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松了口气, 听皇上又?道?:“虽然朕不怪你?们,但略施惩戒还是要的,就罚你?们……”
两人猛地?抬头, 紧张的看向姜昭。
却见?皇上眨了眨眼, 皎洁一?笑, “就罚你?们俩亲自给朕按肩揉手。”
姚喜提起的心就扑通一?下落回去, 哭笑不得说:“皇上, 您真是要吓死奴才了!”
姚顺长长舒出一?口气,“皇上, 您的手都泡皱了, 可以起了。”
姜昭从水里起身, 缓缓走出浴池,姚喜仔细给他擦身子, 瘪了瘪嘴:“皇上真是又?瘦了些。”
姚顺垂着头给他披上里衣, 眼睛不敢乱瞄, 附和?道?:“皇上确实轻减了些,这衣带子比往日都垂得长了些。”
姜昭垂头看了眼, 就笑了起来,“你?们俩这一?唱一?和?的, 可不就是想哄着我多用些饭,明日我就多吃些。”
他光着玉白圆润的脚踩在白玉石阶上, 姚喜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皇上仔细脚下,穿上鞋子吧。”
整个寝宫里都有地?龙, 浴池穿过走廊连着寝宫一?起,他本来想光着脚走,却被姚喜拒绝了。
“皇上身子受不得冷, 必须要穿上鞋子才行。”
穿着薄薄的里衣,躺在软榻上,姜昭手持一?本史书,看了几页便睁不开眼了。
姚喜端着药碗进来,连忙让人关上门?,“外面起风了,明日恐怕会很冷,皇上喝了药早些休息,这两日在外都没怎么休息。”
姜昭接过药,触碰到姚喜的指尖冰凉,他往外看了眼,“快要入冬了,你?快去多穿件衣裳,别?着凉了。”
姚喜笑着应了一?声。
姚顺往外看了眼,便凑到姜昭身边,轻声道?:“皇上,明日天?凉下来,前儿不是做冬衣时,给三位大人也做了,要不奴才派人送去,才不辜负皇上的一?片心意,也好让大人们念个好。”
姚顺姚喜两兄弟从小就呆在宫中,姚顺为了照顾姚喜更是从小就会察言观色、洞察人心,不仅嘴甜圆滑,还很会利用优势。
姚喜人机灵,但也算是在哥哥庇护下才平安长大。
姚喜愣了下,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对,皇上您赏赐的也要让他们知道?,领您的情才对,以往您赏了好东西都是悄悄的。”
寝宫里的宫人都被叫下去了,一?时间只有他们三人。
姜昭握著书,笑了声:“你?们这是教朕拉拢三位大人呢,难道?朕想拉拢三位的心思如此明显。”
姚顺跟着笑了下,“皇上,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如今不论朝堂上还是兵权,皇上您需要两位大人的一?臂之力,而?江大人为皇上医治龙体,若能尽心竭力,那皇上身体必然很快就能调养好。”
“原来在你?们眼里,三位大人都需要朕讨好才能对朕好了。”姜昭就笑了起来。
姚顺连忙解释道?:“皇上,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姜昭止住他的话,“你?这么说也没错,这三位如今左右着朕的人生,无论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宇文大人,还是手握兵权的摄政王,抑或是掌握治疗朕身体的江大人,江大人虽然没有权,可从他父亲起便深入研究治疗姜氏的遗传之症,只有他才清楚如何?医治朕,都是需要朕拉拢讨好的人。”
“皇上能明白奴才的意思,实乃奴才之幸。”姚顺道?。
说实话他松了口气,就怕皇上误会他是有别?的意思,抑或是对皇上不敬。
想到从前原身那般态度,姜昭叹了口气,“从前不得法,想拉拢几位大人却不想却越推越远,如今朕悟了,身边还有你?们两兄弟支持,必然能成功。”
姚喜心疼皇上这般妥协、委屈,“皇上,其实您不必如此委屈,就算您随心而?行,他们也要敬您是皇上,您才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哈哈哈。”姜昭笑出了声,“姚喜啊,人生不如意十之有□□,即便我是皇上,也不可能事事遂心,有得有失,我不觉得委屈。”
“再说,朕也有想要体验的事情。”
人心和?人性,真的很让人心生期待。深入局中,不就是探寻人心吗。
姜昭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如姚顺所言,把衣裳都送去吧,姚喜去办,姚顺留下与我说说话。”
姚喜应下,姚顺拉着姚喜嘱咐好一?会儿,才让他妥帖去办,一?定?要亲自把衣裳送到,以显出皇上的心意。
姜昭放下书去了床上,姚顺靠坐在床边与他说话,也没其他的,多是姜昭问姚顺答,都是关于三位大人还有先皇的事情。
寝殿里热气腾腾,熏得姚顺满头是汗,而?姜昭还盖着锦被,说着说着话,眼睛就慢慢闭上了。
*
姚喜带着两位宫人,一?路往太医院走去,夜风萧瑟,灯笼在风中摇曳。
