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片寂静的竹林。
“他,怎么样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林间的安静。
他取下头上的兜帽,露出兜帽下的脸。
正是林桿。
他的面前站着一脸疲惫的萧震烨。
萧震烨道,“一直没有醒过来,情况不太好,我已经将他送去神医谷了,你若是不想他永远醒不过来, 就不要去打扰他。”
“我知道了。”林桴垂下眸子,眼里闪过深深的自责与悔恨。
是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竟将那人伤得这般重,要不是萧震烨及时赶到,那人可能已经......
想到可能的结果,林桴的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眸里也浮现出浓浓的恐慌。
“那......那个孩子呢?”林桴的声音带着轻颤,像是在努力压下某些即将溢出的情绪。
闻言,萧震烨整个人都泄气了一般,眉宇间尽是疲惫与痛苦,“情况很不好,刚刚他体内的血情蛊又发 作了一次,疼得在地上打滚,太医用了虎狼之药都无法压制那血情蛊,我只能将他打晕......”
想起刚刚看到那人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萧震烨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
之前他在听到沐子衿被夏云扬下了血情蛊的时候,他其实想过放弃,想着这辈子就将子衿让给夏云扬算 了。
因为血情蛊是没有解药的,中了血情蛊的人若是不及时与下蛊之人交合,等待他们的只有无休止的痛苦 甚至是死亡。
他不愿将子衿让给别人,可是,他更不愿看到子衿痛苦。
虽然夏云扬对子衿做了这种卑鄙之事,但是他对子衿的心却是真的,他想,子衿和夏云扬在一起后,一 定会过得很好。
只要一想到子衿在其他人的身下绽放美丽,想到子衿的人生再无他,萧震烨的心就疼得窒息。
似乎连魂魄都被撕裂一般。
好多个无人的夜里,他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痛哭,只能用烈酒麻痹自己。
他都已经准备好放弃了,却听到那人即使疼死也不愿与夏云扬交合的消息。
好几次他疼得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夏云扬就想霸王硬上弓帮他缓解痛苦,可是他却将刀子抵在自己的 脖子上,夏云扬也不敢再逼他,只能先用其他的药物缓解他的痛苦。
可是时间一久,其他的药物也渐渐不管用了,血情蛊的发作越来越频繁,夏云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 苦
听到这个消息,萧震烨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原来这些天子衿一直没有让夏云扬碰他,那他得疼 成什么样啊?
心脏揪疼的同时,他的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窃喜和希望。
子衿不肯让夏云扬碰他,那是不是证明......他还有机会......
萧震烨瞬间燃起了斗志,他要去将子衿从夏云扬手里救出来,哪怕他中了血情蛊,他也要救他回来。 他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解了子衿的血情蛊的!
他正要去让许风去联系萧鹰驰和柳昊焱帮他救人,却无意间救了一个从沐宫里逃出来的老太医知道了一 个沐帝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一个关于沐帝和林桴的过去以及子衿子濯的身世的秘密。
当他知道这个秘密的时候,他惊得差点怀疑人生。
可随即想到连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了,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而此时醒来后的林桴也追了过来,想要不顾一切抢走沐帝,萧震烨便将那个秘密告诉了林桴。
林桴起初并不相信,毕竟那太匪夷所思了,可是当萧震烨告诉林桴沐帝将一枚镶有红豆的玲珑骰子放在 身上二十年从不离身的时候,林桴有些动摇了。
他当年......就送过沐帝一枚镶有红豆的玲珑骰子作为定情信物......
萧震烨把那个老太医叫了过来,老太医将当年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老太医的叙述,林桴整个人都瘫在了当场。
原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吗?
原来......枫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他......
枫为他默默付出默默承受了这么多,甚至为他......
而他却做了什么?
