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与邢尚书对视一眼,邢尚会意,开始打感情牌,“老臣如今是想见贤侄一面都难了,怀瑾可是嫌弃我这老头子了?”
屋内,青丘玦提笔的手一顿。
谢丞相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当年子珩托我关照怀瑾,如今我却辜负了他一番信任。”
龙夺心里咯噔一下,这次看来是有备而来啊,他招架不住,只好求助的望向自家公子。
鹰眼不敢吱声,金缠这个大嘴巴特地写信将公子和谢公子那档子事告知了他们,别提多震撼了,倒是鹿回那家伙沉得住气,就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笑容。
可这外头打头阵的是谁啊?
邢尚书那堪比公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谢丞相更不必说,那是谢公子他爹啊。
无论哪一个,都把青丘玦拿捏的死死的。
“…… 公子?”
见青丘玦半天不出声,鹰眼只好战战兢兢的出言提醒。
青丘玦沉沉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龙夺有眼色的退下,青丘玦恭恭敬敬朝两人一行礼,众人吓得赶忙跪下回礼。
青丘玦觉得挺闹心的,但还是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无奈的摆手,“不必多礼。”
说罢不等邢尚书与谢丞相说话,便主动表示愿意跟邢尚回到邢府休息,二老这才满意的带着一众朝臣回去了。
而看似服软的青丘玦却暗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般来说,狐狸卖乖都是有目的的。
————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摄政王一休息好,便开始了新一轮的 “征程”。
处理好手头的事,离谢陵瑜回京也不远了,青丘玦算着时日,瞧了一眼案前积累下来的信件,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修长的手指轻点几下,这都是边疆来的。
几日后,朝堂之上。
青丘玦端坐上位,下了旨意。
概括如下:
孙将军护国有功,封骁勇大将军,重修府邸,赏金银万两,谢陵瑜救援及时,有勇有谋,能堪大任,封玄机将军,特赐玄机营。
底下是哗然一片,这谢公子虽有些能力,可到底是位文臣,怎的能做将军呢?
偏偏这旨意颁下,青丘玦还笑眯眯的问,“众卿可有异议?”
自然是有异议,他们这段时间已经摸清楚摄政王的脾性了,青丘玦虽然也是手段狠辣果敢那一挂的,可他是真心为大玄好,所以一众忠良也敢谏言。
“殿下三思啊。”
“殿下,谢公子虽有过人之处,可……”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这帮文臣酝酿着准备来一场舌战,摄政王总是一针见血,将他们堵的没话说。
如今大玄确实是武将凋零,林、白、柳三家被灭,如今能堪大任的唯有孙家和近些年稍有好转的季家。
但也不能如此啊,这谢陵瑜是他们惦记已久的好苗子,好好的文臣不当跑去带兵打仗,这不是胡闹吗?
青丘玦淡淡的一抬眼,无形的压迫令众人渐渐噤声,待到大殿安静下来,他这才开口,“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诸位还是一个一个来罢。”
谢丞相与邢尚一言不发,几位文臣对视一眼,骆巡抚先一行礼道,“殿下,谢公子虽有八斗之才,但令文臣变武将,未免太过儿戏了!”
青丘玦赞同的点头,“巡抚大人所言极是,可谢公子并未正式入仕,何来文臣变武将一说?”
“这……” 骆巡抚一噎,递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人,户部尚书会意,上前一步。
“殿下,虽说大玄如今武将凋零,可谢公子不曾习武,未免…… 未免太过荒唐了!”
青丘玦仍是一副淡笑的样子,“的确如此,可冯尚书怎知谢公子不曾习武?”
冯尚书一愣,尚未来得及接话,魏副将便一行礼,神色有些愠怒,“殿下许谢公子将军之位,不知谢公子可否担起这重任,臣不善言辞,只是不知这谢公子,可否在臣手下过满三招!”
