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罹:“既然他觉得劫亲不错。那到时候,若是真的不行,我就劫亲。”
阿聋睁大眼,有些不敢相信,“劫亲……”
“劫亲。”萧罹把画像递给阿聋,坚定道:“他们不同意,我就把谢砚劫过来。”
阿聋哑然。
这让他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接过画像,疑惑地看向萧罹。
萧罹起身离开,声音静地宛若夜色下的湖面,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黑暗中,他道:“烧了。”
阿聋愣在原地,将画像又摊开一角,看着谢将军,小声道:“烧了……”
为什么?
当驰骋在沙场的将军,可一直是殿下想做的事情啊。
他想起方才殿下湿了的眼眶,好像突然明白什么,将画卷攥紧了。
这是……
殿下这是……
决定要争储了吗……
萧罹叫人备车马入宫,车还未动,便见到谢砚走了进来。
下人们还没来得及拦,就被谢砚抢先进了马车,心惊胆战地注意着马车内的动静,生怕四殿下责罚,只是没想到等了片刻,萧罹淡淡说了句:“走吧。”
车夫呼了口气,一挥马鞭,朝皇宫驶去。
谢砚刚进马车,就注意到萧罹眼角微红,心里微微愣了一下,想问问,却欲言又止。
管他做什么呢。
萧罹问:“你上来做什么?”
谢砚:“我也要入宫。”
萧罹:“见皇帝?”谢砚挑眉,未答。
萧罹皱眉:“你不是已经猜到,那东西在陈家手里,还要去宫里做什么?”
“猜到又不是真的有。”谢砚瞥他一眼,“他们总得搞出点动静,我才能想办法确认。”
萧罹:“你打算怎么做?”
“唔……”谢砚想了想,“不知道,看着再说。我想去见见皇上新纳的妃子。”
“你以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萧罹语气染上些许怒意。
谢砚假装不知道他生气,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道:“不是吗?”
萧罹别过头。
对于谢砚来说,确实是相见就能见,皇宫那些守卫奈何不了他。
谢砚:“入宫以后,你去见皇上,我去见陈姝。”
萧罹看着谢砚的眼睛:“你别惹事!”
“知道了。”谢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一个小姑娘,我能对她做什么?”
萧罹脸色黑了下来,“你敢对她做什么?!”
谢砚:“……”
这都要生气,没意思。
谢砚闭上眼,不理他了。
萧罹却来劲了,挪到他身边,伸手要做什么,被谢砚一把抓住,认真道:“萧罹,我觉得你需要纳几个妾。”
一天到晚想着同他的小凤凰做这做那。谢砚觉得要是换做旁人,早就已经贞操不保了。
萧罹皮笑肉不笑,手下用力,将他两只手禁锢在一起拉过头顶,随后将人直接扑倒在车地面上。
马车内传来“轰”一声,车夫顿了顿,想停下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可下一秒他突然想到什么,耳根开始泛红,却被凉风吹散在夜色下。
车夫是四皇子府里的人,四殿下和谢公子在一起能有什么事,他一猜就知道了个大概。
温热的鼻息打在谢砚脸上,萧罹喉咙嘶哑道:“你再说一遍?”
谢砚没想到萧罹对这句话反应这么大,他也没有防备,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砚挣动几下,发现挣不开,“开玩笑的!”
“开玩笑?”萧罹整个人俯下来,谢砚别过头,却被萧罹按住了下巴,强迫与他对视。
“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萧罹同方才判若两人,声音哑得有些不正常,“这种玩笑,你开不得。”
谢砚扯了扯嘴角,“我……我不开就是……”
“你放开我。”
萧罹没有放开,直直看着谢砚的眼睛——那里,藏着无数他渴望知道的故事,小凤凰的过去。
萧罹拇指按上谢砚嘴唇,他道:“你这张嘴……说出来的话,只有我信。”
七年前你说我不适合当太子,适合当将军,我就真信了。
现在他们都在逼我当太子,可我还是信着你的一句戏言。
因为你的一句戏言,我……即便我背上不孝的名头,也不要当太子。
大楚兴又何妨,亡又何妨?
与我何干?
人是自私的,每每都为自己着想。
我这么信你啊……我抛弃那些去信你。
可是你呢?