他错恨了他二十年,伤他辱他,把他困在那一小方小小的院子,将他当成一个泄愤的玩物,毫无尊严毫 无人性地羞辱了他整整一年。
甚至,将他伤得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啊——”
林桴一拳狠狠地打在墙上,鲜血顺着紧握的拳头汩汩流下。
他双眼猩红,目呲欲裂,眼里满是痛苦与悔恨。
萧震烨顺势提出想让林桴帮他一起救出沐子衿,林桴自然答应了。
林桴曾是沐国最优秀的斥候,就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敌情,虽然多年过去了,但是他的能力依然还在。
林桴利用自己杰出的侦查能力,潜入皇宫内部将夏云扬的每一处布防都摸了个遍,制成了一张详细无比 的布防图给了萧震烨。
然后萧震烨根据这张布防图制定出最合理的作战计划,这才能那么快那么顺利地打败夏云扬救出沐子
“那个孩子......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林桴听萧震烨说起沐子衿的情况,心里也不好受,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出现在那 个孩子的面前,只能拜托萧震烨多费点心。
“我会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子衿的!”萧震烨目光坚定。
沐子衿从竹林回去的时候,沐子衿身上的血情蛊又发作了。
“呃啊……”
体内像是有万千虫蚁在吸他的血、啃他的骨、食他的肉,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啃食殆尽了一般,同时伴 随着一股极致的瘙痒。
无止境的瘙痒,甚至比那股蚀骨之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沐子衿疼得精致的五官都扭曲起来,人已经没多少意识了,他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手使劲地抓挠着自 己,抓出条条血痕,那些下人抓都抓不住他。
“子衿! ”萧震烨的瞳孔狠狠一缩,他奔过去将那人紧紧地搂在怀里,捉住他的手脚,不让他乱动伤了 自己。
沐子衿在萧震烨怀里无意识地拼命挣扎,眼看着他就要挣脱萧震烨的怀抱,萧震烨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 后颈,沐子衿倒在了萧震烨的怀里。
“他怎么样了? ”看着老太医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萧震烨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老太医叹了口气摇头道,“陛下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再这样下去,陛下恐撑不过一年。”
“什么?”萧震烨的身体晃了晃,“撑不过......一年?”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睡梦中都紧紧皱着眉头的人,萧震烨痛苦地闭了闭眼,“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要他眼睁睁看着子衿痛苦地死去,他做不到,若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那他就将子衿送到夏云扬的身边。
哪怕子衿恨他,哪怕他的心会痛到无法呼吸,他也要让夏云扬解了子衿的蛊毒。
“办法......其实有一个......”老太医突然道。
“什么? ”萧震烨的眼睛猛然睁开,眸里燃起希望的火焰,“什么办法?”
老太医犹豫道,“若是让百毒不侵之体之人与之交合,辅以喂养一个月的心头血,便可彻底解了这血情 盖 ”
“只是......”老太医叹了口气,“这凌风大陆已经百年未见过百毒不侵之体的人了 ......”
“或许我能昵?”萧震烨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或许我能找到百毒不侵之体之人呢?”
老太医以为萧震烨还不死心,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就算能找到,谁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天天取自己 的心头血喂与别人?
自从三百年前拥有百毒不侵之体的苗疆圣女用心头血救了身中血情蛊的情郎自己却身陨后,就再无其他 人这样做了,于是便有了这血情蛊没有解药的传言......”
“他会愿意的。”萧震烨的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他一定会愿意的......”
然后对着老太医道,“刘太医,我要离幵三个月,还要拜托你这三个月内好好照顾子衿,尽量控制子衿 的病情。”
老太医道,“我自当竭力......”
萧震烨又传信给萧鹰驰,让萧鹰驰替他管理萧国三个月,然后交代好一些事情就独自一个人出发去了万
蛇窟。
前世,他被吕修推入万蛇窟,在极致的痛苦与折磨中被迫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 而这世,为了救子衿,他将主动进入万蛇窟,去炼就那种特殊的体质......
肅国。
“皇兄被救出来了!”看着手里的信,沐子濯在萧鹰驰怀里激动得热泪盈眶。
当时夏云扬控制了沐国,皇兄也被夏云扬下了血情蛊软禁起来,无论夏云扬如何逼迫皇兄都誓死不从, 夏云扬便想用他来要挟皇兄。
皇兄察觉到夏云扬的意图,千钧一发之际,皇兄让赤羽和阿狼将他送出了沐国。
凭着赤羽极快的速度和阿狼的凶狠强悍的攻击,他顺利到了萧国。
只是皇兄......
