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第三年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道玄

作者:道玄  录入:11-19

  他踌躇了片刻,见谢大人脸上神情如故,才问道:“大人刚刚说,那个人趁您醉酒,跟你发生性关系,什么是性关系……”
  童童一听这话可就不困了,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十一,刚要开口,就被自家亲爹捂住了嘴,然后薅到怀里塞了一口烤鱼,小女孩恶狠狠地吃着鱼肉,盯着谢玟那张正经的脸。
  帝师大人从容地解释道:“就是夫妻关系。”
  暗卫大吃一惊,但震惊之余,心思略显单纯的十一忽然发觉了这其中的漏洞,琢磨着小心问道:“您说的那个人,听起来好像……”
  他敏感地没有说话,而谢玟也只是轻轻地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烧空那些书信,每一封“怀玉亲启”,都在火焰中升腾起一丝一缕、缠绵不绝的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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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驰的雪白骏马疾行而来。
  马蹄深深地陷进雪中,而这匹英武神骏却毫不为之停留。马上之人一袭玄色长袍,披风底衬猩红,在寒风中泼洒出如血的一线艳烈。
  在雪色骏马飞奔的后方,一行身着佩剑、锦袍轻甲的紫微近卫追逐不上,甚至有马匹当场止步跪下,连人带马都在呼哧呼哧地喘气。领头的何侍卫翻身换马,紧扣缰绳,再度冲了上去。一旁的兄弟扯着嗓子冲他喊道:“不行首领,我们根本追不上宵飞练!”
  陛下的坐骑是一匹神骏,而天子又是出了名的骑射绝佳。何泉觉得自己的喉咙根儿都在滋滋冒血,咬牙道:“紫微近卫,反而追不上天子,咱们算是干什么吃的!”
  一干人沉默下来,而没被宵飞练甩掉的几匹马也接近力竭的边缘,于是又有人道:“我们数匹马轮换,两天一夜,都快要把战马跑死了,是陛下不会累、还是宵飞练不会累?这又不是径直回京的路!”
  “后面都是南巡随行的重臣们,老大人们精力不济,何首领,你看我们是……”
  “就算再赶也赶不上回京过年了,陛下这到底是要去哪儿?至少该问一问,让老大人们安心。”
  能支撑着说话的几人,都是武功俱佳、身体强健之人,而稍微体弱些的,早就在不眠不休的疾驰中失去灵魂了——脑子都差点被北风给吹歪,明明啥也没做,但仿佛身体被掏空。
  何泉沉吟片刻,道:“冉元飞,你跟我追陛下,其他人立刻掉头,回去接应南巡的车驾队伍。”
  “是。”
  “遵命。”
  于是两拨人当即分开,只剩下两道身影不顾一切地加速冲上去,何泉和冉元飞骑术都很不错,跟陛下相差仿佛,换过马后,在竭尽所能之下很快便缩短了距离,追上了渐渐疲惫的宵飞练。
  而那头雪色的大马却渐渐放缓速度,最终停到了洛都里一个点着彩色灯笼的院门前,里头矗立着数座楼宇馆坊,陛下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两个紫微近卫猛勒缰绳,冉元飞刚想一头扎进去,就被何泉拉住肩膀:“你睁眼看看。”
  冉元飞抬起头,见到“牡丹馆”这三个大字,他品味了须臾,脸上腾地一下红了,面若火烧地问:“青青青……青那个……”
  “青楼。”何泉道。
  冉元飞久久回不过神,瞠目结舌:“从南疆回洛都,疾驰两天一夜,就是为了来洛都第一馆狎妓?!陛、陛下……我就说!老大人们都觉得陛下近日以来有些轻佻……”
  “狎你个头。”何泉怒道,“等郭大监赶上来,听见你说这鬼话,拧了你的脑袋!”
