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犀往人群里一看,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摆了一地,什?么陶瓷、木雕应有尽有。不少人排着队,手上拿了一串竹圈子,使尽浑身解数往中意的物件上套。可能是竹圈太轻的缘故,即便有人套中东西,竹圈也会迅速弹开,最后?落得一场空。但越是如此,人们越是不死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娘亲,我要那只小猪!我要!”小男孩拉着女子的手,一边跳一边喊道。
女子摸摸他的头,“乖,回头娘亲给你?买一个。咱都套了七八回了,根本套不中。”
“我不嘛,我就要这只小猪!”小男孩说着说着眼看就要抽泣起来。
凌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确实摆放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陶瓷猪。
他稍稍偏头,在云翼耳边低语,“殿下可否帮我把那只小猪套回来?”
耳边一阵酥酥麻麻,云翼眸光微闪,把不合时宜的心绪压回去,二话不说直接付银子。
竹圈出手,在一众歪七竖八的圈子中掠过,稳稳当当套在小猪脑袋上,引来周遭一片惊呼。
摊主?把陶瓷猪拿过来,笑呵呵的说,“公子好身手啊,这可是今天头一个套中的。”
凌犀接过小猪,转过去交给小男孩,“送你?了,快和你?娘亲回家去吧。”
小男孩眨巴两下眼睛,抱着小猪笑成一朵花,“谢谢哥哥!”
女子把孩子拉过来,“多谢二位公子了。”
凌犀笑笑,“小事一桩,这附近哪里有好玩的地方?”
女子想了想,“二位是外?地来的吧,咱这最好玩的莫过于街东边的城隍庙,可以烧香拜佛,求签卜卦,算财运算姻缘都很灵验。对了,庙里有棵百年古树,人们都叫它姻缘树,两位公子可以去瞧瞧,给心上人带点东西回去也好。”
烧香拜佛、求签卜卦的事他从来没做过,但听女子讲的有几?分趣味,他倒是也想去看上一眼了。
果不其?然,城隍庙里比街上还要繁闹,特别是在姻缘树下挂牌子的善男信女更是多了不少。
只不过他们两个男子,他没有心上人,也不曾听闻翼王订亲,来这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正当他想要拉云翼离开时,一个小和尚突然从旁边经过,不说走过去,而?是在两人跟前站定,笑的两眼瞄成一条缝,“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不求个姻缘吗?”
凌犀颔首道,“多谢小师父,不必了。”
小和尚后?退一步紧跟两人,“图个彩头也好啊,真的不求一个吗?”见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小和尚突然吸了吸鼻子,哭腔马上就来了,“两位施主?可怜可怜贫僧吧,化缘不易,好不容易有机会卖姻缘牌和红绳赚点香火钱,二位就当行善积德。”
两人被小和尚念的头疼,云翼拿给他二两银子成功让他闭了嘴。
小和尚将银子收入囊中,立马恢复成一开始的淡然,“多谢施主?体恤,这是两位的红绳和姻缘牌。”
凌犀不禁问道,“自己?牌子单挂上去也管用?”
小和尚转了转眼珠,赔笑道,“管用,自然管用,您二位可以一起挂上,月老看到了会分别保佑二位早日与意中人携手的。”
方才怎么说都不肯走,现在得了银子溜的比谁都快。
凌犀看向?牌子和红绳,怎么想都是他们被坑了。
“挂上去?”
云翼低头瞧一眼,随即把两个牌子用红绳系在一起,“挂上去。”
凌犀听后?没有异议,好歹是花银子买的,丢了也可惜。
两人在牌子正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凌犀打眼一瞧,诧异道,“殿下居然也是腊月生辰?”
先前他得知翼王与自己?同年,如今又知同月,两人生辰竟只差了半个月。
云翼将凌犀的牌子拿起来,“腊月二十五,许是缘分。”
凌犀跟着笑道,“当真是缘分。”
只见云翼轻点脚尖,飞身跃起,轻轻松松把两个牌子挂到了最高?的位置。
凌犀见他落回来,莞尔一笑,“要是真的被坑了,我也算是拉上殿下做垫背的,不亏。”
云翼盯着眼前人的笑颜,一时晃神,心中疑团顿时豁然开朗。既然他不能忍受凌犀和别人成亲,自己?同他成亲不就好了?
