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支起身体看了眼渐入深眠中的肖墨,挥手熄灭屋中四角如豆般的烛光,本就昏暗的云舒阁,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床铺的方向突然响起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在这幽黑安静的暗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渐入深眠的肖墨完全不知道在他的身侧正发生了什么,即使耳边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低语声,他也毫无所觉。
“爹爹,我想和你睡觉。”一只冰冷的手轻抚过肖墨安静的睡颜,黑暗中传出一声冰石相击的冷笑。
肖墨做了一个令他感觉非常羞耻的梦,梦中玄儿小小的的身体紧紧靠着他,软软的手臂圈着他的脖子,然后趴在他耳边,不停地和他说着:爹爹,我想和你睡觉,爹爹,我要睡你……
令肖墨更难以启齿的是,他的身体居然有所反应,还回抱住玄儿小小的身体。
这样的画面于肖墨来说一点都不暧昧香艳,相反,他只感觉恶心和恐怖。
不舒服的感觉让肖墨沉睡的意识有所回笼,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周围的黑暗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半梦半醒中,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脖子,轻缓的勾勒着他的颈线,一片湿热裹挟着稍稍失衡的呼吸流连在他的唇齿和耳侧之间。
“玄儿……”肖墨的一只手向床的里侧摸了摸,没有摸到小孩儿,又想往更里边摸摸,然后手就落入一只冰冷之中,被抬起举过头顶压在枕头上。
两片冰凉冰凉的东西堵住肖墨的唇齿,让神志模糊的肖墨立刻忘了玄儿,沉沦其中。
一番混乱之后,肖墨重又陷入睡梦之中,周泠玄的本能得以满足,心情舒坦,简单为肖墨整理了一下,便又缩骨变回小童模样,蜷缩在肖墨身边进入浅眠状态。
肖墨醒来的时候,对于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模糊,若不是身体上的某些变化,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有关玄儿的那个梦,彻底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很难再回想起来。
肖墨揉了揉酸痛的腰,忍着酸痛翻了个身,刚想龇牙咧嘴的哼唧几声,就对上玄儿黑溜溜的一双眼睛,到了嘴边的痛哼立马被憋了回去。
“你……醒的挺早啊!”
玄儿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的看肖墨:“爹爹,都已经辰时了!”
“辰时……”肖墨在脑中迅速换算了一下古时和现代的时间,忍不住说道:“辰时确实很早啊,伶苑里边午时才起的人都一抓一大把。”
玄儿无语。
肖墨:“儿砸,那个……昨晚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可疑的声音?”
玄儿流露出一丝疑惑:“什么是可疑的声音?”
“呃……”肖墨该怎么解释他老爹昨晚被人弄哭这件事!?
玄儿眼底闪过一丝暗色,满脸天真的说道:“爹爹,昨晚我睡的太熟,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真的?”
“真的。”
肖墨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把玄儿抱进怀里,揉肉团子似的可劲儿蹂躏了小孩一番,在小孩儿无语的注视下,肖墨照着玄儿的脑门儿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又抬手揉了揉小孩儿凌乱的软发,父爱大发:
“我儿子为什么怎么看怎么都这么可爱!”
玄儿:“……”
两人的父慈子孝没持续多久,玄儿就被突然而来的谢东给强行带走了,肖墨这个时候才知道,玄儿昨晚对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宫熙根本没同意玄儿可以随时来肖墨这里。
看着被强行拉走的玄儿,肖墨叹了口气,玄儿一定是太过想念他的父亲,才会说谎,反观自己,他虽然不是玄儿的亲生父亲,可是既然继承了人家父亲的壳子,他就该承担起做父亲的义务,眼睁睁看着玄儿被人从他身边带走,他却只能听之任之,无能为力,实在有违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和责任。
肖墨正筹谋着如何把玄儿留在他身边,外边何宝来报,有客人上门了!
本以为又是卫文晟,结果令肖墨意外的是,来人居然是裴振垣。
再次见面,肖墨心情复杂,面上有些尴尬:“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那日是我欠缺考虑。”裴振垣说。
肖墨垂目摇头:“是我对不起你,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裴振垣冷硬的心脏突然塌下去一块,很想上前抱住自责又落寞的肖墨,但是他忍住了。
裴振垣从袖笼里掏出一张两折的纸张,在肖墨面前展开:“阿柒说,这是你画的。”
肖墨看了眼弓弩的图纸,点点头:“听阿柒说你对武器有兴趣,虽不知你是收藏还是有其他用途,但是……就当做是我对你造成伤害的补偿吧。”
“补偿?”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吗?”肖墨并没给裴振垣一个具体的解释,因为某些话两人心知肚明就好,真说出来,只会徒增尴尬。
见肖墨不想解释,裴振垣也就没再解释,不过对于肖墨的反问,他一时也给不出一个令两人都满意的回答,于是说道:
“在旌国,私造武器是重罪。”
肖墨并不意外:“我就是提供一张图纸,制造者和使用者都不是我。”有罪和我也没关系。
裴振垣目光深沉的盯着肖墨:“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阿柒私改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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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肖墨摇头轻笑:“忘了咱们最初相遇,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了吗?”