太医院早就下值了,里面只留着几盏灯光微黄的烛火。
姚喜熟门?熟路的带着人往后面的厢房走去,这是专门?为值守的太医们准备的,在最里面一?间,是江奉京独住的小院子。
江太医因为皇上时常发作,便几乎都在宫中住着,便将太医院后面的院子并了过来,作为他的院子。
在宫里,也就他有这个权利了。
踏进小院子,便见?屋里燃着明亮的灯火。
姚喜还没靠近,便见?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江奉京的身影,他身上依然穿着外袍,看起来没有丝毫睡意,脸色稍冷。
“姚喜?可是皇上出事了?”他说着就往前踏了一?步,依然是那副样子却像一?柄冷箭。
姚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部,才吞了下口水,连连摆手,“皇上已经?睡下了,没事。是今日起风,明日天?气转凉,皇上前儿让人给江大人做的冬衣已经?做好了,便让奴才给大人送来,以便大人穿用。”
江奉京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那时候皇上给另外两个做衣裳,自己上前去讨了一?件。
他主动讨要的,还说会穿。
“知道?了,给我吧。”
宫人恭敬的把衣裳递过去,江奉京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手里的深松绿青枝纹锦衣是他惯常穿的颜色,花纹也很符合他的审美?,以往最是不屑姜昭的讨好,如今却觉得这衣裳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
姚喜见?他脸色缓和?,便知这衣裳合意,急着便要告退,却不想被叫住了,仔细询问了一?番。
“皇上可有泡够半个时辰?药喝了吗?可有出现?何?不适?”
涉及皇上身子,姚喜不敢怠慢,便都一?一?答了。
江奉京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另一?个宫人手上,他似漫不经?心问:“你?们这是还要去做什?么?”
姚喜想,皇上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定?是能让江大人改观一?点的。
他笑着道?:“皇上让奴才们也给摄政王和?首辅大人送去,是当日一?同给三位大人准备的。”
“呵。”江奉京冷哼了声,“那两位,怕是都被底下的人养刁了。”
姚喜垂着头,不敢应声。
半晌终于听到他说:“去吧。”话音一?落,门?就被关上。
姚喜愣了半晌,回过神来,连忙带着两个宫人走了。
一?想到另外两位比这位还要可怕,他就腿肚子都发颤,唯有速战速决能解决。
一?路出了宫,眼见?着要到了两位住的那条街,姚喜忽然问:“咱们先去哪位府上?”
驾车的小太监道?:“喜公公,两位都在一?条街上,应该会先路过宇文大人府门?前,摄政王府在最后面。”
姚喜挥了下手:“行,那就先去宇文府。”
敲开门?,门?房满脸不耐,“谁啊这大晚上的。”
姚喜笑着道?:“我是皇上身边的姚喜,特奉皇上之命来给宇文大人送冬服,宇文大人可在?”
冬服?
门?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一?套冬服还要让大人亲自出来,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他不耐的道?:“我家大人此时已经?歇下了,把东西给我吧。”
说完还嘀咕:就算是皇上大半夜送衣裳也过分了吧,又?不是金子做的,金子做的他们家大人也不稀罕。
姚喜一?听歇下了,不就不用面对首辅大人那冷脸了吗,那可太好了。
“那行,那就麻烦您把衣裳转交给宇文大人,就说皇上一?片心意。”
门?房刚关上门?,转头就见?石玉大人站在背后,吓了一?跳。
听石玉大人问道?:“这是什?么?谁来了?”
门?房抱怨道?:“是宫里的公公,说是给大人送冬衣,皇上赏赐的。”
石玉顿了顿,立刻打开门?,高声道?:“公公留步。”
姚喜刚上马车,脚悬在半空,听后面人道?:“我这就去禀告大人,公公稍等片刻。”
姚喜就像是被人抓包了一?样,退下马车,重重的叹了口气。
还是逃不掉啊。
门?房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差点坏了事,若是公公走了,他没准儿就要被大人责罚了。
如鹌鹑一?样缩回门?房去了。
石玉跑到门?前通报:“姚喜公公遵皇上命来给大人送冬衣,属下想着皇上一?片心意,这般晚了还让人送衣裳来,必是念着大人的,便想来知会大人一?声,大人若是不见?,属下这就去告知公公。”
半晌,里面传来宇文绪的声音,“姚喜亲自来的?”
