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另有途径和目的。
而在另一方面,既是如此的话,对方估计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又怎会被一句醉话影响。
岑远脑袋因为对方的动作微微晃动,也不知是在思忖正事还是放空意识。
晏暄给他擦干了头发,放好帕子回来就见他依旧保持着原状。
“别想太多。”晏暄以为他还是在想方才的事,便难得主动找了其他话题,问道:“娄元白到哪里了。”
岑远如梦初醒,自个儿先钻到被子里去了,一边回答:“已经出长安城了,快的话过两日能到,正好赶上出船。”
晏暄“嗯”了一声了然。
蒋家行商用的船已经回到青江码头,这两日在例行检查,正巧三日后又是官船固定停摆修缮的日子,蒋元明就替他们定了那日出游的路线。
岑远将自己下半张脸也一同塞进了被褥里,闷声闷气地说:“前几天找的人查下来也没问题,那天会直接去码头附近。”
晏暄不置可否,很快他收拾完,吹灭了桌上烛灯,整间屋子便彻底陷入昏暗,只有窗边剩下些遗漏的月光,见缝插针地映出空气中的粉尘。
晏暄刚躺上床,那位殿下就自觉地缠住了他,他在岑远紧锁的眉上亲了亲,把人收拢进怀里,严严实实地盖上被褥,阖眼睡了。
静谧之中,被燃成灰烬的烛芯因为终于支撑不住形状,倒塌散成了粉末。
岑远心神不定地睁开眼,望着晏暄近在咫尺的眉眼。
兴许是因为今夜饭桌上的故事让他欣羨,也让他心中沉寂的遗憾和后悔涌上心头,再加之方才在街上的亲吻被人打断,重重原因导致他一腔情绪没能宣泄出去,现在莫名有种被重物压住的负重感。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后来在街上遇见的那曲家少爷,似曾相识的状态让他又想到过去的自己。他后知后觉,原来那些自责从来就没有消散过,一直都积压在心底,这时候被激发出来,和先前的遗憾后悔交织在一起,发酵得更甚,让人如鲠在喉。
他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当初一个同床共枕的允诺就可以弥补的事。
只是可惜,他在感情这方面开窍本就晚,经验和经历都显得乏善可陈,事到如今,也只会用些笨拙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他抬手用指腹一寸寸地描绘过晏暄的眼眉,转而又觉得不够,便干脆凑上前去,亲吻住晏暄的眉梢。他沿着对方清晰的骨骼,一点点吻到平静的眼尾、挺立的鼻梁,再滑到两瓣温热的唇。
蓦地,他后颈被人一捏——晏暄半掀起眼帘,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了。”
岑远给他的回答就是再次亲了上去。
原本牢牢盖在两人身上的被褥忽然露出了缝隙,空气中的凉意钻入温暖的空间,岑远整个人攀到晏暄身上,用无声而热烈的亲吻告诉对方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晏暄指腹带着难以忽视的厚茧,光是贴在岑远颈后,就带着他不自觉地颤抖。他像是有些迫不及待,换气的时间短促而急迫,几乎是要立刻重新亲上去。
但晏暄再次唤道:“岑远。”
被连名带姓喊了的人唇同他贴着,倏然停了。
之前开过荤后,两人其实都有点食髓知味,有时本意只想接个晚安吻,到最后差点擦出火花,类似的情况不在少数。
但无论如何,像今夜的这般是从未有过的。
——就好像是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家养的猫知道自己打碎了主人屋里御赐的青釉花瓶,趁对方还没发现就来故意蹭衣摆讨好似的。
少顷后,岑远才又恢复动作,挪向对方侧颜,换作耳鬓厮磨,在晏暄耳边小声说:“对不起。”
晏暄静默不言。
岑远却没有发现,他想说的有太多太多,但挑挑拣拣,最终只能摘出一些在他重生前发生的事情。
三年前,晏暄为他刻下玉佩,他却与对方越行越远,那时的晏暄该有多难过?