大殿陷入了死寂,众人悄摸着偷瞄上位端坐的人,青丘玦垂着头,叫人看不出神色。
魏副将耿着脖子,若是谢陵瑜没有这个实力,青丘玦此举无疑是在羞辱大玄武将,或许他这番言论恐会引得摄政王震怒,但……
“魏副将上前,其余人退后十步。” 青丘玦手指挥了挥,龙夺上前一步。
魏副将不明所以,以为是当众严惩,梗着的脖子缓缓低下,满心失望的屈膝,却被一枚玉石击中了膝盖。
“站稳了魏副将,龙夺乃我属下,谢公子的实力可是在他之上,准备迎战吧。” 青丘玦撑着下巴,淡淡笑着,哪里有不悦之色。
自家那位的实力他虽没有实打实的领教过,但好歹同床共枕这么久了,日常中不小心露出的习惯还是叫他瞧出了端倪,都是习武之人,就像那日孟毅被绑,谢陵瑜的反应与自己不相上下。
加上平时互相都不经意的试探,自然是心中有数,虽说比自己还是差了点意思,但实力绝对在龙夺之上。
众人一片哗然,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青丘玦说的话也令众人大惊,但他们来不及多想,魏副将迎战了。
先前那一愣之后便是跃跃欲试,龙夺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与谢陵瑜的温润完全是大相径庭。
武将们屏气凝神间,两人动了。
魏副将年纪不大,能在这个年纪当上副将的,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原本他怒极大放厥词,说是谢公子怕是无法在他手下过满三招。
可龙夺招招凌厉,魏副将竟渐渐有招架不住之意,他暗自心惊。
又是一记杀招,魏副将心中咯噔一下。
可龙夺却骤然收势,点到即止冲他一行礼,“得罪了。”
心中的不满与愤慨散去,魏副将涨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心悦诚服的朝青丘玦行礼,恭恭敬敬道:“是臣功夫不到家,魏某心服口服!”
诸位大臣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鼓掌赞叹,一扫方才压抑的气氛。
可就在这时,方才一直淡笑的人收敛了笑意,众臣一愣,这才安静下来。
“此次南溪攻打大玄,在下只身一人入敌营,我方人马不比南溪,只好铤而走险以望换的一线生机。” 青丘玦不愿称王,便一直用的谦称,他嗓音低沉肃穆,像是令众人回到了边疆。
“我也曾担心谢公子,便差遣他去了莫城,但他最后回来了,与南溪如今的君王易凌结盟,带着南溪的援军与大玄将士里外夹击,胜的易如反掌。”
“他自小便爱习武,可重戮怎能容得下谢家独揽大权?”
众臣渐渐羞愧的低下头去,心中豁然开朗。
唯有谢丞相始终抬着头,神情复杂。
“他从不是文臣,更不是文雅公子,他是在边疆提酒豪饮,说待他做了大将军,谁也别想越界一步的儿郎…… 是说要好好守着大玄,令百姓不必受流离之苦,孩童不知战火是何物的栋梁。”
“他本就该是将军,若非顾全大局,或许更早就是了。”
这一席话的以轻叹结尾,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青丘玦又问,“诸位可有异议?”
“殿下英明!” 众人齐呼。
他们怎么忘了,眼前的摄政王乃青丘一族,那是千万忠骨堆砌的青丘啊。
谢丞相本不必行礼,此刻却也弯了背脊,恭恭敬敬的与众人朗声道。
青丘玦勾唇,满意的点头,“诸位辛苦,退朝罢。”
108 一如初见(完结章)
作者有话说: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番外甜甜甜~
边疆的风吹的人皮肤皲裂,谢陵瑜分明是头一回来,却没受什么影响,孙将军观察了一段时间,对他是越看越满意。
南溪与大玄双方往来几次,耗了个把月,愣是将寒冬给耗过去了,他们没能赶在来年之前回京,与将士们守着边疆,度过了这一年。
直至昨日。
他们方才算是了结了与南溪的纠葛,再整顿几日,也好启程回京了。
谢陵瑜往京中去了不少信,皆是含蓄的思念,两人正值壮年,初尝禁果后便分隔两地,倒真是有些煎熬。
夜色中火焰跳跃。
谢陵瑜与孙家父子在营帐中捧着盏热茶,听着孙将军的豪言壮志,只觉得声音渐渐缥缈,他的一颗心早就飘到京城去了。
如今的京城恐怕已经回春了,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不知道京城形势如何,阿玦是否还忙着呢……
否则自己的信去了,怎会迟迟没有回音?
