轰动,南一就有些唉声叹气了,“少师,我们不是去食坊吃饭的吗?我连饭菜的影都没见着。”
莫少珩笑道,“你若是被一群激动的人围着也能吃得下去,倒是可以去试试。”
兜兜绕绕了几圈,回到住处,莫少珩回了房间。
南一去关门,伸着个脑袋向门外看了一圈,正准备将门关上,这时,一柄飞刀急射而来,刺在了门上。
南一眼睛都眯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这才快速的取下门上的飞刀,掉头就跑,因为飞刀上还钉着一纸条。
莫少珩看着纸条眉头皱得死紧。
他们一向行事谨慎,到底是谁竟然知道了他们的行踪?
看向纸条。
眉头皱得更紧了,纸条上只有几个字。
明日,镇北王府老夫人应召上朝。
莫少珩:“……”
祖母又不是北凉官员,为何会应召上朝?
这纸条似乎并无恶意,甚至好意地来通知这个消息。
莫少珩沉默了,召祖母上朝只有一个可能,祖母上次和南离名士比琴输了,那些因他而心生怨气的人恐怕要借机打压镇北王府。
这事多半是真的,因为只需要稍微打听就知道真假,对方没必要故弄玄虚。
莫少珩皱着眉,“看来事情拖不得了,倒是比我预计的时间快了些。”
南一疑惑道,“什么?”
莫少珩道,“该去买烧饼了。”
巷口,烧饼铺子。
还是那个卖烧饼的老汉。
南一嘴巴都翘了起来,他就说这老汉有问题,啧啧,还在装模做样的做烧饼呢,你都暴露了。
莫少珩一笑,他本就没有瞒着南一,南一能看出其中蹊跷也是自然。
莫少珩一边买烧饼,一边旁若无人地道,“替我办三件事。”
“第一,让整个凉京知道,明日,莫少珩回京。”
“第二,明日,临江仙将上朝晋见圣人。”
“第三,……”
第15章 唇枪舌战
交代完事情,莫少珩和南一重新回住处。
南一手里拿着几个炊饼,眼睛一个劲儿往莫少珩身上使,得瑟得不得了,就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样。
“少师,炊饼好吃吗?”
莫少珩笑了,还知道拿捏人了,道,“你今天很闲啊?”
南一整个人跟炸毛的公鸡一样紧张了起来,“少师,你该不会又要和我对对子吧?”
每次少师说他闲,他就害怕。
莫少珩答道,“那倒不是,我出个数术题与你如何?”
南一的尾巴差点都翘起来了,“啧啧,少师你有所不知,以前教我数术的老头可是天天夸我是个天才,都将我夸成一朵花了,这次少师可是踢到铁板上了。”
双手在腰间一叉,“放马过来。”
莫少珩诡异地看向南一,直接道,“你箱子那本《中医概论》,每天看三页,以后每天比前一天多看两页,问,多少天能看完。”
南一:“……”
答案或许能强行找出来,但数术重的是其中规律。
回到住处后,南一拿出《中医概论》咬着笔杆在那里翻,手上的炊饼都不香了。
莫少珩在为明天的事情做准备,需要准备的还不少。
没多久,南一跟小苦瓜一样跑了过来,“少师,以前教我的那些先生竟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什么天才?气死他了,随便一道题他看着都脑门疼。
说完就往外面跑,“我出去打探消息。”
他还是不要让少师觉得他很闲的好。
等南一回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又变得舒畅了,他果然适合吃瓜。
“少师,现在整个凉京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明日少师回京的消息了,刚才还有人死活拉着我,让我明日一大早去城门口堵人,还好心的分我臭鸡蛋。”
莫少珩点点头,关于他回京的消息,只需要稍微散播就能一传十十传百,并不难。
问道,“还有么?”
