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犀盯著书信,舍不得移开,“当然是好消息。”
“对了。”阿九扒拉一下小仲的胳膊,贱兮兮的问道,“小仲哥,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是不是私会哪家姑娘啊?”
小仲被?他?闹成?大?红脸,羞恼道,“别胡说,哪有什么姑娘,没影子的事。”
阿九依然不肯放过他?,抢过篮子一看,“还说没有,这里面都是点心?渣子,你不是给哪家姑娘送小吃去了?公子方才还问我你的去向,是不是啊,公子?”
凌犀见状也察觉出小仲这些时日心?不在焉,如果真如阿九所言,小仲有了心?上人,倒也是一桩好事,怎么说自己也是有俸禄的人,凑个彩礼钱不成?问题。
小仲低着头,抿了抿唇,双手背在身?后,鞋底磨着地面,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公子,奴才真的没有私会姑娘。”
凌犀点点头,小仲从来?不会同他?说谎,“那你在忙什么?”
“奴才就是……就是看欧阳公子独子赴京赶考,没人照顾,所以才给他?送些吃食。那日他?与公子相谈甚欢,应该也算是公子朋友了,奴才是替您照看一下。”
所以不是私会姑娘,是给欧阳然送点心?去了?
凌犀凝眉打量自家小跟班,见其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小动作不断,回想?起芙蓉跟凌杰在一起的场景,这情态与那时候的芙蓉如出一辙。
沉思稍许,随即了然,准备嫁妆也是一样?的,他?都出的起。
“既然你这几日都在替我关照欧阳公子,之后也多精心?点,科考在即,倒是需要人多照看。”
小仲连连点头,随后把竹篮抢回来?一溜烟跑没影了。
阿九跟见鬼似的盯着门口,“公子,小仲哥很不对劲,活像,活像少年情窦初开。他?不会是看上那什么欧阳公子了吧?”
凌犀继续低头批复公文,“看上也挺好的,那人我见过,倒是不错的人。”小仲家中没有其他?亲人,若是他?能寻得一人彼此照顾,不管是嫁是娶他?都乐见其成?。
很快便到了科考正日子,学子们?分三场进行考试,每场都要考上三天,缺一天不可。凌犀不仅要亲临考场监督,还要协同其他?大?人批阅试卷,在一月时间内将考中的学子名单张榜告知天下。
待科考结束后,考生们?大?多继续逗留京城,等待张榜结果,各大?客栈在此期间会再赚一波银两,有时候甚至比考前还要多。
能进京城应试的学子已经是通过乡试选拔,即便这样?,凌犀他?们?要过目的试卷也有上千份。礼部夜以继日的审阅,终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整理出成?绩。
凌犀看到进士的榜名时,瞄见两个熟悉的名字,欧阳然和?穆羽都在入选范围之内。
“你的欧阳公子中选了,回头你带点好吃的去同他?庆贺。”
小仲听后面颊绯红,“公子您说什么呢……”
凌犀睨他?一眼,打趣道,“好了,快去吧,墨都快叫你研干了。”
小仲尴尬的放下磨块,收拾好药碗,刚要出门,迎面撞上疾跑进来?的阿九,一不留神,药碗自手中掉落,摔的粉碎。
凌犀站起身?,瞧见阿九如此慌乱神色,皱眉道,“出何事了?”
阿九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公子,出大?事了,刑部尚书带侍卫包围了将军府,说是有人密报您在科考期间监守自盗,考前卖题,要带您去刑部问话。”
话音刚落,刑部一行人等已经进了西厢院落,走在最前边的男子身?穿朝服,冲后边摆摆手,侍卫们?迅速窜进院落中将门口围住。
“凌大?人,在下奉旨前来?,调查科考卖题一案,还请凌大?人行方便,和?在下去趟刑部,等查清楚了,便放大?人回来?。”
凌犀面上未露多余神色,打量来?人,这应该就是尹安之父了,“尹大?人,可是皇上让你来?请我去的?”
