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时无聊,裴寒瑭四处张望,打量着阁内的琼林玉树,只觉得华美耀目,忽而,他的目光定在一处,好似看见什么新奇之事,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看了半晌。
而后裴寒瑭凑到顾赫炎身旁,压低声对他说:“煜熠,你看你左手边墙上挂着的第三幅美人画。”
顾赫炎转过头去看画,听见裴寒瑭问他:“像不像?”
“什么?“顾赫炎不解。 ”你仔细看看。“裴寒瑭道,”那眉,那眼,难道不像吗?我瞧着可有五分相似啊。”
顾赫炎茫然:“像谁?”
慕之明突然开口:“我。”
裴寒瑭吓一跳,抬头见慕之明看着他俩笑,原是早就注意到他俩的窃窃私语了。裴寒瑭不好意思地抱拳:“慕大人勿怪,我无意拿这风月场之物与大人相比。”
“不,裴大人只是说实话而已。“慕之明毫不在意。 ”什么比不比,像不像的啊?“闻鹤音也转过头瞧去,这么一瞧,惊诧地喊出声,”少爷,那画上的姑娘长得和你好像啊,该不会是阁楼里的哪位姑娘吧?”
慕之明落落大方地笑道:“我也十分好奇,不如寻人问问,如何?”
闻鹤音:“好啊好啊。”
恰巧一名青衣姑娘路过,慕之明便询问起那画上的人。
姑娘道:“啊,那位曾是我们阁内的花魁,半年前,一位王侯贵族相中了她,替她赎了身,从此深居其府,再无人见过。”
第61章 谁人能争此风月
“王侯贵族?“裴寒瑭好奇地问,”哪位王侯贵族啊?“姑娘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裴寒瑭:“多谢,打扰了。”
等姑娘行礼后离开。
裴寒瑭感叹道:“虽有缘,但无份啊。
“是呢。”慕之明点点头,他重新望向那副画,细细打量,见画中姑娘手持花鸟团扇,神情慵懒地倚在罗汉牡丹暖榻上,身姿袅娜纤巧,惹人浮想。
其实比起自己,慕之明觉得这画中人,更像他所认识的另一个人。
而另一边,裴寒瑭同顾赫炎悄声耳语:“是不是很像?想不想把画抱回府藏起来?”
顾赫炎淡漠地说:“不像,不想。”
裴寒瑭:“啊?这眉眼多像啊,怎么会不像?”
顾赫炎说:“慕之明素来举止高雅,坐姿如钟。说着顾赫炎又望了那副美人画一眼,眸中不起一丝波澜,甚至更加笃定地说:”不像。”
慕之明出身簪缨世族,自幼待人彬彬有礼,何时如画中女子这般懒散不雅过。
更何况.....
这世间,谁人能争得他半分风月?又哪来的五分相似。裴寒瑭乍舌:“...行。行吧。”
四人静候片刻,阁主前来,裴寒瑭例行询问了有无人失踪,有无琴女或琵琶女三日未归阁等问题。
得到的回答皆是没有。
此处也未得到一丝线索,四人离去,行至大街,置身于人声。熙攘的街巷里,只觉得身心俱疲,茫然无措。
闻鹤音忍不住道:“我们这样找,跟大海捞针似地,也太累了。而且如果那女子并非歌妓,只是某人府上的奴婢,那我们岂不是在白费功夫?”
裴寒瑭笑道:“小东西,查案皆是如此,劳心劳神,若遇上疑难杂案,查。上数个月都有的。”
慕之明转头看向顾赫炎,轻声:“赫炎,可会乏累?你的伤臂昨日才愈合....”
顾赫炎似乎没想到慕之明会与自己说话,怔愣片刻后才想起回话,又因努力压着声音里的情绪,因此显得十分冷淡:“不累没事。”
正此时,忽然有人御马疾驰而来,速度之快,惊得路人呼声连连。。
顾赫炎蹙眉,想都没想,一把将燕国小世子揽到身后,追免他被马撞到,也替他挡下扬起的尘土。
那人乃京兆府侍卫,他勒缰绳急停,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裴寒瑭面前,急道:“裴大人,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出事了!”
裴寒瑭:“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说清楚些。”
那人道:“昨日发现的那具面部烧焦、背部有淤青伤痕的女尸被人偷走了!”
四人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兆府衙门,疾步行至殓房处,数名京兆府侍卫已在那侯着了,看守殓房的人也在,望着面前的空棺材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裴寒瑭几步走过去,大声询问,“尸首怎么会不见了?”