一头毛发通体雪白拥有着一双极为漂亮的异色瞳的漠魃雪狼进了大殿,大殿里的守卫却像是习以为常, 无一人拦它。
一年多的时间,当时的小狼崽已经长成了身形矫健的大狼。
漠魃雪狼径直走到沐子濯的身体,有些焦虑地蹭了蹭沐子濯的身体。
“阿狼......”沐子濯热泪盈眶地抱住雪狼,“沐国已经拿回来了,皇兄也被救出来了,我们可以回去看皇
兄了......”
第095章 子衿,你逃不掉的
“呃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天际,打破了万蛇窟的安静。
万蛇窟中,数十条蛊蛇缠在萧震烨的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噬他的血,啃他的骨,食他的肉,而萧震烨却 站在蛇堆中一动不动,任凭万千虫蛇啃完吸食。
这些日子萧震烨都是这样过来的,每天都在这种极致的痛苦咬牙挨过,为了保证能炼成百毒不侵之体, 他甚至不能挣扎躲避,就站在那儿硬生生地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的伤口甚至腐烂生出蛆虫......
可是他却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坚持了下来,饿了就吃蛇肉,渴了就暍蛇血,困了就睡蛇窟......
好多次他都要被这种极致的痛苦折磨得快要崩溃了,甚至想到了以死解脱,可是一想起他爱的那个少年 还在等他回去,他又咬牙坚持下去。
他的左胸膛上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衿”字,几乎深入心脏,那是他每次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用匕首一 刀一刀刻上的,每一画都刻了无数遍,每一画都刻进了记忆深处。
石壁上也刻满了沐子衿的画像,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传神,萧震烨每次看着这些画像,想象着 那人就在身旁,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着那些画像他便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就这样他在这人间炼狱般的万蛇窟待了整整三个月,终于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
连万蛇窟里那些被称为人间至毒的毒蛇蜈蚣蝎子甚至都被他毒死。
如愿炼成了百毒不侵之体,萧震烨费尽千辛万苦爬出了万蛇窟,快马加鞭赶回了沐宫。
一回到沐宫,就见到沐子濯搂着昏迷的沐子衿坐在地上哭的场景。
“子衿! ”萧震烨心脏猛揪,奔过去将沐子濯抱着的沐子衿搂在了怀里。
“震烨哥,你......回来了? ”看到萧震烨的身影,他先是一愣,然后泪水瞬间涌满了眼眶,“你再不回
来......可能就......见不到皇兄了……”
萧震烨心疼地看着怀里疼晕过去的人,三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也樵悴了很多,全身上下几乎没什么 肉,瘦得硌手,身上都是抓挠出来的血痕。
萧震烨心疼地抱起他放在了床上,细细地为他擦去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
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沐子濯哭得更厉害了,“皇兄的情况......更严重了......每天要疼晕过去......好多次......
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太医说再这样下去......皇兄可能会死......鸣鸣鸣......”
“不会的。”萧震烨心疼地抚摸着沐子衿苍白瘦削的脸,漆黑的眸子里只映着那一人,“我不会让他死 的。”
沐子濯哽咽道,“可是太医都说......说......”
“我已经找到了救他的办法了。”萧震烨道。
“震烨哥你......找到了救皇兄的办法? ”沐子濯止住了哭声,猛地睁大了眼睛。
“嗯......”萧震烨的目光依然在那一人身上,“所以,他不会有事的......”
“太好了!”沐子濯顿时破涕为笑,“皇兄有救了!皇兄有救了!”
“子濯,去拿一把刀和一个碗来。”
“好。”沐子濯沉浸在沐子衿有救了的喜悦中,也没有想萧震烨要刀和碗做什么,欢欢喜喜地照做去
沐子濯将刀和碗拿来后,萧震烨就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并交代他们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进来。
房间里。
萧震烨的指腹摩挲着沐子衿苍白的唇,“子衿,我回来了,你不用再受血情蛊的折磨了。”
萧震烨走到案桌边,将自己衣襟扯开,然后拿起刀子,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晤......”萧震烨闷哼一声,温热殷红的心头血顺着刀子汩汩流下,涌入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