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尘觉得好笑,问道:“你儿子你儿子,你给你儿子取名了吗?”
石头一拍额头。
“啊哟忙昏了头,把这事忘了。”
石头陷入了沉思,冥思苦想,就他那点墨水,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想破头也没能憋出一个什么名字来。
“不行,我想不出来,你想吧。”
白景尘随口敷衍道:“你叫石头,你儿子就叫泥巴吧。”
石头细细品味道:“会不会有点……太敷衍了?也没个姓的。”
“你不也没有。”
“我不一样,我没爹没娘。”石头心疼地亲了亲婴儿,“他可是有两个爹的。”
白景尘心里软了一下。
不过又硬起心肠来想:人家可是皇族后嗣,哪需要咱俩这种便宜爹?
“你快取一个啊,白景尘。”石头妥协道,“跟你姓也行。”
白景尘被褥一卷,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他才不要和这小东西牵扯出什么感情。
到时候还给他亲爹的时候,便就麻烦了。
石头还在低声哄着:“泥巴就泥巴吧,诨名好养活,小泥巴,你以后就叫小泥巴……你爹叫尘,你叫土,尘归尘,土归土……嗯?怎么听起来不太吉利?”
白景尘憋着笑没发出声,他困得要命,片刻就睡过去了。
石头刚睡半个时辰,小泥巴又开始哭了。
“啊?又饿了?”
石头无奈,爬起来下楼去马厩挤马乳。
好在马吃得肥,另外供养一个小婴儿不吃力。
石头把装马乳的竹筒塞在自己衣服下保温,迷迷糊糊地回屋。
刚走上阁楼,屋子里窜出一个黑影,石头瞬间睡意全无,那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飞身跳下去。
石头一急,嘴里大喊了一声。
“该死的贼抢小孩!”
他撒腿跑出去看,可那人轻功极高,哪里还有影子,石头差点急哭了,他只能追着大概消失的方向去了。
白景尘被石头的喊叫惊醒,屋里石头和小泥巴都不见了。
……
大晚上街巷空无一人,石头半跟半猜,拐了好几道十字路口,越走越偏,眼前赫然一座废弃的城隍庙。
石头贴着墙角蹑手蹑脚走过去,里头果然有人说话。
“差点失手。”
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
“没人跟来吧?”这是个陌生的男声。
“世上没人能以轻功追上我。”
“你办事我最放心,羽儿。”这人听了一会儿又说,“你确定他是君元宸的儿子?”
“我已经查明了,白景尘抱来的这婴儿,是以前的瑞王妃生的,君元宸被发配至南洋战场正好十个月,肯定是他的种,否则白景尘养他干嘛?不过恐怕君元宸都不知道。”
“那我便去给他这个惊喜。”这人恨声说道,“自从他去了战场,咱们南洋便一次大胜都未曾有过!咱们的士兵损伤惨重啊……”
南洋人?
石头不敢出声,他敛气屏声地俯身到门边,从门缝中往里面看。
背对他的是个高瘦的陌生男子,而另一个人的面孔石头隐约看见了,他瞪了眼睛,这人他认识!
“墨羽!”
第118章 痴傻
这时候,小泥巴忽然啼哭起来,石头差点冲动要去抢回来。
高瘦男子抱着婴儿哄着:“别急小东西,我很快就带你去见你爹……”
但不管他如何哄睡,婴儿依旧哭个不停,高瘦男子终于是失去了耐心。
“他怎么总在嚎?真是个麻烦。”
随后,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小泥巴慢慢不哭了,昏睡了过去。
墨羽低声道:“这蛊会伤身,你给一个未满月的婴儿用?”
“放心,我有分寸,只让他乖乖睡一觉而已。”
墨羽哼了一声。
“到时候把他弄死了,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把柄了。”
“死不了的。”高瘦男子说,“羽儿,我知道你心慈手软,可不这样,我怕是出皇城都难。”
墨羽没再吭声。
石头当下心底惊涛骇浪,小泥巴原来是瑞王爷的骨肉,这高瘦男子要将他带去南洋!
石头好不容易找到个当作家人的念想,哪里肯让他带走?