凌犀忽然摊开手掌,“好像……下雨了。”
云翼立时回神,果真有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来,他退下外?袍罩在凌犀头上,“等我一会儿。”
“诶!”凌犀本想出声,可反应过来周遭还有众多百姓,又把到了嘴边的“殿下”二字咽回去了。
雨下的越来越密,人们大多没带伞,被淋的四处窜逃,好不狼狈。凌犀抬眸,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向?自己?。
云翼站到凌犀身边,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我们回去。”
凌犀拉紧袍子以免被风吹下去,“好。”
回到画舫上,凌犀才瞧见云翼的左肩湿了一片,连忙催促他回去沐浴更衣。
“公子,奴才给您准备热水和姜汤。”
“不用了,我又没淋湿。”雨小的时候有云翼的袍子挡着,雨大了又有云翼撑伞,他是半点没淋到。
阿九还是不放心,“小心点好,公子您想想,万一路上您要是病倒了,就算有李太医在,这杭州之行您也只能在画舫里度过了。”
提到这点,凌犀深以为然,便没有再拦他。
衣物挂在屏风上,凌犀背靠木桶,双臂搭在桶边,任由温热的水汽徐徐升起,旋在上空仿佛缭绕的烟雾。
暖意令人昏昏欲睡,凌犀强撑着意识才没让自己?睡过去。
“公子,翼王殿下来了。”
凌犀忙打起精神,“让殿下进来吧。”
云翼迈进房中,面前是一张墨竹屏风,屏风上隐约映出那人的影子,撩水声轻轻柔柔的飘进耳朵,染红了耳根。
“殿下已经洗好了?”
云翼闻声回神,“洗好了,你?,你?还没……”
“我原本不想洗的,是阿九那小子,说防患于未然。”
云翼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正好对着屏风,“阿九所言有理?。”
话音刚落,凌犀突然起身迈出木桶,一手拿起衣服披在身上。
屏风上的身影逐渐清晰,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云翼轻抿双唇,喉间缓缓滑动,连忙垂了眸子。
“不好意思,让殿下久等了。”
云翼本是打定主?意不再看他,可这人走出来了,还同自己?说话,目光便止不住的往他身上移。
凌犀此刻只着了一件里衣,外?袍是披在身上的,青丝披散,水滴顺着发梢淌落。许是被热气?熏的,凌犀的脸色比往常都要红润很多。
“无?妨,我就是来看看,看看你?怎么样。”云翼盯着人瞧了一会儿,突然别开眼,不知道往哪看。
“殿下不用担心,我好着了。”说着,他走到近前,替云翼倒上一杯茶。
人离得近了,云翼头一次没在凌犀身上闻见药香味,取而?代之的是沐浴后?的清香。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中温馨,继而?就听门外?有人说话,“凌大人,你?歇下了吗?”
云翼闻声,眉头一皱,登时放下茶杯,三下五下替凌犀把外?袍穿好,动作一气?呵成。
系好衣带后?,他后?退一步,看着别处,低声道,“小心受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35.第三十五章
凌犀见到来人时, 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毕竟他和五皇子之?间从来没有交集,眼下突然?登门不能不让人多想。
“太好了, 我看?屋里灯亮着, 凌大人应该还没睡下。”五皇子云珞眉开眼笑的说?道, 仿佛见到凌犀是多么?令他高?兴的一件事?,“三皇兄也在啊, 那可来巧了,我想去岸上转转,想邀凌大人一起,三皇兄也在, 不如一同去吧。”
凌犀打?量眼前的少年,明明是和凌杰一般大的年纪,却显得比同龄人小上许多。特别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 恰到好处的带了一些天真烂漫,和云翼站在一处, 就更衬得他人畜无害了。
只可惜凌犀不吃这一套,即便对方善于伪装, 可真天真与假天真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
瞧出端倪是一回事?,凌犀并没有打?算让其下不来台。听二叔说?起过,这五皇子与沐王、轩王又有不同, 他的母妃是宫中王昭仪,外翁是杭州知府,背景有一点, 但比起两位亲王不值一提。加上王昭仪并不受宠,五皇子本身也没有过人之?处,要?在皇宫中生存, 装傻充愣避免不了。只要?他不主动来犯,如何处事?倒是与自己无关。
不等凌犀回话,云翼便替他回绝了,“凌犀身体欠佳,不适宜过度劳累。”
云珞尴尬的笑笑,一双眸子怯生生的瞄向云翼,“这样啊,那太遗憾了。我一直想和凌大人结交,总是找不到机会?。凌大人要?是不能出去的话,我可以留下,我们秉烛夜谈也好啊。”说?着,便往凌犀的方向靠过去,似乎两人很熟稔的样子。
凌犀本能的往后退一步,他不适应陌生人太过热情,特别是这种目的不明的人。
云翼横插一脚隔开两人,面向云珞时,神色严肃至极,丝毫不负旁人叫他铁面王爷的称号。
“时间不早了,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云翼作势离开,云珞即使?不愿意也不敢再留下来,匆匆与凌犀拜别,继而低着头跟在云翼身后一同离开了。
本以为这位五皇子是一时兴起,想过来凑热闹,碰了钉子也就不来了。没想到转天他居然?还来敲门,以沐王宴请为由邀他过去。凌犀寻思?既然?是宴请,大家都去也没什么?。可当见到沐王时才发现到场的只有他和五皇子,根本不见其余人的影子。
“怎的不见轩王和翼王殿下?”