看守殓房的人忙行礼,惶恐不安道:“被,被人偷了。”
“被偷?!被谁?看见了吗?“裴寒瑭问。 ”两个蒙面黑衣人。“看守殓房的人说,”今日酉时,我将这殓房的i锁好后离开,行至半途,想起东西未带,于是折返回来,哪知远远地就看见殓房门大开着,我正纳闷着,就见两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扛着一具尸体出来,吓得我啊,哎呦呦,两腿直哆嗦!”
“你没喊人吗?“裴寒瑭问。 ”我喊了!“看守殓房的人忙道。
一旁的京兆府侍卫沮丧地开口:”那个时辰,府里人少,那两个黑衣人又武功高强,外头似乎还有其他人接应,我们无能,没追上。”
京兆府被人夜闯,还丢了尸体,这可是件颜面尽失的事,裴寒瑭气愤不已,面若寒霜,声音也冷了下来:“查殓房。”
可那黑衣人分明有备而来,又深谙探查的门道,竟未留下一点线索。
此事很快惊动了京兆府尹,裴寒瑭的父亲,裴大人。慕之明等外人继续待在衙]并不妥,于是各自道别离去。回慕府的路上,闻鹤音见慕之明不言不语、眉头紧锁,于是劝道:“少爷别想了,你赶紧给我把一切抛之脑后,今晚早些休息,你的身体不是还有些不舒服吗?”
慕之明回过神来,看向闻鹤音:“我有些事想不明白。”
闻鹤音说:“什么事啊?”
慕之明说:“那女子面部已被烧毁,无人认得其容貌,令我们寻人困难重重,而这京兆府又非善地,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何凶犯要冒着被抓、留线索的风险硬闯京兆府将尸体盗走呢”
闻鹤音挠挠头:“对噢,为什么?”
“我猜,是因为.....“慕之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闻鹤音,压着嗓子,用鬼气森森的声音幽幽地说,”那具女.....能说话”
第62章 这种时候还撒谎
“那具女尸....会说话”
闻鹤音吓得一个后仰,脑袋磕在马车小窗旁:“啊!!什么啊!?女P会说话?!”
“哎呀,怎么撞着头了,小心啊。“使坏的慕之明忍俊不禁上前双手扶着闻鹤音脑袋瞧,”磕得重不重啊?”
“不重,少爷,为什么女尸会说话啊?“闻鹤音问。
慕之明伸手替闻鹤音揉着撞疼的地方:”那女尸身上应当有没毁掉的线索,而且这个线索很明显,明显到凶犯不惜夜闯京兆府也要将女尸盗出来。”
“原来如此。“闻鹤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慕之明轻声:”会是什么样的线索呢..”
“哎呀。“闻鹤音急道,”少爷你就别费那个功夫想了,这女妒已经被人偷走了,就算那线索再明显,我们也无从得知了,你就是想破脑袋也没用啊。”
慕之明喃喃,“我想不明白的并不是此事。”
“那还有什么事啊?“闻鹤音问。
慕之明忽然眸光一凛,他看向闻鹤音,问道:”阿音,你知道京兆府仵作住在何处吗?”
闻鹤音因之前协助裴寒瑭破案,无意间还真就知道了件作的居所:“知道啊。”
“快,我们现在去找仵作,你给马夫指路!“慕之明忙道。闻鹤音懵了:”啊?”
慕之明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快去。
“哦,噢噢。”闻鹤音掀帘出了马车,给马夫带路。慕之明深呼吸数下,目光逐渐变得沉着冷静。
如若那个线索真的很明显,仵作为什么没查出?
真是他没看见吗?
还是.....他看见了不愿.....
京兆府的仵作住在偏辟城郊处,因行事晦气,他无妻无儿无女,茕茕孑立,就连住所都是左右无邻的简陋破旧木屋。
慕之明和闻鹤音才行至木屋前,突然听到里头传来打斗和喊救命的声音。
慕之明:“阿音!”
闻鹤音几步上前,猛地踹开木门,就见破旧桌椅翻倒,一名黑衣人将哭嚎大喊的作作压在地上,右手高举首正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闻鹤音飞快冲过去,握住黑衣人手腕,阻下他刺杀的动作,强扭他胳膊,将他拉离仵作。
黑衣人与闻鹤音贴身过了几招,见不能迅速制服,就不愿纠缠,一脚踹向闻鹤音拉开距离,破窗逃跑,闻鹤音往前追了几步听见慕之明喊他:“阿音!别追了,危险!!”