他不敢想象,只能不断地说:“当时我不该故意疏远你的,对不起。”
晏暄依旧沉默,直至片刻后,他从岑远颈后收回手,将身上的人捋了下去,一手把歪了的被褥重新扯回来盖住,没了动作。
第78章 纯粹
一切都戛然而止。
空气中所有的暧昧缱绻都停止了动作,就像刚点上就被突然掐灭的烛火,刚来得及冒出一缕薄烟,就被截断了接下去的升腾。
就连好不容易从窗缝溜进室内的月光此时也被云雾遮掩,唯一的光线变得暗沉,已然望不见的粉尘也仿佛全般静止。
岑远脸颊紧贴着晏暄的胸膛,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受到自己撩拨以后也并非好整以暇,加速的呼吸被压制在身体里,转换成耳畔声如洪钟的跳动。
岑远轻声说:“晏暄,你是生气了吗。”
从前晏暄也不是没有对他生过气,但那些生气都很明显,会直接显示为严词厉色。
可现在,晏暄没有说任何话,没有说教没有训斥,更是连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朝他展露。
放在以前小的时候,尽管他真正惹到晏暄不愉快的情况少之又少,但一旦他做得太过分了,甚至可能还会先和对方怄气,反正就是看最后谁能忍得过谁呗。
即便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先朝对方举起白旗。
但饶是如此,二殿下会采取的行动也不是直接说出那句“对不起”,而是屁颠屁颠儿地去引诱对方同他开口,一直到彼此心照不宣地将话题扯到别的事上去了,这件事就算了结。
可现在,岑远却不想忍了。
他已经浪费了许久的时间,而这浪费又源于自己的笨拙任性和对方的不坦诚,于是现在,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晏暄。”他从对方怀里挣脱出来,坐起身的同时轻声唤了声。
“为什么生气。”
新的烛台顶端再次燃起烛火。
屋内重新变得亮堂,晏暄熄灭了手里用来点火的火折子,将其放回桌上,回头问:“为什么要道歉。”
“我……”岑远开口正要解释,但他微微仰着头看去,就见到晏暄背对着屋子里唯一的光线,神色正好落在了阴暗里。
于是他没顾得上继续说明,只想要离对方近些,想要摆脱这久违的束缚,但也就是在他双脚刚踩到地上后,晏暄就从那片阴暗中走了出来,在他面前蹲身,轻手握住他的脚踝,让他□□的双足踩在自己的靴子上。
一连动作结束,晏暄才重新抬首朝他看去。
“为什么要道歉。”
岑远呢喃:“……就是因为这样。”
脚心与靴子不平整的表面相贴,酥麻瞬间就从脚底沿着肢体流向全身上下,他不自觉地蜷起脚趾,低语道:“就因为无论我做再多,都好像追不上你给予我的。”
“喜欢是你先的,玉佩是你先送的,等待也是你坚持了更久的。”他顿了顿,“一些混沌污浊甚至看不到光的深渊,也是你带我走出来的……”
他越说越轻,到后来甚至觉得有些词不达意,在心里质问自己——只有这些吗?还有没有遗漏的?
但晏暄一句话就拦截了他所有的自我怀疑。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补偿。”晏暄说。
如若不是今夜,晏暄根本就不会去想自己曾做过的这些事的缘由和起因。再者,如果真要分得那么清晰,那在最初的最初,先行架起两人之间的桥梁的,该是岑远自己才是。
他才是最该说感谢的那个人。
然而感情这事,又岂是一来一往这么简单就能衡量的。
无论是喜欢、玉佩、还是等待,对岑远好,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是心甘情愿的行为,是几乎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哪怕是失望、愤怒、无可奈何的那段时光,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得到多少利益,或是什么回馈,更没想过用道德去束缚对方,以此得到任何补偿。
同样的,他也不想把任何情动归位于馈赠或褒奖,抑或是感谢感激。真要说的话,该是渴望充盈到了极致,冷静和克制都彻底失效后的爆发。
他能理解岑远的意图,也清楚对方的真心不假,但这位殿下,未免也有些太傻了。
可惜这位傻乎乎的殿下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他身上,立刻就反驳他说:“可是……”
不等话道尽,晏暄就倏然圈住了他放在腿上的双手。
“你所说的那些,我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补偿或回馈才做。”
说罢,晏暄转而看了眼凌乱的床铺,喟叹一声:“这也不该是补偿。”
岑远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偏了偏头,忽而就想起上回在船上的时候,晏暄也同他说,那不该是礼物。
