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让找准时机能破一处便是一处,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他也没有见到一同出发的另外两人。他们若是看到信号撤退了也好……李让心中想着,决定靠自己一人潜入里面。
花费了成倍的时间,他终于破开一个安全的进入口。
里面并没有守着几个人,一眼望去屈指可数……人都去哪儿了?这怎么可能呢?
李让细细观察,刚刚一路过来他多少也知道他们的隐藏套路了,所以现在放眼看出,他能数出许多看上去应该是埋藏了火药的地方。
另外,他们营地中央却有个十分古怪洞,洞的四周以泥石堆砌出了一个中空带许多孔洞的围壁,那看上去是新搭建的,和四周格格不入。那洞有寻常井口两倍大,不知有多少深。
边上还背着几只火把。
他们这是想要炸山吗?
李让找不到能够安全入内的落脚地,左看右看决定先撤退……这些人大抵是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李让按着自己来时已经确认的路返回,他们的部队有些伤亡,好在并不严重。
看他回来,兄弟们都围了上去。
李让还未来得及表示自己的还好,老何便板着脸提着药箱跑到了他跟前。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老何说的咬牙切齿。
李让摇了摇头,被老何拉到了一角,李让还未坐下,兄弟们便一人一手给他用手边的东西铺了个能躺下的地儿。
老何拉起他的胳膊时,李让才跟着关注他的手。
好痛。
李让虽然知道他在爆炸中受了伤,可是他也并没有抬不动手……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忍着疼痛,身体对于痛感不知是习惯还是麻木了。
方才情况严峻,他没有花心思看过自身情况,此时一看,他倒是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担心了。
手臂大片大片的被灼伤的痕迹,皮开肉绽……
而此时,李让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留疤会有多丑。老何和他说了很多话,可是李让都没有听进去。
他问老何:“主子可还好?”
“他无事,我们本就在最后,还在半道便看到信号了。”
李让点点头,又问:“他可有问我?”
老何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没有接话。
看他沉默,李让便是知道,皇帝未曾问过他的行踪。
李让也跟着沉默了……李让觉得他是一只快要燃尽的火柴,他所有的温暖,都尽力的奉献给了皇帝。
他也并不是真的无欲无求,只是不敢。
不敢只是因为,他处于弱势,他更需要那个人,更爱那个人,所以也更害怕被讨厌,害怕分开。
他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能从细微的细节去感受到他的冷热。
他会细心的理解他的好意,也无法忽视他的冷淡。
他的一切行为,在他这里都会被放大。
负面的心绪好似无穷无尽,看似绵软无害的丝线,将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层层剥开,又紧紧捆绑。
让他无时无刻都感觉到恐惧和痛苦。
放弃说来真的好简单,这个念头其实总是会在脑海想起,总是会去设想,是不是看不到了,听不到了,彻底的离开了,他就不会再病,再痛。
可他没有重来的机会,他太过于害怕,这唯一一次的选择,他会后悔。
疲倦掺杂的自我的厌恶,令他喘不过气。
他不是个好的侍卫,他为皇帝做的一切,事实上真的有在设想得到什么,他的夸赞,他的认可,他的爱意。
他想要的的确很多,他不甘心于当下。
可他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的陪伴,他是男人,连让他感到满足都无比困难,记忆中除了痛还是痛。他也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接受和别的女人一起爱他。
更别说他如今越发的残破。
……
皇帝召开了紧急会议,李让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部转述给了皇帝,皇帝听了之后决定先撤兵。
对于他的安危或伤势,他连对旁人都有的最普通的问候都没有给。
委屈。
好委屈。
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他该得到的。
是他不争气,所以才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吗?李让也不知道了,皇帝到底将他当做什么呢?