心头萦绕着淡淡的失落,但很快便被他藏起来,笑着附和了孙将军几句。
“…… 明日便回京罢。” 孙将军笑了几声,叹了口气道。
谢陵瑜一怔,下意识道,“这么快?”
孙将军哼笑,拿眼睛斜视他,“快,这会儿说快了?我看你小子心思早不知道飞哪去了!”
要不是看这小子有点实力,办事的时候也不含糊,他早就上家伙罚了。
奈何根本找不到机会,罢了罢了,还是回京让老谢烦去罢!
谢陵瑜被他说的脸上一臊,轻咳两声,但也没有反驳,不过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还是得好好想想如何同父亲去说。
只是……
就在他沉思之际。
孙黔突然放下茶盏,起身出了营帐,孙将军见怪不怪的骂了两句 “小兔崽子”,心中愤愤,自己如此豪爽一人,也不知怎么就生出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孙兄近日似乎兴致不高。” 谢陵瑜有些担忧。
孙将军不在意的大手一挥,骂骂咧咧,“他什么时候兴致高过,一副死德行,哪家姑娘乐意跟他?”
谢陵瑜忍不住一笑,眉间的愁绪散去了些,安慰道,“孙兄生的一表人才,小小年纪便跟着将军出征,不少姑娘惦记着呢。”
孙将军叹气,“但愿如此。”
————
翌日清晨。
天色尚且暗着,寒风裹挟着冷郁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士们的呼吸都有些粗重,马蹄踏出一片沉重的声响。
在天方破晓之际,一行人踏出了边疆地界,广阔的黑幕被乍现的清光撕裂,旭日东升,照亮了乌泱泱的大玄将士。
众将班师回朝,一路朝着京城而去。
谢陵瑜此前又书信一封,只有寥寥几字,告知某人自己归期已定,他望着沿途的风景,面色淡淡,却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待到身侧孙黔轻咳两声,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觉已经与二人拉开了距离,竟是跑到孙将军前头去了。
“孙将军,晚辈失礼。” 他一张俊脸涨红,窘迫的连连致歉。
孙将军笑着摆摆手示意无事,谢陵瑜心知他一向不在意这些个规矩,便也轻轻舒了口气。
京城路途遥远,谢陵瑜总是握着腰间的佩剑,九尾剑穗温润细腻。
月色与晨光交替,也不过是转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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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勤政殿。
“公子,青丘府已翻修好了。” 鹰眼如实汇报,眼神却总是往青丘玦手上的信纸上瞟。
青丘玦微不可查的一顿,旋即淡淡应声,“嗯。”
鹰眼没有察觉到什么,见他提笔回信,终于忍不住问,“谢公子来了不少信,公子也逐一回了,为何不送给谢公子呢?”
青丘玦抬眼,轻笑一声,“你懂什么?”
他目光落在信纸上,神色柔和下来。
若是回了,云楼便知道他安然无恙,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回…… 云楼心中难免急迫,兴许会回来的早一些。
鹰眼见他那副神情,福至心灵,瞬间就领悟到了公子的心思,顿时打了个哆嗦。
说出去谁信?
如今威名在外的摄政王竟与情郎耍小手段,满腹谋略用在此处,当真令人扼腕叹息。
不等他继续编排,门外便响起了龙夺的声音,“老大,边疆来信。”
鹰眼发誓,他那一瞬间看见自家公子的眼睛 “噌” 的就亮了,龙夺递信时都被这眼神瞧的一愣。
青丘玦没管他们,接过信纸拆开一瞧,嘴角克制不住的上扬。
即日启程,归家结亲。
落款是瑜。
似乎能想象到谢陵瑜红着耳尖写下这封书信的模样,有些羞赧却抵不过相思。
青丘玦眼眸渐深,手指一动合上那封对折的信纸,低低笑了两声。
“去将红灯挂上罢。”
边疆没有红灯笼,但京城有,云楼向来喜欢热闹的。
两位属下对视一眼,眼中含着戏谑。
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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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尽头晕着半边霞光,谢陵瑜远远瞧见京城最高处的鸣鼓楼,心跳愈烈,怕被人听见似的低下头轻咳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