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行之瞧着两人进去,表情沉了沉。
故夫人走过去,用鞋推推地石:“儿啊……”
他回过神来,看向故夫人:“娘,怎么了?”
故夫人状似无意,问道:“前些日你不是说喜欢上一姑娘,最近有消息了吗?”
故行之想这才想起来,他咳了一声:“娘,你误会了。”
故夫人见鬼般盯着他:“误会什么?娘记得你轻薄了人家吧?你不要人家了?”
故行之吸了口气:“没有不要!”
“那你何时娶她过门?”故夫人眯起眼睛紧盯。
故行之梗了下。
娶了皇上?
他会被亲爹当众砍头的吧?
见人似乎有苦难言,故夫人眼眸一动,想到了什么:“那姑娘要你嫁他?”
故行之:“……”
故夫人觉得自己想得也是,既然儿子不是不想娶人家,那要么是人家不想嫁,要么是人家想让他入赘。
不想嫁这个——暂不好说。
但入赘嘛~
“也不是不行!”故夫人拍拍他的肩膀,见人表情都裂了,“儿啊,咱故家不在意这些,对方若愿意和你在一起,入赘或是嫁娶都可以,婚前能双方父母见个面,商量下婚期就行!”
故行之:“……”
他人都傻了。
故夫人越说越来劲,已经开始催他联系亲家,顺便要去打点些东西。
临出门了,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折身问道:“娘还没问你呢,你那需要百毒丹的朋友,是男是女?”
结果眼睛一扫屋里,哪还看得见人影,早就从窗口跑出去了。
书房内。
故将军摊开数封书信。
“皇上,这便是平王近些日送来的书信。”
洛甚随手拿起一封,拆开看了两眼。
文字普通,只是单纯的问候,即使被人截下,也瞧不出什么问题来。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送这些信。
洛甚表情冷了冷。
故将军道:“先皇虽留有圣旨,但若平王野心不改,臣建议——”
洛甚抬了抬眸,又闭上。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
在几天前,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并无解决办法。
他总不能大着肚子上朝。
故将军见他表情,叹口气。
当初和先皇商量时,特地让洛甚当任新皇一段时间,就是想刺激下洛甚,希望他有争取之心。
但如今看来——
他收起信:“臣会好好提点平王,以免他骄傲过盛,影响到皇上。”
接着,故将军又拿出另一份地契,交给洛甚:“臣已经听从先皇的吩咐,在郊外购下一栋房宅,下人都已打点,等皇上决定退位,便可立即安排过去。”
洛甚收起那地契,道:“辛苦故将军了。”
故将军良久没说话,只是沉沉地望着他。
洛甚:“……”
他被盯得心底发毛,正想着转移话题,这时却突然感觉被人盯上。
洛甚偏开头,却见窗口无人,那束目光也消失了。
“皇上,怎么?”
“没什么。”洛甚心想,大概是看错了,接着便起身,“有故将军在背后操持,朕也放心了。”
故将军见人要走,也跟着起身:“皇上不如留下来吃顿饭?”
洛甚走到门口,正准备拒绝的同时,脑海里闪过故行之的脸。
耳边还滑过临走前长心的提醒:“皇上,媳妇跑了,得靠哄才能带回来。”
哄……吗?
他耳根热了下,默了默,说:“……好。”
故将军推开门,道:“时间还早,皇上特地来一趟,不如去操练场看看?”
洛甚刚口正要同意,这时故行之从门口进来:“皇上如果要去的话,臣也去。”
故将军看了故行之一眼:“你不是要处理地石吗?怎么?处理好了?”
故行之默默站到门口,把地石踢出门,然后说:“小事一桩,也不急这一时,臣带皇上去便好,爹,娘刚找你呢。”
故将军瞅着他,觉得这货今天哪里怪怪的。
不过念着以后还得让故行之帮衬洛甚,总得给他们机会培养下感情,于是忍了:“那皇上,可否由犬子带皇上过去?”
洛甚很快点了下头:“你去忙便好。”
故将军告了谢,接着快步拉走故行之到角落去:“行之,你实话说!”
故行之装傻:“怎么了?”
