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瑶华抿唇,点点头。
晌午,两人刚用完饭,昭阳宫门口的小太监就来通报,“陛下,娘娘,门外有一夫人求见。”
能随意进出皇宫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小太监是宫变之后新来的,不认识江夫人很正常。两人都没放在心上,喻瑶华期待道,“快请进来。”
来人背着光缓步迈入,从江望青和喻瑶华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简单盘起的墨发,身着简单的流彩暗花云锦裙,身无环佩叮当,却有暗香浮动。
她的怀中鼓鼓,像是抱了个了不得的宝贝。
“臣妇携曦王殿下嫡长子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那声婉转温柔,赫然便是已经离去快一年的知雨。
喻瑶华的右手猛地握拳,眼眶发热,“芝芝嫂嫂……”
知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温和道:“陛下。”
“快,快免礼,”喻瑶华连忙起身扶起知雨,“上北,赐座。”
好生扶着知雨坐下后,喻瑶华连忙问道:“你和我哥去了哪里?怎么也不回家?这……是我那小侄子吗?”
知雨只答了最后一个问题,随后道:“陛下,您要不要抱抱他?”
喻瑶华局促道:“我没抱过孩子,怕弄伤了他。”
“不会的,”知雨把孩子递到喻瑶华怀里,耐心地教他怎么抱,“您看,您是他的亲叔父,他跟您很亲近呢。”
小月亮睁着黑曜石般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嘴里咿咿呀呀,一只手伸出襁褓去够喻瑶华的脸。
喻瑶华脸色微红,欣喜地抱紧孩子,两秒后扭头对江望青说:“你看,宝宝长得真好看。”
他又问知雨,“宝宝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起大名,乳名叫小月亮。”
喻瑶华立刻道:“小月亮长得真好看。”
前段时间还在说要给知雨请家法的江望青笑着站在一旁,眼底含了一丝宠溺和关爱。他应了喻瑶华一声,伸出右手食指碰上小月亮肉嘟嘟的脸。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小的孩子,一时间新奇得不得了。江望青还算克制,喻瑶华就不一样了,抱着月亮不愿意撒手,眼睛恨不得粘在月亮身上。
知雨含笑看了一会,突然道:“陛下喜欢月亮吗?”
“喜欢啊,”喻瑶华依旧看着月亮,笑着答道,“而且他还是哥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知雨了然,“陛下,我们家月亮福薄,差点没命活下来。人们都说陛下福泽深厚,不知能不能让月亮也沾沾陛下的福气?”
“嗯?”喻瑶华抬头,“怎么沾?”
一旁的江望青稍作思索就猜到了知雨的打算,遂收了笑,手也慢慢从月亮脸上拿下来,皱眉警告道:“知雨。”
知雨置若罔闻,顺势跪在地上,“臣妇斗胆,恳请陛下收养月亮为子,此后,他就是您的亲生骨肉。”
喻瑶华神色一僵,不知不觉收紧胳膊,怀里的月亮吃痛,猝不及防地哭出声来。他慌慌张张地哄孩子,吸了一口气道:“不行!”
“陛下,”知雨俯首,娇小的身子有些颤抖,“您不能没有子嗣。”
“那我也不能抢哥哥的孩子,何况你当初为了生下月亮,差点连命都没了,我怎么能!”
知雨叹气,“陛下,这件事臣妇已经和翊彬商量许久了,您想要坐稳皇位,不可以没有孩子。月亮还小,他不知事,现在送给您正好……”
喻瑶华咬牙,“哥哥已经给了我那么多东西,我绝对不能……”
“萧萧,”江望青拍了拍他的背,“我跟知雨说,你带月亮去后面休息。”
喻瑶华不放心地盯着江望青,后者微微点头,“去吧。”
大殿只剩两个人,江望青扶起知雨,“先起来,别冻到了。”
“公子……”知雨抬眸,“月亮必须给你们。”
“就算没有孩子,我也能让萧萧坐稳皇位,你和喻若华不必如此。”江望青无奈道。
知雨点头,“我知道您有能耐,可以后呢?翊彬心无权势,百年后西南的江山该如何?况且现在喻家除了翊彬,再也没有其他同姓亲王了。您和陛下伉俪情深,若是陛下一辈子都没有孩子,百年之后,陛下会被万名唾弃的。”
江望青垂眸。
知雨继续道:“您也看见了,陛下多喜欢孩子啊。”
“知雨,你和知云都是我捡来的,若是连你的孩子都没有父母,那他……”江望青咬牙,“不可以。”
“孩子比我幸运,”知雨笑笑,“公子,我知道您和陛下都会好好待他,所以我很放心。”
“喻若华也舍得?”
“舍不得啊,”知雨轻轻抚过椅子的扶手,“跟我生了很久的气,快委屈死了。”
“那你还……”
知雨摇摇头,“公子,我小时候就发过誓,一辈子衷心您。现如今我怕是做不到了,但是小月亮可以,就当作是他替我这个当娘的报恩了。”
“没你这么当娘的。”
“我把您当亲哥哥,您就是月亮的亲舅舅,可一定要好好待他。”
“等他长大懂事了,我就带他去找你们。”
“不用,”知雨道,“何必再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呢?”