总要去查虎符,要去冒那个险。
除了虎符,什么都没有。
心是空的。
萧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害怕……我……”
谢砚:“什么?”
萧罹:“我……”
谢砚恍惚道:“你……”
“你……别哭啊……”
萧罹回过神,猛然间发现眼前的人是模糊的。
他怔怔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看起来不可置信,哽咽道:“我……我哭……”
他为什么哭?
他也不知道。
是思念成疾,而现下这个人在面前,却不认他?
是因为看着这张脸,内心对当年的事产生了愧疚?
泪水似乎怎么都止不住,一滴接一滴,从眼角划了下来。
萧罹彻底懵了,身子发着颤。
谢砚也没想到,萧罹竟然会哭。
心里似乎猛地扎了一下。
他为什么哭?
害怕?
害怕什么?
他生来就是皇子,要什么有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也会像他在赤潮那样害怕吗……
马车颠簸一下,萧罹没扶稳,直接倒在谢砚身上。
鼻尖相触,谢砚心底哆嗦了一下,手指不自然地缩紧。
他怔怔地看着萧罹闭上眼。
一滴泪落在他额间,凤凰花灼灼,无声盛开着。
25、第 25 章
谢砚垂了垂眸,睫毛在眼底映出浅浅灰色阴影。
那一刻,他仿佛在萧罹身上见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被关在笼子里和饿狼斗的时候,也会发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也都是恐惧。
大概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心疼了。
谢砚靠在御花园的城墙上,仰头望着天。
无理由地,他抬手摸了摸嘴巴。
萧罹亲得很轻,仿佛在害怕什么,特别谨慎。等他回过神后,先是睁大了眼,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便立马起身了。
“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开?
以前他不是,最讨厌这样了吗?
连抱一下都要生气的。
那时谢砚也茫然了,他躺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只是用手挡住了眼睛,不去看萧罹。
也没有给他回答。
“我呸!快给本皇子备马车!”
谢砚收回思绪,一听就知道是萧然,他挪到墙边,探头看到萧然正从往他这走来。
手臂上缠着的绷带比上次还厚,旁边的宫人扶着他,下手不小心重了些,萧然立马破声大骂:“嘶——蠢货!知不知道下手轻点!”
那宫人一哆嗦,放轻了手下动作。
谢砚看到他这模样,心里油然生出一股不悦。上次在猎场没杀他,是因为萧罹说他还有用。
可谢砚实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用?
还不如让他解决了,一来替大楚消灭一个傻子,二来解他心头之恨。
萧然口中一直在骂那宫人,骂完以后又接着骂谢砚。
“谢砚那个王八蛋,本皇子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捉到府里,折了他一身武功,让他给我做下人!唱戏……啊!”
萧然光顾着骂人,没小心这看路,突然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上。
刚接回去的手臂又一次遭受重击,萧然疼得在地上打起滚。
下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就滚到一边,看到边上那熟悉的白衣。
萧然条件反射,心里蓦地一慌,随后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谢砚看着他,展颜一笑,声音清冷如雪山上的雾凇:“还在做梦呢?”
“啊!”萧然似见鬼般地往后仰,可惜身后是地面,退不得。
“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谢砚瞥一眼那宫人,笑道:“地上凉,你要见他一直趴着吗?”
宫人忙上前将萧然扶了起来。萧然站定,怒道:“滚开!”
宫人身子一抖,退了几步。
“谢子钦!就是你绊的本皇子!”萧然疼得面目有些狰狞,他恶狠狠瞪着谢砚,“你宫里来做什么?!萧罹带你来的?”
“擅闯皇宫可是重罪!”说罢,他突然一笑,张口要叫人,却被谢砚先一步掐住了喉咙。
宫人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萧然浑身发颤,他知道,谢砚真的敢把他掐死,“你……这是皇宫,你若将我杀了,父皇不会放过你!”
谢砚嗤笑,不以为意,“你那父皇……”
话锋一转,他道:“这里的人,打不过我。”
萧然噤声,半晌才哆嗦着道:“那……那你也不会好过!”
