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殷淮站在旁边打量了他片刻,一直到白亦清皱着眉动了动,身上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滑下来了一些。
他似乎在椅子上睡得不是很舒服。
宫殷淮慢慢靠近他,手搭在他的颈侧,感觉到手底下脉搏颤动,再次确认自己对这个人没有排斥的感觉。
他弯腰把椅子上的人连人带被抱了起来,动作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许多,染了风寒的人睡得格外沉,完全没感觉到外界的动静。
宫殷淮抱着他刚站直了身,怀里的人就自动自发地把脑袋靠在他怀里,自己寻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熟练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抱着。
因为他的动作,宫殷淮心情愉悦了不少,他抱着人走到新搬进来的床边,把人轻放到床上。
被他放下的人一沾床把自己埋进了锦被里面,他似乎很怕冷,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就剩下一撮青丝露在了外面。
宫殷淮坐在床边,手指不知何时绕上了一缕青丝,柔软的青丝乖乖地在他手上被缠绕,跟它的主人一样好脾气。
*
言遥在御医的药房里面把抓好的药交给莲华,嘱咐了她药的用量用法之后,便打着哈欠回了自己在云宫的住处,打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结果他刚回到自己房里,就看到桌前坐着一道身影,他默默地退出去看了一下房门,确认自己没走错,这才又重新进来,不满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整个云宫都是孤的。”宫殷淮抬眼看他。
“行行行,都是你的。”言遥打着哈欠:“那你接着坐哈,哥哥我要去睡觉了。”
“坐下!”
言遥:“……”
他只好忍痛放弃了回笼觉,坐到了宫殷淮面前:“怎么又不高兴了啊?不是听你的去给白公子看诊了吗?刚刚药我都开好了。”
宫殷淮抿了一口面前的茶,然后嫌弃地放到一旁,言遥暗自腹诽他挑嘴,就听到他问:“孤记得你昨日说,他中毒了。”
言遥正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听到他这么问,纳闷道:“你昨日不是说不感兴趣吗?”
宫殷淮默默地看着他,言遥被他漆黑的眸子这么看着,也是渗得慌,投降道:“行行行,我跟你说还不行嘛?”
宫殷淮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说下去。
言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清了清嗓门才道“他身上中的是寒草的毒,毒倒是不难解,就是他估计从小喝到大,毒性已经把他的身体破坏得差不多了,所以……”
他说着注意到宫殷淮的脸色一沉,赶忙道:“别冲我臭脸啊,又不是我给他下毒的。”
宫殷淮睇了他一眼,道:“他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就是很差咯。”言遥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对一个人这么在意,支着下巴看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关注人家了?昨天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得到冷冷的一眼,言遥知道他的性格,不乐意说的怎么问也没用,便继续道:“他虽然现在已经在喝解毒的药了,不过身体被毒性破坏了这么多年,随便一点小病小痛都能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好好养着,最多也只剩下五六年左右了。”
宫殷淮神色一直冷沉,听着他说完才道:“你能把他的身体养好吗?”
言遥听到他这么说,这还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宫殷淮主动同自己寻求帮助,他忍不住道:“你真的很在意那位白公子啊。”
宫殷淮看他,感觉到他心情真的不好,言遥也不逗弄他了,道:“如果好好养着,其实也能养好的,就是得花费不少精力。”
宫殷淮垂眸:“库房的药你随便用,给他把身体调养好。”
言遥闻言,挑眉看他:“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不能。”
宫殷淮说完就直接离开了,言遥看着他离开,有些好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别扭。
他叹了口气,这下也不好继续去睡了,毕竟时隔这么多年,这还是宫殷淮第一次主动求他一件事呢。
言遥去柜子里掏出了基本压箱底的医书出来,毕竟白亦清的身体要说调养好,也真的不简单,看在宫殷淮这么在意的份上,他得去研究一个好一点的调养方法出来。
*
白亦清这一觉睡得挺不错的,他体寒的症状重,入冬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身边的火炉不管烧得多旺,他入睡时手脚是冰冷的,醒来也依旧是冰冷的。
这次醒来他却感觉自己置身在温暖中,让他都不舍得睁开眼睛,还是莲华一直叫着他,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睛。
“少爷,药已经熬好了,快起来喝了吧,免得一会儿凉了。”莲华把药放在床边的架子上。
白亦清闻着药液的苦味,混沌的脑袋总算是给苦清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有些痛疼的脑袋,慢半拍地发现自己是睡在床上的,有些疑惑:“我怎么睡到床上了?”