闻鹤音脚步一刹,跑回慕之明身旁。
慕之明抬他胳膊,扭他肩膀,前前后后地看:“有没有伤到”
“没有!”闻鹤音昂首挺胸,还挺自豪。
“那就好。”慕之明轻吁口气。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蜷缩在角落吓得肝胆俱裂、瑟瑟发抖的仵
慕之明原是来兴师问罪的,怎想到会无意间救了仵作一命。而凶犯竟敢在京城脚下屡屡犯案行凶,其这般猖狂大胆,草芥人命,令慕之明怒气填胸、愤懑不平。
两人上前扶起仵作,又在破旧屋内寻了杯水给他,仵作颤颤巍巍喝了水,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呜呜地哭:“我平日也没得罪人啊,怎么会有人想杀我呢,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慕之明问:“作作,你还记得昨日。你验的那具女尸吗?”
仵作声音还在抖,断断续续地说:“回大人,小人记得呢。”
慕之明问:“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仵作动作一滞,低头眼睛往斜下方撇:“小人,小人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东西啊,那死人的东西多阴气啊,小人怎么会藏呢?”
闻鹤音凶巴巴地说:“你心虚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撒谎?!”
仵作支支吾吾,摇着头。
慕之明思索片刻问:“是金银,还是首饰?”
仵作蓦地抬头,瞪眼看着慕之明。
慕之明好声好气地劝道:“拿出来吧,都招来杀身之祸了何必还藏着掖着,虽你私藏尸首财物难辞其咎,但我会替你向京兆府的裴大人说情的。”
仵作犹豫片刻,哆哆嘹嗦走到一个缺角的大木箱子前,伸手打开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锦纹钱袋子,交予慕之明。
慕之明接过那锦纹钱袋子,打开后见里面有一些碎银和金子以及一枚刻着“元”字的玉扳指,他正准备将那枚扳指拿出来细瞧,闻鹤音忽然凑过来,惊诧地说:“咦?这个钱袋子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第63章 浑身是伤不念疼
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刑部主事元府。
内堂厢房里,元报德怒不可遏,一脚踹在跪在他面前禀报的手下肩膀上,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连个作作都杀不死该死的,都怪那个狗和尚!去什么破庙,看什么井!那个歌女也是,我不过和她玩玩罢了,竟然死了,贱婢!废奴!没一件事顺心的!”
“少爷。”那手下苦口婆心劝道,“还是把这事和老爷夫人说吧,让夫人去求求霍大人,他可是狴犴司之首,定有办法妥善解决此事的。”
“不行!!这事要是被舅舅知道了,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元报德气急败坏,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咬着指甲,“你看清了吗?那个去找件作的人是燕国公世子慕之明,不是京兆府的人”
“对。”手下点点头。
元报德沉思片刻,说:“我们先等等,再看看动静,燕国公世子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告发我?而且他现在助贤王党争,必定要拉拢各方势力,那我舅舅这根高枝他定会竭尽全力去攀的”
黑云压城,不多时,天空下起了阴雨,风大雨斜,给这寂静深夜增了一丝寒意。
燕国么府,采薇和闻鹤音立于书斋门口,采薇担忧道:“少爷怎么不歇息呀,你俩这是去哪了?少爷为何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斋里,谁都不理呢?”
一天发生太多事,闻鹤音解释不来也解释不清,他心焦地扒在门口,想透过门缝里瞧见慕之明在做什么。
其实慕之明什么也没做。
他端坐在书案前,静静看着案桌上那只染了些暗红血迹的锦纹钱袋。
方才在路。上,闻鹤音蓦地想起这钱袋是何物。
“是那个,元什么,元家之子,元报德的钱袋!”闻鹤音肯定地说,“他还说他舅舅是什么什么狴犴司之首!”
慕之明听见这句话,呼吸蓦地一滞。
狴犴司之首五个字,犹如枯骨利爪的五根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扎进慕之明胸膛,绞其血肉,剜其白骨。
因为前世,彻查慕家谋逆一案的,正是狴犴司。
奉皇太子傅启旨意,带人抄了慕家,给慕博仁套上枷锁将其投入大牢,并把慕家三族流放苦寒之地的人,就是狴犴司之首,霍辛!
狴犴司由晋太祖创立,最初是为了打压贪官污吏、乱臣贼子所设,定下了明辨是非、秉而断之规。
历经几个朝代,其权利之高,势力之大,令所有文官武将胆寒。
更有句说法,叫宁愿得罪如来佛,不愿得罪狴犴司。
慕之明问闻鹤音为何会认得元报德,闻鹤音于是将那日贤王封王庆贺宴上所经历的事一一说给慕之明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