下一秒,他看到谢砚嘴巴上的细小伤口,愣愣道:“你!你的嘴巴……”
谢砚像是受到什么重击,眸子一缩,手下突然松了力,转身背对着萧然。
有……有伤口吗……
伤口很小,但像方才那样面对面,萧然自然看出来了。
萧然想到先前萧罹在诏狱所做,倏忽间恍然,瞪大眼睛,指着谢砚:“你和萧罹……”
“闭嘴!”谢砚这回眸子里真的染上了杀意,他抽出短刀,指向萧然。
萧然吓得噤声,心里却生出一股快意,连看谢砚的眼神都变了。
若萧罹是断袖,那他便不能当太子。少了一个阻碍,萧然又开始做梦,觉得他可以轻松解决掉萧斐,然后顺利成为太子。
谢砚恼道:“你、找、死?”
萧然身子不稳,被他瞪地恍惚一颤,“本……本皇子心情好,不与你计较!”说罢,他转身要逃,却被谢砚抓住了衣角。
萧然:“你干什么?死断袖!”
谢砚:“……”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谢砚心里突然就乱了,也顾不上思考,只知道不能让这傻子跑出去乱传。
谢砚:“你敢说,我就要了你的命!”
萧然挣扎间扯到伤口,呜咽两声,吼道:“你还说你不会唱戏,都是死断袖了!还不做小官……唔!”
谢砚察觉到从另一侧来了人,忙捂住萧然,将人顺手一拎,藏匿在假山后边。
“小蝶,我以后……是不是要一辈子在这宫墙里?”
谢砚透过假山缝隙望过去,认出了来人是陈姝。
衣裳是按照妃子的位分来做的,金钗插在头顶,每走一步便跟着晃动,看着好不华贵。
可陈姝却一脸愁态,似乎并不乐于成为妃子。
十二岁,还未到风华之年,就要为了家族,一辈子困守在皇宫。
那些压在她头上的不是珠翠,而是重有千斤的寒冰,将少女对未来憧憬的心,久久冰封在了无情的宫墙之内。
萧然还在呜呜发声,顺势咬了一口谢砚的手,谢砚吃痛,直接将短刀抹上了他的脸,冷声威胁道:“我改主意了,不杀你。但你若再乱动,这张脸就别要了!”
萧然瞪了谢砚一眼,讪讪点了头。
萧然很是看重他那张脸,若是毁容了,那他还不如去死。
小蝶道:“娘娘何出此言?我看宫里那些妃子,也是会同皇上出宫游玩的。”
陈姝摇摇头,“你不懂。”
小蝶只是个婢女,连字都不认识,自然不懂这些。
那些出宫的妃子,都是得皇上恩宠的,后宫总是有新的妃子进来,皇帝喜新厌旧不说……如今的明德帝,早已经心不在这了。
陈姝注定了,成为一个笑话。她注定了,要在皇宫守一辈子。
萧然捂着手臂,低低啧道:“哈,偷听?”
谢砚睨他一眼,没理。
陈姝走近,谢砚一把挽过萧然脖子,抵在假山后。
方才扶着萧然的宫人还趴在地上,陈姝奇道:“你在这做什么?抬起头来。”
那宫人犹豫着抬头,看向陈姝:“陈妃娘娘。”
陈姝:“你为何跪在这?”
还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宫人哆嗦道:“回……回娘娘,是三殿下罚我在这儿跪的。”
谢砚勾唇一笑,算他聪明。
只是这锅,就要萧然来背了。
陈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祖母告诉她,三皇子萧然犯过傻病,现下他知道,原来他不仅傻,还是个待手下苛刻的人。
但这宫人不归属她,在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姝最后睨了他一眼,捏了捏手心,朝御花园的湖畔走去。
谢砚挑了挑眉,短刀依旧没离开萧然的脸。
萧然见她离开,眼珠朝后转了转,“喂!她走了,还不快把本皇子放开?!”
谢砚冷声:“你再吵?”
说罢,他提刀在萧然耳后轻轻割了一刀,萧然呜咽一声,连连求饶,“我闭嘴!”
谢砚这才松了些许,萧然趁此机会要逃,又被谢砚抓了回来。
“王八蛋你干什么!”萧然怒吼,脑子一热,说出来的话就愈发没有掂量,“你一再如此,别是喜欢本皇子!”
“呃……”谢砚从假山上抓了一把杂草,连着土全塞进了萧然口中,声音骤冷:“我不杀你,不代表你就能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