从房中离开,一个小人儿立刻便迎了上来,李让治疗时他就一声也没吭的守在一旁。李让去做汇报,他便在门外等着。
等到李让出来,他也知道李让的伤,不似往日一般扑来,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想要扶他一把。
他眼眶湿润,似乎是一直在忍着不哭。
李让看不得他这样心疼的表情,这样会让他越发的贪婪和贪心,他开始拿全心意关心他,依赖他的小孩儿去同皇帝做比较。
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明明是。
李让睡在小孩儿腿边,因为有半边身子灼伤,他只能侧躺着。
小孩儿抱着李让的脑袋,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让让……这里……不喜欢……”他真的好讨厌和这些人在一起,男人一直在受伤。
他每天都不开心。
男人明显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的最多,最开心。
他想和他一起走。
小孩儿又想到什么,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来一个小小的包裹。
“漂亮姐姐说,给你。”
那包裹里面装了些许的看上去挺值钱的饰品,还有一些银子,一封信……
天太黑,此刻看信是不可能了。
但是李让大概也能猜到信中会说什么,大抵是觉得她为他争取到了可以离开的机会……他应该好好把握。
李让看着那包裹,摇了摇头:“我累了,朝阳。”
“你是不是怕?那个?”朝阳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想说是不是因为害怕那个很凶的人找麻烦。
李让又摇了摇头,开口时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朝阳,对不起。”
“为什么?”
“……”李让没有回答,又道:“我累了,睡觉吧。”
朝阳小心翼翼的躺下,挨着李让动都不敢多动,老爱去看他的脸,害怕他会痛,却又不说。
李让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对他这么好。
怎么可以对他这样的好,李让感觉他的手已经捧不住他给自己的好意,那样的好意,他拿什么都偿还不了。
李让当时虽是救下了他,可他也同样救了自己一命……
他们之间却逐渐有了更多的牵绊。
他习惯众人点到即止的好意和关心,这样完全的给予,他不知道该怎么接受,又该用什么去还。
“朝阳……”
“让让?”
心里好多的话,却又不能对这样一个孩子来倾述,可至少他此时此刻陪伴在李让的身侧。
或许正是因为他出现了,才把李让从崩溃的边缘拯救了。
他靠着小小的朝阳,朝阳虽然小,却足够的温暖……
*
而在同一时刻,一双眼睛从暗处盯上了抱作一团入睡的大小二人。
暗处的人左看右看,最后从怀中取了一枚十分精致的玉哨,还未来得及吹响,便被今晚守夜的天四察觉。
这男人刻意隐藏气息,反而显得十分可疑,天四寻来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在躲在暗处,便立刻抽剑飞身上去。
两人瞬间便颤抖到了一起。
那人手持一柄不知什么材质制成扇子,竟能挡住天四手中的利剑。
甚至还隐隐压过天四一头,好在天一及时赶到,及时把劣势拉了回来,那人竟然以一敌二却丝毫不乱……武功路数也十分奇特,不好辨认……这到底是什么人?
第060章 小屁孩子
这人轻功不俗,内力十分浑厚。
好在天一武术造诣匪浅,再加上同天四配合多年,早有默契,一来一往难分伯仲。
眼看惊醒了更多的人,若是再添两人,只怕有些麻烦。
那人不再恋战,扇子一收,人影便飘开好一段距离,他又侧头看了看某处,随后飞身遁入了黑夜之中。
皇帝同领军老齐商讨对策,他们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将火药带到了此处,还能在他的监管之下将那些土匪转移。
这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营中有卧底。
二,便是他们有一个秘密且完全的情报组织。
不管是哪个结果,都不是好事。
今日吃了个大亏,皇帝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可就在半夜,再震天的爆炸声中,那座山头便被炸毁。
商讨到一般的会议便终止了。
有哪里不对。
皇帝召来李让,又仔细询问了他今日所见的情况……
他们如果真的打算炸山来毁他赤翼军,这个想法事实上是不成立的。他们赤翼军是一只民兵组成的队伍,一贯是狡猾出了名的,想凭借这个将他们一网打尽,显然是不可能。