“还怎么……”故将军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这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你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故行之:“……”
“他是君,你是臣,来了京城,就给我收敛你在塞外那脾气,爹知道你不想回来,但也不要把气撒在皇上身上!”
故行之正要说话,故将军又道:“还有!你别以为爹不知道,前段时间你,让他女装了!你可别再欺负皇上,听到了没有!”
故行之:“……”
那什么……他已经把人欺负完了。
怎么办?
瞧着故行之有些呆愣的样,故将军还以为是被他吓唬住了,这才缓了口气:“待会儿路上,你稍微注意一点!爹过会儿就过去!”
故行之敷衍地点点头。
故将军瞅他态度,就知道这人不记吃也不记打,肯定又要惹麻烦,只能叹口气。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希望洛甚宽容大度别和故行之一般计较,等洛甚从宫里搬出来,两人还能互相扶持……
他送着两人出门,见洛甚被故行之托着上了马车,心里稍微有些欣慰。
这孩子,还是能把他的话听进去的,下一秒——
故行之跟着上了马车,进了同一个车里。
故将军:“……”
马车里,洛甚紧张地咽了下嗓子。
他瞅着故行之的侧脸,冷梆梆的。
明明刚刚还那么温和。
脑海里再次闪过长心的话,他眼神再次飘过去,正好对上一双略带审视的眸子。
洛甚咽了咽嗓子:“那个……什么……朕……是,特地来接……接你的。”
故行之眼眸微抬,就这么瞧着。
他想听的话还没听到呢。
洛甚瞅着他的脸色,艰难地补充:“白天……我,我只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他张了张嘴,“朕怀孕了”四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好折中:“你误会了,朕,没有得什么绝症,也没只剩下两个月。”
听到这话,故行之表情略有松动,但眼神还是审视着。
他心疼,瞧着人,明明早上还痛得那么厉害,下午又跑出宫来找他。
但倘若现在示弱了,那皇上绝对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见人还是没有反应,洛甚沉默了。
故行之靠到轿上,瞧着他纠结道眉心打结,薄唇微动,最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地,慢慢地蹭过来。
他喉咙不自觉滚了滚。
他想,只要洛甚说出口,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会和洛甚一起承担。
如果是中毒,那就给他百毒丹。
如果是什么隐疾,他也会去找药,上天入地,只要能找到。
然后——
就见洛甚的脸越来越近。
故行之意识到什么,瞧着人微红的脸,和小心翼翼又澄透的眸子,心一下子软了。
两人越靠越近,故行之正要伸手抱人,身前的人突然白了脸,捂着嘴跑到轿子另一侧,翻开唾盂吐了。
第35章 巴掌 臣是吃醋了
故行之也慌了, 赶紧唤人:“掉头,去医塾!”
然而这时,洛甚却把住他的胳膊, 用力摇头。
他吐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 故行之见人死活不去, 只得叫人先把轿子停了,然后倒了杯水递过去。
洛甚漱了口, 深吸口气, 低声喑哑道:“朕……只是肠胃不适。”
故行之不解:“皇上怎么会突然肠胃不适?是宫里人没照顾好你?”
洛甚摇摇头, 早上还疼过,刚又吐得厉害,他一天没进食, 现在虚弱极了,没法回他。
但故行之看他脸色, 又联想到昨日刚回来时,洛甚反常的表现,似乎明白了。
“该不会是这段时间我不在, 你没好好吃饭吧?阿甚?”
突然被人这么喊出自己的名字, 洛甚耳根红了下,顺便感叹故行之的脑补真好使,他点点头。
“以后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会离开你。”故行之的话带着叹息声响起,一只手揉上洛甚柔软的头发。
洛甚抬眼, 见他眸光如水,问道:“不论发生什么?”
“自然。”
“话说,阿甚, 你肚子不饿么?”故行之中午回故府时多少吃了点东西,但看洛甚这模样,像是完全没吃过。
洛甚也才想起来,他摇摇头。
一路吐成这样,他也吃不下。
“军营里没什么好吃的,你在这等会儿我,我去买点东西回来。”故行之说着,快速跳下马车。
不消片刻,又抱着一大堆东西跑回来,叫车夫继续赶路,接着进了帘内。
他把东西摞到桌子上,一个个布开,竟也放了一整桌。
阵阵香味传来,洛甚滚了滚喉咙:“这么多,你怎么买这么快?”