“少爷您不是自己到床上的吗?”莲华给他拿了衣服过来给他床上:“奴婢回来您就是睡在床上的。”
听到莲华说的话,他更加疑惑了,刚才自己明明是在椅子上睡着的,怎么醒来就在床上了,宁书应该也扛不动他到床上的,难不成他睡得太死了没感觉?
“少爷?”
白亦清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他端起一旁的药液一饮而尽,看到还有果脯,便捡了两颗吃,压下嘴里的苦味,这才问莲华:“宁书呢?”
从醒来就没看到宁书在身边。
莲华道:“宁书说不太舒服,奴婢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白亦清应了一声,他睡了一觉,身上风寒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也精神了一些,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下这张床的特殊,下面竟然是一整块的大暖玉。
他躺在床上,明显能感觉冷意都被隔离到外面。
白亦清有些纳闷,这床看着就很不一般,他怀疑万和是不是给他送错床了,就让莲华去问了一下万和,没一会儿莲华就回来了,告诉他万和说没有送错。
既然人家都说没有送错了,他便没有再多想,反正自己应该也住不久,这里的东西都跟他没有什么大关系,可能太上皇就是财大气粗这么好的床没有地方放吧……
接下来两天白亦清都窝在偏殿里没有出去,反正他体弱多病要养病,不出门也合理,他想要尽量避免跟太上皇碰面。
上次跟太上皇见面之后,他差点就说漏了嘴,虽然他机灵地糊弄过去了,但是总觉得有点忐忑,太上皇老谋深算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他总怕自己会露马脚,干脆就不见面保平安。
他吃得饱睡得暖,就是有时候总觉得睡觉的时候好像有人看着自己,但是半夜醒来又什么都没看到,让他忍不住想起之前在雪地看到的那个黑影,吓得缩在被子里,生怕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
这么平安地过了两天,结果他躲着要见太上皇,对方却主动找上门来。
万和过来传唤的时候白亦清还在用早膳,他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胃口还是一般。
他看到万和来便顺势放下来筷子,起身迎接:“万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万和看了一眼他的气色,这才道:“白公子,是太上皇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白亦清心里纳闷太上皇能有什么事情传唤他,便问道:“万公公,方便问一句太上皇传召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公子先前不是想让您两个侍从离开云宫吗?”万和笑道:“太上皇说,这件事情得您亲自去同他说。”
白亦清:“……”这本来今天还想问一下言遥这个事情,没想到太上皇已经知道了,不过他既然都知道了,为何还要他过去。
他这么想也没有头绪,便点了点头:“劳烦公公稍等片刻,我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好,白公子慢慢来,不着急。”
他朝万和笑了笑,便回了寝房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的,总觉得万和对他的态度很恭敬,甚至有点殷勤?
他只是一个庶子,万和是太上皇身边的贴身宦官,宫里的总管,就算不给他面子也是正常的,没必要对他这么好颜色。
白亦清在莲华的侍候下穿上了厚厚的冬衣,感觉自己弯腰都有些困难了,无奈道:“莲华,这么穿是不是太多了啊?”