但是有大量的炸药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不惜以性命来蹲守在哪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们就是要将他们先逼走。甚至还做出了一副玉石俱焚的模样。
此种情况下,他们怎可继续攻山。
既然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将他们逼退这座已经转移了大部分人的空山头。
那么就说明这里面有什么东西,严重到他不惜暴露火药的私运,还有他苦心安插入他身边的卧底,或者是那秘密的组织。
能比这些都重要的东西。
一定就在那山中,如今被彻底炸毁。
这一场仗,最终算是他们胜利了,毕竟所有土匪死的死,降的降,已经不能再成气候威胁这东岳的普通百姓了。
可皇帝却隐隐有预感,他这一次,只怕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然当时的情况也是无奈,可他仍旧有些懊恼。
苦思背后之人的目的,皇帝夜不能寐。
尚未睡上多少日子的好觉,那打小就有的警惕心又再一次觉醒了,他有不好的预感。
可如今他却无法主动出击。
一如当年。
知道有多少人想害他,却又不知何时会出现,又会以什么方式来要他的命。
如此,便只能时时刻刻警惕着,不管是是醒着睡着,都始终揣着一颗心眼。
皇帝浅浅的入眠,刚刚入梦不久,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意识清醒之后那个本就不怎么样的梦他也并不想继续往下做。
万籁俱寂时分醒来,五感好似都被强行浸入了另一个空间,黑暗,沉寂而又冰冷。
向曜诀坐在黑暗之中,有些恍惚。
他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身侧,并没有太暖的被窝……他知道这里没人,他的身侧并不是谁都可以睡的。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直接将如今朝中制衡的局面打破。
所有人都在等,等他立后。
后宫总是要有个女主人的。
男人,又怎么能行?
相处久了,便能从一个人的气息去辨出一个人。
他知道今日是谁守夜,当然也就知晓,李让并不在附近。
他对李让摆了脸色,可李让倒也不似以往那般了。
他不再哭哭啼啼想他讨饶了。
好似许久不曾见他哭过了。
敌人暗中已经在谋划着什么,此时可不是去想那小小总卫的时刻……
仗既然打赢了,那么他们也该回去了。
左相同太后都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人,两人各怀鬼胎,却并不会统一战线。
至少,他和太后还有着同宗这一点羁绊。
她也不会希望天下易主,向王氏没落。
还有时间,总是还是有时间的。
他们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到这东岳,将这拦山占道的土匪剿灭之后便可以回去了。
但不管敌人如何,此次他来此的目的也不可忘。
郡守多次前来邀请,希望皇帝能够前往接受东岳子民的感恩。
皇帝怎可浪费这次打好的机会,他本身的目的便是如此,而此次的剿匪十分迅猛,而他也早就安排了各种途径去传播此行的战果。
势必借此机会,尽可能的去改变一下自身的形象。
郡丞同城中百姓,还一同为皇帝准备了一场‘百家宴’。
皇帝便收拾得体体面面的在万人瞩目之中,宽慰了几句城中百姓,也接受并赞许了众人的好意。
在一片和乐之中,众人的情绪却十分不稳。
这久经匪乱的几座城,即便是打着百家宴的名头,可皇帝也很明白,若不是领头的几人出资,这般盛宴,有岂是这些百姓能够凑得出来的。
可他不能戳破当下的和谐。
皇帝一人独坐于高台之上,记不清模样,一个又一个的来参拜他。即便是自己做的事,是让百姓感激了,但是他们也不至于到要感恩戴德,一个一个前来叩谢的程度。
这自然也是他们的郡丞要求的。
至于原因,太过简单便不再多说。
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的太久,感激差不多到时候了,便中止了这条跪拜长龙。
他再一次的安抚众人。
战役只是一时的,一切从此刻便会好起来。
之后载歌载舞,好酒好肉,百姓们此时此刻的笑容,才事发自真心的。
而虽然大出血,但是如果能逃脱他们治理东岳,却一路让东岳陷入这般进退无路的场面,使得百姓受苦受难的罪的话,都是值得的。
他们虽然也希望皇帝离开,可他们也不傻,他们越是逃避,皇帝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把他们给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