“是姚喜公公,大人。”
房门?被打开,宇文绪走出来,“皇上一?片心意,为臣者必是不能辜负。”
石玉:“大人说得极是。”
28.第 28 章
宇文绪的手覆上雪灰色的锦袍, 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姚喜垂着头看着他靴子上的暗纹,努力想描绘出来个一二三?,心里却想着, 宇文大人这怎么一个字不说, 倒是?说句话?啊。
“皇上难道不知, 我只穿白衣, 这雪灰色难不成的是?来敷衍我的。”
他声音冷得不辩喜怒, 像是?压抑着怒气?。
姚喜连忙道:“大人误会,原本皇上是?想给您选白衣, 可看见这匹雪灰锦缎, 觉得更适合您, 皇上说宇文大人穿着这颜色,更加好看, 是?以特意吩咐奴才们, 好好缝制了这套衣裳。”
姚喜心里忐忑, 默默擦了擦汗。
就听宇文大人问?:“皇上真说这颜色更适合我?”
“嗯?”姚喜愣了下,立刻回忆了片刻, 他刚才不就是?这么顺口一说吗,皇上到底说没说, 那是?他现下倒是?真的记不起来。
他抬头就对上宇文绪的眼,连忙道:“那是?自?然, 皇上说了, 这颜色很适合宇文大人。”
他记起来了,皇上这么说了的。
宇文绪周身的温度像是?都?回暖过来了, 甚至嘴角还?扬起细微的弧度。
“皇上的眼光倒是?不错,这颜色确实好。”
姚喜悬在半空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天知道刚才他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他默默想, 这下总算是?能放他走了吧。
却不想,宇文绪亲自?把衣裳拿走,又问?了一遍与江大人同样的问?题。
姚喜深吸口气?,露出个笑,又重复说了一遍,末了道:“奴才走的时候,皇上嘱咐了奴才一定要亲自?送到,瞧着已经有了困意,想必奴才走了不久就睡着了。”
宇文绪往后看了眼,便问?:“姚喜公公这是?还?就要回宫了?”
姚喜回道:“奴才再给摄政王府送去?,便回宫,明日一早就跟皇上复命。”
“噢,摄政王的衣裳还?没送呢。”宇文绪言语间似乎带着一丝喜意,“皇上当真是?一碗水端平。喜公公今日做得不错,若是?还?有下回,喜公公应当也?先送到宇文府来才对。”
姚喜根本没想到就是?顺路的事?儿,还?得了一顿夸,下一瞬却想的是?,若是?方?才从另一头顺路先去?了摄政王府,那……
“是?是?是?,宇文大人的意思?,奴才明白了。”
姚喜如此说着,心里却疑惑不解,从前他记得皇上赏赐,无论是?哪位大人,都?一脸不屑的样子,嗤之以鼻,从来都?送不手上,或者他们送了转身就被扔了。
如今,宇文大人这不仅亲自?来接了,还?嘱咐他以后先送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稀罕上了?也?就是?一件平常的冬衣罢了,不至于?吧。
在姚喜疑惑的同时,宇文府里的人很摸不着头脑,特别是?门房。
他满脑子疑惑,他明明记得,从前大人吩咐过,若是?皇上送来赏赐,不必告诉他,放一旁便是?了。
皇上以往的赏赐虽然贵重,可比起从别处贡上来给大人的珍稀之物,便不可一提了,便是?作为一个门房,他觉得大人所用之物,比皇上也?是?不逊色的。
可今日不过是?一件寻常的冬衣罢了,瞧着与前日府中管事?所用的锦缎并没有何区别,石玉大人去?通传了不说,大人竟然亲自?出来了。
还?亲自?拿回去?自?己院子。
真乃匪夷所思?啊!
宇文绪进了房间,他的床榻一侧安置了一个柜子,打开柜门居中的位置,放置着一件纯白的华服,这件外袍是?上一次皇上来府中披过的,他没让下人清洗,只觉得上面有淡淡的药香味,是?皇上留下的。
他把雪灰色的新衣放置在白袍旁边,摸着上面的纹饰时,唇角压不住的往上翘,眼中哪里还?有一丝冰冷。
姚喜默默地往前步行,拒绝了上马车,他得清醒一下,捋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