“不多,少爷你刚病愈,要多多注意保暖。”莲华说着,又给他拿了披风过来给他系上。
白亦清看到披风,才想起来上次太上皇借给他的披风还没还给他,便让莲华把洗干净的披风拿过来,然后跟着万和一起出了偏殿。
从偏殿到主殿的路没有多远,白亦清默认他们走路过去,结果一出门就看到面前摆着一顶轿子。
万和在他旁边道:“白公子您身体不好,太上皇特赐下软轿,让您乘坐软轿前去主殿。”
白亦清:“其实我身体没有那么虚……”
万和依旧坚持:“这是太上皇的意思,公子还是上轿罢。”
白亦清无奈,便只好上了轿,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主殿,他感觉轿子停了下来,便起身出来,万和已经先一步进去传话了。
他在外面等了会儿,就看到万和从里面出来:“白公子,太上皇让您进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太上皇了,但是每次见面白亦清还是止不住地心跳加快,他朝万和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烧着炭火,很是暖和,太上皇坐在桌案后,似乎在画什么。
白亦清进门,便先给太上皇行礼:“草民参见太上皇。”
“免礼。”
他还没跪下,就听到太上皇这一声,刚弯曲下去一点的膝盖只好又抬回来:“谢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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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灭口
白亦清站直了身,就看到太上皇还在低头画画,似乎很忙的样子,他忍不住心里嘀咕着既然这么忙,做什么还要唤他过来。
他站了一会儿,见太上皇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太上皇,草民有事相求。”
“嗯?”听到他说话,太上皇才总算舍得赏他一眼:“何事?”
“草民想让随侍在身边的两个仆从出宫……”
“为什么想让他们出宫,留在宫里照顾你不好?”宫殷淮打断他的话。
白亦清听到他开口紧张了一下,生怕太上皇拒绝他:“草民不用旁人照顾。”
“哦,你身体不是不好吗?不希望有熟人留在身边?”宫殷淮视线落在他脸上。
白亦清摇头,坚定道:“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呆在宫里也不太方便,草民可以照顾自己。”
他说完之后太上皇就没回应了,白亦清被他这么吊着更是不安了,生怕太上皇不同意,他正要再多说几句说服太上皇,就听到太上皇道:“可以。”
白亦清顿时一喜:“草民谢过太上皇。”
正事说完了,他看太上皇又重新低头画起了画,便想着可以跟太上皇告退了,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太上皇道:“过来。”
嗯?这是在叫他?
白亦清怔愣了一下,他莫名地有种自己还是小煤炭,太上皇在叫小煤炭过去的错觉。
以前太上皇就老是这样,在知道小煤炭能听得懂人话之后,就经常这么招呼他。
不过这种错觉只有一瞬间,因为他迟迟不动,太上皇便抬着看向他:“听不懂人话?”
“……听得懂。”白亦清只好不情愿地挪着脚步过去。
他刚走近,就听见太上皇又道:“磨墨。”
白亦清:“……”太上皇这是身边没有侍从了吗?还是觉得他要在宫里白吃白喝一段时间,趁机压榨他?
他心里腹诽着,又不敢违背太上皇,只好走到桌案旁边,拿起放在一旁的墨条慢慢地在砚台上磨着,他站在这个位置,正好也能看清太上皇在画什么。
只见太上皇面前的画纸上,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玄猫,画像上的小煤炭趴在树上睡觉,有花瓣落在它身上,看着就很美好。他注意力一下子就给吸引了过去,想起了上次在梦境里太上皇跟小煤炭道歉,忍不住神游,难道太上皇真的对小煤炭的死耿耿于怀?
他莫名地觉得心虚,手下的力道都重了不少,宫殷淮瞥了一眼他的手,这才放下笔:“你觉得孤画得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白亦清回过神来,他又瞥了一眼画像,夸道:“太上皇画艺精湛,把小猫画得惟妙惟肖。”
何止是惟妙惟肖,他觉得比真正的小煤炭还要好看多了。
他刚刚看到画像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小煤炭真的有长得这么可爱吗?他之前是小煤炭的时候照镜子,就觉得是普通玄猫的样子啊,怎么到太上皇的画像上,就这么好看了?
宫殷淮听到他的回答,眉梢微挑,问:“是吗?”
白亦清应了一声,就听到太上皇接着道:“你先前在民间听说了孤的御宠,都有听说了什么?”
听到太上皇的问话,白亦清眉心微微蹙起,不知道太上皇怎么那么喜欢问他关于小煤炭的事情,而且他先前都是糊弄太上皇的,又没有真的听到过民众讨论小煤炭,之前不过是拿来糊弄太上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