  冉元飞立刻噤声,满脸凄风苦雨地看了一眼这牌匾,踌躇不前之际,何首领便揪着他的耳朵一把拽了进去。
  何泉道:“郭大监嘱咐过我,陛下有个故人在此,曾在信里写了,初一之前一定赶回来相见……你害什么羞,给我睁开眼看路!”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的轻佻是指行为举止不稳重。比如赵佶为端王时,宰相章惇就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不是说小皇帝在大臣们面前轻浮浪荡,而是指他做事没有以前稳重。攻身心如一永远爱受一个人,无论哪个时期都一样。


第39章 夫妻
  这个其乐融融的除夕之夜走到了尾声,窗外的烟花声开始稀疏,谢玟手畔的信也越烧越少,只剩下最后一封。
  童童已经困了,靠在旁边打哈欠。谢玟的眼眸中映着从旺转衰的盆中炭火,忽而听到脚步踏在楼梯上、急促的声音。
  暗卫十一及时地消失在眼前。谢玟抬起眼看向门口,心中如有所感,下一刻,敲门声便克制地响起。门声吱呀地一响,他见到了此刻本该在南疆的小皇帝。
  前几日的车马通讯,联系到这边时,尚且还在汇报政务军事、叙说谋略决断,萧玄谦出现在洛都,真是不可思议。
  他的肩头、发间,都落满了未消融的雪,眼眸乌黑,在室内温暖的光晕映照之下,明亮如星。
  萧玄谦一边单手摘下满是雪花的披风,一边跨步走过来,撩起袍子坐到谢玟身边,出口的第一句话是:“好暖和。”
  谢玟看了看取暖的炭盆和屋里的火炉,道:“衣服挂屏风上。”
  萧玄谦当即起身把披风放过去,然后又重新贴到谢玟身畔,道:“我好困。”
  “你这样赶回来,怎么会不困。”谢玟猜到他回来得匆忙,一身风尘仆仆、到了门前,都来不及稍整衣衫。
  “我跟老师说初一前赶回来的。”萧玄谦道,“有您等我,我不想食言。”
  他盯着谢玟的侧脸,说完这句话时才注意到对方手中燃烧的最后一封书信,上面的字迹最熟悉不过,那些无妄的相思之情,便在残火中灰飞烟灭。萧玄谦怔了一下,心口顿时发酸,有一股无处发泄的闷痛——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乎,老师他……
  “我看过了。”谢玟道,“我以为你会耽搁在半路上。”
  萧玄谦转过眸光看他,宛如被恩赦般:“您看过了吗?”
  “嗯。”
  谢玟将残余的一部分扔进火盆里,刚要收回时,手心便被对方抓在掌中。萧玄谦的气息忽然靠得很近,他低低地问:“我可以在老师这儿休息吗?”
  “这是可以拒绝的么?”谢玟问。
  他这样轻飘飘地说这句话,萧玄谦的心立即跌到谷底。因为他情况特殊,这两道意志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阶段,所以彼此可以模糊地感觉到对方存在,并且在九皇子苏醒的那一刻,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如同接受一个荒唐的梦境。
  “当然……是可以的。”萧玄谦勉强地道。
  谢玟盯着他的眼睛,这个早已登基数年的帝王流露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软弱,他的心弦也被这份“不合时宜”轻轻地拨动了一下,他叹息着想,怎么会有这么狡猾的人,擅自露出这副模样,就想将这中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谢玟道:“楼上闲置着一床被褥,你一会儿自己搬下来吧。”
  萧玄谦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允许的意思。他此刻也感觉到了老师态度的轻微转变,应该早已明白自己的情况,便忍不住问:“老师更喜欢我吗?”
  一旁的童童早就被他的到来吓清醒了,在谢玟身边悄悄地观察着他。谢玟的目光顿了顿,感到一股没有由来的恼怒,他突然道:“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自己忍得住的,但在面对这样的询问下,还是会心海翻沸,总陷落到意难平的境地。
  谢玟的声音稍稍冷下去:“这不就是你造成的吗?还分几个你不成。难道我只能跟启明五年的你算账,而不能跟你这个无辜的、没有犯错的九殿下追究责任,还要跟你继续经营这份面目全非的师生之情?”
  他的情绪罕少浮现于表面,此刻虽然仍旧克制,却因情绪激烈、脾气发作,连眼尾都红了。
  “每次我做好如何应对你的准备,你都如此善变。我待你好的时候,你要令我难受、让我难堪,我待你不好时,你又追着我承诺,强求我原谅你……我以为你放我走、是脑子好转、是有所长进,看来你是病得更严重了。”
  谢玟不愿意再谈下去,他觉得自己已经过分失态,当即就要起身领着童童去洗漱睡觉。但萧玄谦不敢让他揣着气入睡,那样实在是伤身,他拉住了对方的衣袖,眉目慌乱地道:“是我错了,老师,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别生气,就算生气也不要忍着。”
  谢玟起得太急,又让他拉了一下,有点儿低血压,眼前忽然发黑,冒出一股强烈的晕眩感,一下子被小皇帝拉到了怀里。
  萧玄谦连呼吸都轻了,喃喃地道:“老师……”
  他想说“我不值得你这么生气”,但话到嘴边,又卑鄙地觉得自己的分量终究与他人不同,能牵动谢玟的情绪涌现。这想法下一刻便被他驱逐出境,因为老师为他恼怒、为他伤怀的时候多,而为他欣慰时却少,他明明爱慕对方,却这么无能。
  萧玄谦愧疚地给他顺了顺背,声音低沉:“我自作自受,死有余辜,又不会说话,你别因为我生气了,你身体又不好……”
  就在他低声诉说时,楼梯的转角处传来蹬蹬的上楼声,两名紫微近卫停到了珠帘之外,啪地一声半跪在地。何泉道:“陛下,老大人们的车队已安置在洛都,郭大监已跟此处的主人沟通过了。”
  他报告了一应繁琐之事,都由郭大监妥善安排,萧玄谦听得皱眉,只是说不用惊动太多人,便让两个侍卫退下。
  何泉带着面色发慌的冉元飞慢慢退下,一直退到楼底时,冉元飞憋得通红的脸才稍好些,贼眉鼠眼地靠近何泉:“何首领,那是谁啊?我都没敢细看。”
  何泉道:“幸亏你没细看,要不然这时候你的眼珠子都被挖出来了。那不是牡丹馆的名倌伶人,是暂居在此的一名教书先生。”
  何泉作为核心类人物,其实对内幕所知甚详,但这话也足够糊弄冉元飞的了。两人才下楼,郭谨便从后方赶上,他已与牡丹馆的青大娘子商谈一番,那个精明的女人早在三言两语中意识到了什么,对这一行人的到来并不曾太过拒绝。
  至此,除夕的最后一束烟花在半空中散落而下,散为晶亮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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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玄谦没想到老师会留下自己,他其实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真的沐浴更衣、添被铺床时,又有些晃神——天底下的最寻常夫妻,是这样吗?