尹尚书笑笑,“我自然已经禀报过皇上,还请凌大?人不要让我为难。”
侍卫们?一左一右守在凌犀两侧,眼看就要上手。这时候,院子口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凌杰挣脱侍卫阻拦跑进西厢院落,见侍卫要动手,立马上前替凌犀挡着。
“你们?别碰他?。”
“凌杰。”凌犀拉住他?的胳膊,“尹大?人只是让我去问话,事情清楚了,我就回来?。”
“这脏水都泼过来?了,还怎么清楚。”凌杰着急道,“你这身?体不能去刑部。”
刑部是什么地方,大?家心?知肚明,问话要怎么问也是两说,问完有没有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
凌犀压低声音,“皇上已经下旨,不去就是抗旨不遵。你速速告诉二叔,其余的不要做。”说完,他?推开凌杰,对着刑部尚书拱手道,“尹大?人,我们?走吧。”
尹尚书沉吟一番,让出路来?,“凌大?人请。”这回侍卫们?没在冲上来?押人,仅仅是跟在了后头。
凌杰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握紧拳头,咯吱咯吱作响。
“凌杰公子,怎么办呀!”阿九和?小仲站在后边,急得都快哭了。
“我去找我爹来?,他?一定有办法。”
不过半天功夫,凌犀被?带去刑部的事已经传开,朝堂上下人尽皆知。皇帝是何意思众人猜测万千,均不敢轻举妄动。
正宣门前,十几个公子小姐跪在宫门口,每人手里托着一封文书,从太阳没下山他?们?就跪在这里,到天色暗了仍旧一动不动。
“励儿!”
男人提着朝服下摆,急急可可的赶过来?,看到韩励,沉下脸色,“胡闹!快随我回去。”
韩励抬头,惊讶道,“爹,您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你就跟着办糊涂事了,快跟我回去!”
韩励抿紧双唇,摇头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和?他?们?一起为凌公子请命。”
在场跪着的都是清风书院的学生,以何.靖和?凌杰为首,皆是为凌犀求情。
韩员外郎揪住他?的后襟,气急败坏的往上拽,“别人我管不着,你必须和?我回去。凌大?人的事自有圣上评判,有刑部调查,轮不到你我质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韩励头一次违背父亲之命,愣是跪在原地不动,“凌公子是好人,他?品行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断不会做出此事。一定是有人要害他?,我不能不管,即便只能尽绵薄之力,也比不尽的要好。”
“你,你这个逆子,不过是在一起念书罢了。凡事要独善其身?知不知道!”
韩励挣开他?的手,“我一直因为您的职位低微,被?其他?人排挤在外。是凌公子来?了,我才开始有了好朋友。如果当初我被?人欺负,或是大?家围场遇难时,凌公子也独善其身?的话,爹您早就见不到我了。”
韩员外郎登时语塞,半晌后重重的叹了声气,“凌将军早早就进宫了,不管是真有此事还是被?人陷害,若是凌将军都没有办法,你们?又能做什么?”
韩励咬咬牙,“起码,起码能让凌公子早日出刑部也好。凌公子身?体不好,刑部阴气重,即便不用刑,对身?体也是有损害。可以让凌公子禁足在将军府,待案子调查清楚再行定夺。”
“谈何容易。”韩员外郎没了方才的疾言厉色,抬头看向宫门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荣宠加身?或是牢狱之灾,都看圣上如何想?了。”
45.第四十五章
刑部抓人?时?是以问话为名, 可凌犀被?带到刑部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尹尚书的影子。
侍卫们守在门口,而凌犀独自坐在审讯室中。之前他也曾耳闻过刑部审讯的手段,若是真动?起刑法, 退层皮都算是轻的。
凌犀环顾四周, 这里只有桌椅, 并不见?刑讯的铁架和其他刑.具。看起来他们尚未对自己起折磨的心思。
审讯室中暗无天日,他也分不清到底过了多少时?辰, 大约估算着应该有一日时?间了。期间侍卫隔一段时?间便会来送饭,即便他一口未动?,饭菜还是准时?送到,渐渐的占满了桌案。
终于,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动?静不止一人?。审讯室的铁门一下子被?推开,尹尚书埋着方?步款款入内, 摆足了架子。
“凌大人?,不管怎么说, 饭还是要吃的,若是您在这因?为不吃饭饿死了, 我可不好和凌将军交代?。”
凌犀扯下嘴角,“几顿饭而已,饿不死。”
尹尚书坐到书案后, 挥挥袖子,侍卫们迅速上前将饭菜尽数端走,换上新的笔墨纸砚。
“凌大人?, 都到这里了,我实在不想对您动?用刑讯,不如您自己交代?。”说到这里, 尹尚书身边的人?已经研好了磨,提笔准备记录。
“不瞒尹大人?,我实在没什么好交代?的,有人?诬陷我,还要我交代?,是不是强人?所难?”如果说在来刑部之前,他还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眼下却是有了大致推测。
此举背后的人?是谁他虽暂时?确定不了,但这件事很可能有刑部的参与,不然为何刑部如此迅速的请示圣上拿人?。
事发突然,还是发生在翼王殿下不在京城的时?候。似乎是有人?想要趁这个机会把自己带过来,可带过来的目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尹尚书装模作样的叹声?气,“凌大人?您这样说,我很难办啊。”
凌犀坐在其对面,神情自若,仿佛只是来做客,“尹大人?想问什么问就是了,反正我现在落在你手上,插翅难飞,你有什么难做的?”