“我回京后便上街探巡好吃的店家,早把这周围都摸透了。”他从里面端出一碗用油纸包着的米粥,扯开油纸后,又把一包酸萝卜放到旁边,“你小心点吃这萝卜,有点酸,不过很开胃。”
“……”
所以果然是回京故意不报道,跑去玩了还装病!
洛甚谴责地瞪他两眼。
故行之不好意思笑了,他竖起三根手指头:“早知道皇上这么对臣胃口,绝不会装病!”
洛甚才不信,他哼了声,捏着筷子,夹了个脆萝卜塞嘴里,立刻被酸得眉头一皱,故行之急忙又去端水,回来却见洛甚又塞了一颗:“味道确实不错。”
故行之松了口气,把剩下的全拆了。
似乎是有酸萝卜中和肉味,洛甚破天慌没再反胃过,痛痛快快地和故行之分着吃了。
等到了军营,故行之将人安顿在观望台,自己则是到操练场带兵。
他虽是辅佐大臣,听着名是转去文官,但手里还握着兵权,在场的士兵都归他管。
好歹是从塞外出来,带过大兵的,见了这些雏里雏气的崽们,他脸色便沉下来,扭头和教官说道:“给他们加量,再跑二十圈,然后做对抗练习。”
说完,他抬头看了洛甚一眼。
教官也跟着看过去,见洛甚冲他笑笑,立刻一悚,急忙应是。
洛甚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他离得远,坐的位置偏高,顶多也就看见几百上千个光溜溜的腱子肉在跑步。
他闲着没事,自己倒水喝着,又从袖子里摸出偷偷藏的酸萝卜咬一口。
瞧着瞧着,他就有些恍了神,找不到故行之的人影,洛甚还以为他跟着人跑进去了,仔细在那群腱子肉中找出自己吃过的那块。
却毫无察觉,那块吃过的腱子肉早悄悄来到他身后,正盯着他的后脑勺牙根发酸。
洛甚困惑地望着那群人,眼睛根本看不完,身后传来咳嗽声,他还以为是哪个士兵体虚,也没在意,琢磨着坐这么高根本看不见,便撑着桌子起身要往下走。
有个部下赶紧凑上来道:“皇上,下面危险,皇上在上面观看便好。”
洛甚摇摇头:“在上面根本看不清呀,朕会小心的。”
身后有人深吸了口气。
那部下见状,抬手擦了擦汗:“皇上,下面很危险。”
洛甚笑着道:“无碍,话说,你身体不好?不然也脱了衣服去和他们练练?”
部下:“……”
故行之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一脚迈出,用眼神示意部下。
那部下立刻闪人。
洛甚茫然地眨眨眼睛,一扭头,发现原来人就在身后:“你怎么在这?”
故行之站的台阶比他的高两阶,阳光打在他背上拉出白色的光隙,叫人看不清表情。
“皇上,他们很好看?”
洛甚不知他在介意,还以为是在寻求认同,便点点头:“确实不错!”
故行之的脸更黑了,他磨磨牙:“皇上想近距离看看?”
洛甚这才琢磨出话里的酸味,他赶紧摇摇头:“那不是没找到你吗?朕还以为你也在那里面。”
故行之看他眼睛,亮亮的,无辜且真诚,他的心又被撞了下,但接着想起刚刚某人对底下那群人的夸赞,脸立马又黑了:“皇上,他们虽然好看,但底下也危险,还是回上面去看吧。”
洛甚:“……”
他回过味了,他只是想看看故行之在哪,故行之却以为他在看别人!
他委屈了,他生气了,他扭头就走,一路踩踩踩,踩回观赏台,不理人了。
故行之懵了下,正要上前,部下又跑上来说,底下有人想挑战他,他瞧了眼开始吃点心的洛甚,决定让人先自己想清楚。
故行之对敌的经验是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自然轻松就撂倒一大片,且还没有尽兴。
他将那些刺头全挑出来,打到他们服气,再不敢挑战他,这才停了对抗训练,让他们待会儿再去跑二十圈。
这么打了大半天,故行之还出了个风头,他觉得洛甚的目光总该停在自己身上了。
这些小刺头,哪有他身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