他心里捉摸着,一定要跟着他,到时候出城的时候揭发他,他必然成功不了。
“行了,羽儿,你快回去吧,免得白景尘生疑。”
“哦。”
墨羽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去。
“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哥。”
“你很着急吗?”高瘦男子反问他。
墨羽语气低沉:“我三岁便被父王丢到景国,五岁被挑选,九死一生才加入黑水渊,已经十几年了!南洋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要不是你派暗人和我通信来往,有时候我都怀疑我是南洋人还是景国人。”
高瘦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再忍耐一些日子,等我击溃了君元宸,不出多少时日就能踏平景国,取而代之!到时候你何须还回南洋?整个天下都是咱们的!”
“我知道了。”
墨羽低着头,半天不语。
高瘦男子又说道:“乖,咱们南洋日晒雨淋,打一辈子鱼也只够糊口,哪里比得上景国的土地富饶?”
墨羽再没说什么,转身便走了,石头缩在一旁,等他出门走远了之后,再看城隍庙里面。
石头一惊,方才的那个人消失了!
“人呢?”
只几个呼吸间而已,难道他从别的地方走了?
石头不敢再逗留,他要追上去。
石头刚刚站起来,一个带些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在找我吗?”
他猛然回头,便看到刚刚那个又高又瘦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呵呵呵……”
石头傻笑着抓住他手,痴痴呆呆的样子。
“嗯?是个白痴?”
墨羽也走回来了,他看了石头一眼。
“是他……”
“你认识他?”
墨羽漠然道:“白景尘的跟屁虫,平时装疯卖傻偷东西,我刚开始还不知道他是假装的。”
尹千崖看他流着哈喇子的模样,居然没觉得有什么破绽。
石头冷汗直流,知道被墨羽拆穿便再也装不下去,撒腿就跑。
但他刚跑几步,膝盖弯便一下刺痛,跪倒摔在地上。
“原来刚刚就是他跟上来的。”
“这小子是个滑头。”
石头平时低人一等,从不与人冲突,哪怕偷东西被抓住,他也就装疯卖傻被揍一顿也就作罢。
但是他看着尹千崖怀里的婴儿,怒火升腾。
“你奶奶个大爷,拐我儿子,小爷今天宰了你!”
石头捡起一根木棒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只是他这点微末功夫,一下便被尹千崖打倒在地。
石头呸出一口血,还夹带着几颗牙齿。
他眼睛通红,像个疯狗一般扑过去,咬在尹千崖的大腿上。
尹千崖抬起膝盖,踢中了他的胸口,石头摔出去,口里吐血,再动弹不得。
尹千崖差点被咬掉一块肉,嘶了一声之后,目露凶光,他的袖子里已经摸出一把匕首。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蹲下来,匕首抵在了石头的喉咙上。
“等等!”
墨羽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尹千崖问道,“他看到了你我,留不得了。”
墨羽眼神微变,走先前。
“我来。”
只见他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了三根比绣花针长的钢针,用手一拍,刺进了石头的头颅。
石头无声无息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不杀他?”尹千崖质问道,“用汉人的话来说,你这是妇人之仁!”
“他现在就是不死也真傻了,什么秘密都不会再说。”墨羽眼神冷漠
“可死人比傻子的嘴更严。”
墨羽盯着尹千崖道:“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同意,哥?”
尹千崖噎了一下。
“我是担心暴露你的身份。”
墨羽抓住尹千崖的手腕,用他的匕首飞快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
“羽儿!”尹千崖惊道,“你这是何必?”
“白景尘不会对我起疑心的,你放心了?”
墨羽任由手臂的伤口流血不止。
他都这么做了,尹千崖再无二话,只能默许了。
白景尘在青莲馆附近找了一圈,等天亮了街上已有行人,他才空手而回。
他刚踏进青莲馆的后院,却见石头蹲在围墙下。
白景尘悬着的心才落下了。
他走过去踢石头屁股,石头却没有反应。
“你儿子小泥巴呢?找到了吗?”