得不到想要的效果,尹尚书收敛了假笑,渐渐眯起眼,“既然如此,不如等口供写好了,凌大人?在上边签字画押,我们就算结案了,也不必多费口舌。”
凌犀既已料定他们想在自己身上问出什么东西,就不会贸然对自己如何,如此一来尹尚书的威胁如同纸老虎似的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是我的供词,我怎能签字画押?尹大人?是在说笑吗?”
尹尚书轻哼一声?,冷声?道,“我看凌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好好招待凌大人?,送份大的见?面礼。”
一旁的侍卫应声?,几步上前,抽出腰间匕首对准了凌犀的眸子,眼看就要刺下去。
“等等。”尹尚书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只要凌大人?肯招供,就不必受剜目之苦。”
侍卫手中的匕首只要再往前送出去一分,后果不堪设想。凌犀面色不改,眼睛分毫未眨的看着尹尚书,不发一言。
尹尚书皱起眉头,摆摆手,那侍卫随即收了匕首躬身退下。
“算你有种。”尹尚书不再维持方?才打太极的圆滑模样,凶相毕露,他朝着底下人?使个眼色,紧跟着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推开。
这回?进来的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此人?脚步极轻,看不见?面容,只能凭借身形判断出对方?是个男人?。
只有两种人?会有如此轻的步子,一是将死之人?,二是武功极高。
此人?一来,尹尚书反倒退到了后面,将所有主导权交给?了男人?。
“凌公子。”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凌公子可知?道幽冥谷?”
凌犀心中一沉,好在稳住了面色,未露出端倪,“不知?。”
“三?年前杀了幽冥谷谷主的那位少侠也姓凌。”
凌犀笑笑,“天下同姓之人?多了,再者说,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是少侠吗?”
男人?沉默半晌,又道,“那么,凌公子使得剑法可是月山派剑法?难道天下会月山派剑法的人?也多了?”
自重伤后,他唯一一次用月山剑法是在杭州遇刺时?,也就是说这人?当?时?也在画舫上。
凌犀敛去眸光,淡淡道,“我曾有幸学过几招月山剑,但到底先天不足,不适合练武,也就没有拜入月山门下。”
男人?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慢步靠近,“原来是在下误会了。”
说话间,男人?突然发难,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凌犀立时?僵住身体,只觉一股强盛的内力冲.撞过来,压的他透不过气。
如果他不反抗,必定会受内伤。但假如他反抗,即便赢了男人?,自己也会受到反噬,同时?也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思及此处,凌犀彻底放弃抵抗,对方?内力径直闯入四肢百骸,只要再继续下去必定伤及心脉,男人?却在这时?松了手。
没有钳制,刚受重创的身体已然不能支撑,凌犀死死扶住椅背才不至让自己滑下去,他紧咬住下唇,嘴角溢出一丝鲜红,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猜对了,这人?是来试探他的。
“把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人?死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混沌,视线也愈发模糊。到最后,他实在是不知?道那两个人?在说什么了,只知?自己再一次被?单独留在审讯室里。铁门关合的刹那,一直强撑的眸子终于缓缓合上。
御书房中,凌峰始终跪在圣前,他鲜少有如此久跪的时?候,上一回?还是二十一年前兄长为国捐躯后,他在灵堂前跪过一天一夜。
“臣恳请皇上下令让犀儿回?将军府待查,犀儿身体不好,断然受不住刑部的地方?。”
皇帝放下最后一本?奏折,这才抬了眼,“凌爱卿平身吧,朕并没有定凌犀的罪,只是传讯问话。凌犀那孩子朕也喜欢,朕同你一样不相信他会如此。可凡事讲究证据,不能因?为你与朕的一句不相信就免了一切。”
凌峰依旧坚持跪着,“皇上,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在案情水落石出前,犀儿不会离开将军府半步,臣只求将犀儿带回?将军府,并不是罔顾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