南一继续道,“现在外面传得最厉害的就是你明日回京的事情,还有就是临江仙明日面圣的事情也办妥了。”
临江仙虽然是一介布衣,但四战南离名士,又于国难时献策解决救济难民的问题,有功于北凉,像这样的麒麟才子,只要操作得当,自然有人排着队将他引荐到圣人面前。
恐怕朝堂上的人,也满心好奇想要见一见这位从未露面的麒麟才子吧。
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南一继续道,“上议大夫范寇那里,也以临江仙的名义送去了谢师礼。”
这也是刚才莫少珩让那卖炊饼的老汉去办的三件事情。
南一有些疑惑,“少师为何要给范寇送什么谢师礼?平白让他占了便宜,听说上议大夫府邸现在可是风光得很。”
莫少珩摇了摇头,占便宜倒是没有,范寇十年前官居太傅,也就是教导前太子赵棣的老师。
莫少珩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基本都是和赵棣同进同出,所以也在范寇门下读书,这谢师礼也算合情合理。
赵棣失去太子之位后,范寇自然不能在居太傅之位了,范寇和赵棣有了师徒之义,别人自然而然地会将他归为赵棣党羽。
被打压基本是既定事实,从范寇现在仅仅是上议大夫就能看出一二。
莫少珩说道,“范寇有将相之才,这谢师礼不亏。”
“更关键的是,范寇乃是北凉第一辩士,他那张嘴能将白的说成黑的,死的都能说活,明日我上朝,若他从中作梗,会有诸多麻烦疲于应对。”
南一张了张嘴。
莫少珩道,“如今整个凉京都知道他收了我的谢师礼,师生之名已成,明日朝上,他若是诉斥于我,定会让人看了这师生相斗于朝廷的千古笑话,有驳伦理。”
南一:“……但他好歹是北凉的上议大夫,总不可能什么也不说吧?少师这岂不是让他进退两难?”
莫少珩答道,“这就对了,与人辩驳需心念畅达,他一但犹豫,心念便会滞涩,哪怕有心与我为难,也再不副北凉第一辩士那般刁钻让人难以招架。”
“这还是他以前教我的辩驳之道。”
“范寇是上议大夫,北凉所有能说会道的谏议大夫都归他管,一但他本人的态度都不再坚决,他门下的那些谏议大夫自然会有所考虑,他们还敢为难他们顶头上司的门生不成。”
南一:“……”
岂不是搞定范寇一人,相当于搞定了大半个谏议院。
“少师你真阴险。”
莫少珩看了过去,南一撒腿就往外面跑,“我再出去吃吃瓜。”
此时,上议大夫的府邸的确风光得很。
所有人都在猜测临江仙是谁的时候,突然临江仙的谢师礼就送到了上议大夫范寇的府邸。
轰动了大半个凉京,他们还在想着,明天临江仙就要上朝面圣了,终于可以看到对方的姿容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风姿卓绝,冠绝天下。
没想到不用等第二天,就提前有消息漏了出来。
竟然是上议大夫范寇的得意门生,果然是北凉人士。
看看那随着谢师礼一并送达的帖子,上面的内容那才叫肉麻。
什么蜡炬成灰泪始干。(注:诗词来自李商隐(唐))
什么刻骨师恩永难忘,什么十年离乡思断肠。
那帖子送达的时候,可是轰动得厉害,有门生如此,这老师一辈子也是值了,羡慕嫉妒酸死了不少人。
嘴里说着忒肉麻了,但心里那酸劲儿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这不,好多听到消息的人都跑到上议大夫府邸打听消息去了。
只是吧,上议大夫府邸热闹是热闹,范寇却有些心事重重。
别人当官都是节节高升,他倒好,官是越做越小,没办法,谁让他是燕王赵棣的老师,燕王身份太特殊了,是个皇子都会作为假象敌,他这当老师的被各方打压也是理所当然。
自从燕王从太子位置上下来后,他这府邸多久没这般热闹了?
他不是专门的教书先生,教过的学生虽然不少,但也是数得过来的,可数来数去,似乎也没能和临江仙此人对得上号的。
至于这满府邸的来客,别人都到家门口了,他也没法将人拒之门外,这倒好,越来越多,比升官了还热闹。
当然,那帖子上写的拜名也的确是他本人,哪有蠢到连老师都能弄错的,对方是临江仙,怎么看也不是糊涂蛋。
他没弄清楚前也不好不承认,不然真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想了想,退一万步说,要真弄错了,以后最多也是被人取笑取笑,这事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广为流传的雅趣之事。
比如,前朝有一名士喜酒,有一次喝醉了,竟和家中家禽同饮,推杯换盏,闹了好大笑话,被人天天以此取乐,可名士的风流那能是笑话?反而成就了他的雅名。
范寇回过神,他先稳住局面再说,可别落个连自己学生都记不住的薄情寡义清高之名。
只是吧,这些人差不多都是来问临江仙到底是何许人的,他能怎么答?
只能推诿道,“明日他就要上朝,各位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