云珞憨笑两声,“二皇兄和三皇兄让父皇叫走了,现在就剩下咱仨。”
这时,沐王举起酒杯,朗声道,“只有我们三人,也能吃好喝好,不管他们。凌大人不要?拘束,就当是自己家。”
亲王敬酒,他自然?要?回敬。他之?前倒是不知道沐王还是个?嗜酒如命的主,拉着他连敬三杯才招呼上菜。
云珞随后也举着酒杯凑过来,“凌大人,我敬你一杯,昨晚离开的匆忙,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同凌大人说?。”
凌犀略一颔首,把酒喝了,“不知五皇子殿下是要?同臣说?什么??”
“就是看?凌大人投缘,想和你交个?朋友。”云珞叹声气,“看?凌大人和三皇兄关系很好的样子,真羡慕你们,我就没有像凌大人这般的好友。”
五皇子的话看?似是闲聊,可又句句透漏着陷阱,好像他回答错了一句就会?惹祸上身。
凌犀敛去眸光,弯唇道,“是翼王殿下抬爱。”
美味珍馐接连端上桌,最后端上来的是一道甜点,这东西凌犀识得,桃花似的形状,边缘侵染粉红,小巧可爱,令人食指大动。
“凌大人快来尝尝,这桃花酥和外面卖的可是不一样。”
在沐王再三礼让下,凌犀盛情难却,终是拿了一块来尝,味道果真如沐王所?言,独有一份香甜。
“好像是……有酒味儿。”
沐王大笑道,“正是,里面馅儿是加了桃花酿的,不仅形状似桃花,味道也是。”
“是啊,凌大人别客气,这点心可好吃了,还不用?担心吃醉了。”云珞跟着敲边鼓,两人一唱一和,倒真像是热情好客的东道主。
左手边是美酒佳酿,右手边是桃花酥,凌犀都没机会?吃上其他菜肴,已经七八分饱了。
沐王伏在案上,面颊酡红,俨然?是一副醉态,可即使?已经直不起身板,酒壶依旧不离手,“本王,嗝!本王第一眼见到凌大人,就想和你交朋友,可是,可是老三总在你身边转悠,烦的很,烦的很呐。”
“沐王殿下您醉了。”凌犀只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的沐王和五皇子有了重影,他用?力晃晃脑袋,可越晃头越晕,“我也醉了,我该回去了。”
凌犀摇摇晃晃站起身,突然?被云珞拖住胳膊,甩也甩不掉。
“凌大人,我们继续喝!”
凌犀掰开他的手,“不行,不能再喝了。”
云珞失了重心,砰的一声栽到地上,挣扎半天愣是没起来。
凌犀扶住墙壁,脚下踉跄,走到门口时突然?撞上一堵墙。可这墙比别的墙软了很多,不仅有温度还会?扶他。
他借着这堵“墙”的力道站稳,抬头就看?见紧皱眉头的云翼。
“是你啊。”
凌犀轻笑,身子一时犯软,直接歪倒在对方怀里。下一刻,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两脚悬空,不知怎么?的就被抱走了。
回到房中,云翼将人轻放在床榻上,俯身去脱他的鞋子,却被一把揽住手臂,登时僵在原地。
若说?方才凌犀尚能保持一丝清醒,全是因为在陌生环境下本能的戒备,如今见到熟悉的人,戒备瞬间荡然?无存,酒劲儿也跟着上来了。
云翼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手臂被人抱着,他也舍不得推开,无奈抱着他的人一点自觉都没有,不仅整个?人贴上来,还一个?劲儿的在他手臂上蹭。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云翼叹息一声,看?他这样子很可能是把自己当成?了枕头被子一类的东西。
岂料凌犀突然?抬起头,水汽氤氲的眸子迷迷蒙蒙的望过来,瞬间展了笑颜,“殿下,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