“那……”
这会儿他整个人都有些迟钝,顺口就想问“那应该是什么”,但幸好在话还没出口的时候,脑子就转过了弯,想明白了背后真正的原因。
于是他低头自哂一声,像是自言自语:“那我还能做些什么……”
除了将自己一颗同样炽热的真心全部展示给对方,他还能做些什么……
晏暄一时不言,只抬手轻抚过对方的脸颊,在其唇上印下了一个温和的亲吻。
若即若离间,他说:“活得比我更久就好了。”
烛火不断在跳动,不平稳的光线从晏暄身后照射过来,也让包围在他身周的光圈变得摇曳不定。
岑远望着他始终明亮的双眼,半晌嗫嚅一声:“……混蛋。”
“……”
“成亲时候说好的同生共死,这会儿就让我活得更久。”岑远道,“当鳏夫能有什么好的,我看你就是要借此惩罚折磨我。”
闻言,晏暄终于是垂首失笑了一声。
消失已久的月光像是终于在此时突破了阻碍,争先恐后地穿越窗棂,让屋子里的每一簇空气都变得鲜活。
岑远在心里头舒出一声长气,不禁腹诽:自己还真是过于愚笨,以至于每回都在搞砸的边缘试探。
心中喜爱过甚,所以他想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交付对方,也不想让对方吃一丁点的亏,但与其去想一些特立独行的方式,究其根本,还是那一句话、以及长久的陪伴就够了。
“能老实睡了?”晏暄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随即站起身就要去重新吹灭蜡烛,但岑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别熄了。”
烛火不住跳动,仿佛一起带动空气中的热度不断升腾,深秋的凉意逐渐被炙热取代。
方才被打断的旖旎再次纷至沓来,岑远轻声说:“晏暄,现在可不是补偿。”
不同于刚才,在光线的映照下,晏暄那仿佛经过精心雕琢的眉眼尤为清晰,却因为眼底深邃不见底的情绪和几乎相贴的距离,反而呈现出一丝朦胧。
“但我还是觉得后悔。”岑远磨蹭着他的脖颈,发出一声带着眷恋的叹息,“要是能早点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你就好了。”
客栈的木板床光是承载两个人的重量就几乎到了极限,此时就像是快要不受重负似的,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岑远更不敢出声,甚至因为紧张没能坐到底。他吞咽得有些困难,以至于上面不自觉地用牙咬住了自己的下唇,让本就因为亲吻变得殷红的唇瓣几乎能淌出血来。
晏暄松开了牵住他的手,指腹在他的唇上轻轻抹过,转而捏住他的下巴。
“别咬着自己。”
岑远猝然抓住他的手,下一刻就俯下身去亲吻对方,所有气息都不再受到控制,张扬的压抑的、看似平稳但实则凌乱的,都在眨眼间纠缠成了一团。
“晏暄……”
最终,岑远轻唤了一声,在交杂的气息中显得有些突兀,其中两分讨好三分乞求,剩下的一半像是不甘心下溢出的求助。
晏暄便吻住他,就像对方之前做的那样,从唇瓣眉梢一路蜿蜒到鬓边耳畔,一边细致地给予安抚,一边却在不经意间掌握了主导权,动作中带着不容置喙的侵略。
岑远忍不住咬在了他的颈边。
恍惚间天旋地转,但岑远很快又缠上对方,他感觉到所有的空隙都已经被填满了,发丝被汗水浸湿,或贴着脸颊,或是铺散在旁边,都因为激烈的磨蹭而变得杂乱无章。
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可晏暄依旧维持着一贯的装扮,发髻规规矩矩束在头顶,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依旧昭示出经年不变的冷静自持。能和此时的氛围两厢交融的,就只有对方偶尔溢出口的粗重气息、贴在鬓边的几缕散发、以及印在耳尖上的难以察觉的绯红。
可不该只是这样,岑远心想。
他抬手解下晏暄束发的绳子,刹那间,长发行云流水般铺洒而下,剩下的好整以暇也都成了凌乱不堪。
如此一打岔,晏暄动作稍停,转而哑声笑了。
宛如风雨暂歇,晏暄倾身在岑远脸上印下轻柔的亲吻,虔诚得像是要将眼前人的面容一点点地镌刻进心里。他没有深入,只在入口附近缓慢进出,让岑远渐渐在短暂的缓和后陷入难熬的境地,忍不住发出哀求。
于是晏暄又继续攻城略地,每次都像是要贴合得严丝合缝,随着不停的动作,发丝末梢在岑远的皮肤上一一掠过,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栗。
太密了。
刺激使得岑远没能把持住,片刻之后,他抚摸晏暄的脸颊,凝视着对方,久久说不出话,所有杂乱的气息像是一场无言的乞求。
晏暄如他所愿地俯首,将他的声音尽数含住,彼此发丝纠葛交融。良久后,岑远整个人都仿佛力竭,而晏暄在余劲中带着他温存,一同享受现下的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