  他的精神却是已经绷到了极致,像是精密仪器耗尽了能源,很快就会濒临关机。但如果在往常、在紫微宫,即便他真的精神耗尽、也会在重重梦魇中夜不安寝、梦到一些令他痛悔的往事。
  这个不起眼的古朴小楼里,承载着一重一重的温暖。他洗漱过后,看着谢玟给童童擦手擦脸、解开头绳,几次都想帮忙,但欲言又止,怀疑自己太过粗苯、不会照料女儿……小皇帝的脑子里已经自顾自地把童童当成自己的女儿了。
  谢童跟老师真的好像。萧玄谦想,怀玉这么出挑的模样,继承在闺女身上,一定非常好看。
  他顿了顿,又想,不知道是哪个人这么有幸,能……如果他也能生孩子,用孩子留住怀玉虽然卑劣,但他说不定也会做得出,但他偏偏是男人,并无血脉根源的牵连和恩赐。
  萧玄谦的脑子一阵好一阵坏的,脑子里不知道究竟在转着什么。谢玟趁着洗漱,问了一下童童的意见,小女孩瘪嘴想了想,小声回答说:“还真跟之前不太一样。古代哪有心理科,只会让人想开点。”
  谢玟道:“我总不能跟他说,你得想开点吧。”
  “能啊。”童童道,“我估计你三年前假死的时候,没少人跟他说想开点。”
  小女孩一骨碌钻进了被子里,还很“体贴”地没有跟她爹亲睡,生怕自己到时候被小皇帝扔出去。
  谢玟擦着头发坐到榻边,他的被褥已经被铺好,萧九小媳妇似的坐在床尾,从刚才收拾好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他今晚才动了气,这时候不太爱理人。
  他不理人,自然有人理他。
  萧玄谦从另一端爬过来,手臂撑在榻上,低头从下往上看他的脸色,像一只观察主人表情的小狗,随后,狗勾主动地拿过谢玟手里的毛巾,道:“让我来吧。”
  以前萧玄谦也会给他擦头发的。
  谢玟不置可否,任由小皇帝又做这些无济于事、又生涩至极的事,他天生不会伺候人,但对待谢玟总是小心翼翼,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萧玄谦道:“擦干了,但还是潮湿的,先不要睡,会头疼。”
  谢玟道:“我并没打算睡。”
  他指了指眼前的地方,小皇帝便顺从地坐了过来。床边点着一盏昏黄的灯烛,谢玟回忆了一下近来所见的那许多封书信,从头理起:“你信上说,到南疆的第一天,便斩了一个贪官。”
  “是。”萧玄谦道,“我亲手射杀。”
  谢玟深深地看他一眼:“善待文臣之风已有百年,你登基之后,屡次破此条例祖训,我原以为中枢之臣们惶恐一些,是有利于你的,但这么一来,风气恐怕动荡得厉害,其中非议,也会甚嚣尘上。”
  “他若不死,身后那一杆子派系,就永远不知收敛。我这次没有一举拔出他们,就是想到西南无人,没有这群蛀虫党羽,反倒控制不住大局。”
  “坏了你的名声。”谢玟道,“以后这种事,可以派个大臣去做,届时你随意责罚一番,帝王为执剑者,怎能亲自去做这柄剑。”
  “学生知道了。”
  萧玄谦答完,在烛光之下望向对方的面庞,忽然想起他做太子在京都监国之时,谢玟也恰好从幕后转向台前,他便是这柄最锋利、最森寒嗜血的剑,从不在意有关奸佞宠臣的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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