江望青看着知雨素净的脸,眼里有不明显的血丝,眼底泛着青。
他叹道:“你怎么这么倔。”
知雨仰头笑,“都是大哥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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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但有了子嗣,还是个小皇子。这件事刚爆出来,立刻就有许多大臣生了不该有的花花肠子。
先是有人引荐自家闺女为妃,女孩子们花红柳绿地站成一排,等着被皇帝陛下挑走。
结果她们不但没等来皇帝,还把皇后引来了。
江望青抱着月亮耀武扬威地在宫门口转了一圈,随后朗声道:“关门。”
“娘娘,宫门还没到下钥的时间呢。”有小太监提醒。
“那又怎么了?这后宫……”江望青颠了颠月亮,笑着看向那群女人,“归我管。”
“提前下钥怎么了?我要是高兴,还能在后宫练兵呢!但,到时要是不小心伤了谁,那我可就管不着了。”
女人们一阵委屈忧心,哭爹喊娘地回家了。
史上第一个有兵权的皇后,就很让人害怕。
江望青满意地抱着月亮回去了,“你看,把她们吓走了吧。”
引荐不成,又开始有人怀疑月亮和喻瑶华的血缘关系。
毕竟帝后二人琴瑟和鸣众人都看在眼里,那场惊艳整个大陆的婚礼始终是闺中女子的梦,喻瑶华怎么那么快就另有所爱,还生了孩子呢?
但是他们的疑虑很快就被推翻,小皇子长得跟喻瑶华实在是太像了,若不是亲生父子,又怎么能做到这般相似?
大臣们作的妖,来的快去的也快,喻瑶华干脆顺势立了月亮为太子,并放话他现在家庭美满幸福,永不纳妃。
江望青抱着月亮美滋滋地坐在御书房,“你父皇是天底下最好的父皇,记住没?”
小月亮打了个哈欠,闭眼打起了小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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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江望青就笑不出来了。
喻瑶华心疼月亮,对他的照顾总是亲力亲为。有时忙起来顾不上月亮,他就会让亲舅舅知云搂着哄。
昭阳殿几个男人真正做到了铁汉柔情,一个个恨不得让月亮骑在自己脖子上,如此,不知不觉就把小朋友养得骄纵了起来。
吃饭没人抱,不行!发呆没人抱,不行!就连睡觉,小月亮都要人抱着边晃边睡。
江望青坐在床头叹气,目光幽怨。
喻瑶华歉意地笑笑,“月亮还小。”
小月亮拽着他父皇的半截衣袖,懒洋洋地抬眼看向江望青。
“呵,”江望青扭头冷笑一声,“纨绔子弟。”
好容易哄着月亮睡了,江望青黏糊糊地压住喻瑶华,“乖宝,是不是该哄哄我了?”
喻瑶华困倦地亲了他一下,“今天好累。”
江望青没动,委屈地咬住下唇。
两人无声对视,最终喻瑶华败下阵,完成任务一般盘着他,“就一次。”
江望青咬牙,暗恨自己成了爱情乞丐。
深夜,两人气喘吁吁,渐入佳境,喻瑶华闭眼呢喃,“润泽……”
“嗯,在呢。”江望青笑着吻住他。
芙蓉帐暖,交颈鸳鸯正是关键时刻,喻瑶华突然睁眼,“我好像听见月亮在哭!”
江望青一道玄法直接罩住大床,“你没听见,月亮不会哭。”
那边,小水球慢悠悠飘到月亮的摇篮边,江望青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臭小子,再敢打扰我跟你父皇,我就断了你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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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伊家老爷子六十大寿,正好喻瑶华也一直想去江南玩一玩。两人交代好京中事宜,带着小月亮一路南下。
“父……爹爹,江南比京城还热闹呢。”
“是啊,”喻瑶华打开小轩窗向下看,“京城什么都规规矩矩,没有江南有趣。”
“京城什么都规规矩矩?”江望青笑着反问,“萧萧,你刚到江南,连伊府都没进就忙着跑出来逛酒楼,哪里规矩了?”
“要你管?”喻瑶华脸红了一下下,“你答应了带我们玩的……”
“是是是,我答应了,”江望青亲密地搂住他,趁小月亮没注意,两人短暂地亲吻了对方,“江南风景绝美,明天带你们去采莲子玩?”
“好。”
“爹爹,”小月亮拉着喻瑶华的衣袖,一手指向楼下,“想吃糖葫芦。”
喻瑶华一向宠他,闻言笑道:“我也想吃,我们一起去买?”
“我自己去!”小月亮兴奋地蹦了一下,“我帮您。”
语毕,一溜烟地出了门,喻瑶华拦都拦不住。
他无奈摇头,已经习惯了,“三花,快跟着。”
三花连忙窜了出去。
江南果然热闹,小月亮手里举着一根糖葫芦,另一手还握着两金币,犹豫着是买糖糕还是买年糕。
“哎呦。”
小朋友转身的瞬间撞到了一个男人,听到月亮软软的声音后,他关切道:“你没事吧?”
小月亮揉揉鼻子,抬眼,“我没……哎?爹爹?”
“什么?”喻若华愣道。
小月亮安静地看了他两秒,随后笑着说:“叔叔,你长得好像我爹爹啊。”
他伸出一根食指萌萌地抵在脸颊侧边,“你跟我爹爹长得一样俊呢。”
喻若华蹲下深深地凝视着小月亮,随后温声问道:“你从京城来的,是吗?”
“是呀。”小月亮点头。
他说话的腔调十分像喻瑶华,不紧不慢又十分温和,听的人舒心极了。
“好孩子,”喻若华笑道,眼眶有些热,“长那么大了。”
小月亮疑道:“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喻若华笑道,“我还认识……你的爹爹。”
“哦!”小月亮恍然大悟,“你是爹爹常常说起的伯父。”
喻若华揉了揉小月亮的脑袋,“你爹爹时常提起我?”
“嗯!”
喻若华忍不住搂住小月亮,叹道:“乖孩子。”
小月亮由着他抱,一会儿突然笑道:“爹爹!”
喻若华神色一僵,立马松开小月亮打算离开,但小月亮更快地握住他的手。
“爹爹,”他扬手,“我在这儿。”
江南真好啊,有绝色烟柳,有长寿老人。
有家人,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