石头从墙角的砖缝里掏出一只冬眠的虫子,傻笑着要往嘴里送,白景尘打掉他手里的虫子。
石头又趴在地上把虫子捡起来,递给白景尘。
“吃,吃,吃肉肉呀,呵呵……”
“你别恶心我……”
他刚想骂他,便发觉不对,虽然石头流着口水跟平时疯疯癫癫骗人时一模一样。
他拿起石头的手腕搭上脉搏,神色越来越凝重。
“神智错乱……”
白景尘心情已经沉至谷底,他检查了一下石头,有受过外伤的痕迹,却无中毒迹象。
他见石头的左手紧紧攥着,便要打开他的手掌看,但石头攥得很紧,还把手藏在后面。
“不给,不给!”
石头叫着要跑,白景尘把他拦住,他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
“石头,看着我,你认得我吗?”
石头留着口水一脸茫然,然后又笑嘻嘻起来。
“媳妇儿,媳妇儿,给媳妇儿……”
石头摊开左手,把手里的东西,跟献宝似的送给他。
白景尘接过来,却失望了。
是一枚羽毛,很普通,就像是随地哪里捡的一根鸡毛。
第119章 石头
没有任何线索,白景尘丧气了。
石头这根羽毛多半是在哪里随手捡的,他现在神智紊乱,把它当成什么宝贝似的。
“扔了吧。”
“不,给媳妇儿。”
石头执拗地捡起来,塞到白景尘手里,让他好好收起来才作罢。
白景尘只好先拿着。
这时,墨羽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了。
“景尘……”
白景尘一下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血液染红了一大片衣袖。
“那个婴儿,被人抢走了!”墨羽捂着手臂说道。
白景尘问道:“是谁?”
墨羽摇头。
“我不知道,他穿着夜行衣,蒙着面,是个生人。”
白景尘低头问:“你的伤……”
“是和那个黑衣人打斗时伤的,他武功比我高……那个婴儿我没能救回来,被他带走了。”
墨羽神情低落。
连墨羽都无可奈何,石头肯定也是遭了他的毒手。
“我昨夜和石头一起追去,中途分开了,他没事吧?”
“不太好。”
白景尘心情沉重,但眼下救石头要紧,他急忙去叫来了扁十四,扁十四也是望闻问切了许久,同样没有头绪。
“奇怪了,头骨没受重击,又没有中毒,怎么会忽然变成痴傻呢?难不成他本就有这个病,只是有什么原因诱发了?”
“我也这样想……会不会他昨夜定然是看到小泥巴被人劫走,气怒攻心?”
“难说。”
扁十四继续仔细检查。
白景尘在一旁冥思苦想,有人要杀君元宸的后嗣?
“到底是谁要抢一个婴儿呢。”白景尘首先想到一个人,“是不是君元启?”
红莲倚在门框上,呵嗤一笑。
“要我说你们师徒医术过得去,脑子却都不太好使。”
白景尘看向他。
红莲咳嗽一声道:“要是君元启要杀一个婴儿,按你说的,那黑衣人进屋便已经得手了,何必要把人活着带走?”
红莲疯疯癫癫的,但他是个人精,说的不无道理。
“哎,这娃儿是君元宸的吧?”
红莲一双眼睛贼得很。
白景尘没有理他。
红莲一改方才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忽然叫了起来。
“啊呀,那岂不是我的曾外孙子?!该死的贼人!他不会是个劫匪,要银子的吧?”
也不知道他是关心他的曾外孙子,还是关心他的银子。
小泥巴的来历,白景尘没和任何人提过,就是以免惹来麻烦。
这事只有他和雨燕知道。
等等……
若是对方是从雨燕口中得知,那她岂不是随时有危险?
“哎!你去哪?你还没告诉我,他到底是不是我曾外孙子呢!”红莲在后头喊。
白景尘已经牵了一匹马,策马去了瑞王府。
他闯进去,所幸雨燕安然无恙地在木香水榭。
“咦?你怎么来了?”雨燕看见他便笑着问。
“你没事就好。”
白景尘提心吊胆了一路。
雨燕奇怪地问:“我能有什么事?你没带小娃娃来吗?我还想看看他长多大了呢。”
“他被人偷了,墨羽和那个贼人交过手,不敌他武功。”
“什么?”雨燕也惊道,“怎么会呢?”
“所以我赶来,要查清怎么会走漏风声呢?这事只有咱们两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