裴振垣沉默了一瞬,似是回忆了一下:“那只猫的故事?”
“有时候好奇心是好东西,有的时候好奇心却能够戕害一条人命,我位卑福薄,不该我知道的我没必要知道。”
“改朝换代,必须有比这个时代更先进的武器,你的那张图纸,对我来说,如虎添翼。”裴振垣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
肖墨唇线微抿,对于裴振垣非要拉他下水的这种做法极为无语。
“我就想平平安安无波无澜的度过此生,你这些话,我就当做没听见。”
“我要叛国,我要造反,我要改朝换代。”裴振垣却并不想放过肖墨。
对于裴振垣的不依不饶,肖墨彻底崩溃:“你想要如何就如何,不用和我说!那天可是你说的与我再没任何关系!”
看着肖墨满脸的愤怒和悲痛,裴振垣的心脏再也冷硬不起来,面上却仍一脸平静:“你觉得我能成功么?”
肖墨绝望的闭了闭眼,却是恢复了些平静,无奈道:“成功与否,不仅要看武器战备,还要看你的组织和民心,不过以现在旌国的现状来看,你成功的几率很大。”
对于肖墨的回答,裴振垣似有些意外:“那你是支持我造反了。”
“……”肖墨想说你愿意作死我也拦不住啊!“纵观历史,国家政权无非三类,王者之政,靠的是人文教育,霸者之政,靠的是恩威并施,强权之政,靠的是暴力酷刑,这三种政权,无论好坏,大体都能运行好一个国家,可是旌国,藩王割据,世家横行,政权分崩离析,对权贵来说,这可能是机遇,可是于百姓来说,却无异于天灾人祸。”肖墨想起上次跟裴振垣出去看见的那些年老流民,不由叹了口气,“所以,你不反,早晚都会有人反,对此,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只求顺其自然。”
“只求顺其自然,”裴振垣哼笑了一声,别有深意的说道:“恐怕现实给予你的顺其自然和你期望的顺其自然,会有很大差距。”
“理想和现实总会有差距,平常心就好。”肖墨说的有些敷衍。
似乎也能感觉到肖墨的敷衍,裴振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说了声:“谢谢。”
“呃……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支持。”
肖墨叹气:“我都说了,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唔!”
肖墨话未说完,嘴巴就被裴振垣的嘴给堵住了,两人呼吸交缠,唇舌相嬉,辗转厮磨。
脑中突然想起裴振垣已经说了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肖墨心头钝钝得疼了一下,却没有推开裴振垣,而是用两条手臂圈住裴振垣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两人正全情投入的准备干大事,就在这个时候,云舒阁的门被人大力推开,咣当一声,打断忘情的两人。
何宝一脸要死了的表情跟在卫文晟的侧后方,看清云舒阁内还抱在一起的两人,那表情更悲壮了。
现在肖墨被卫文晟包了,所以按理来说,肖墨是不能接待其他客人的,可是何宝顾及到肖墨和裴振垣两人之前的关系,就擅作主张,把人给放了进来,这下可好,新主和旧客撞上了,不撕个你死我活,都对不起两人的身份。
裴振垣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是卫文晟,很是诧异,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卫文晟才情卓著,人品高洁,最是厌恶这种烟月之地,所以最不可能碰见卫文晟的地方,就是青楼楚馆了。
不过,细想一下肖墨的真实身份,裴振垣瞬间明白了什么。
“难得,会在此处遇见卫大人。”裴振垣自然而然的把手放在肖墨的腰间,以一种占有的姿势,半抱着肖墨,转身看向卫文晟。
卫文晟的目光落在裴振垣放在肖墨腰间的那只手上,眼中瞬间火花迸溅,几步上前,抓着肖墨的手把肖墨从裴振垣怀里拉了出来:
“裴老板可能还不知道,云墨现在被我包下了,不管是谁,想要见他,都必须得到我的许可!”
裴振垣眼睛微眯,他有些后悔之前的冲动之举,若是现在肖墨还在他的掌控之下……
“卫大人可能也不知道,云墨他是我吉祥赌坊的顾问,老板见下属,还不需要得到谁的同意!”裴振垣庆幸,他和肖墨,除了小倌和恩客,还有另外一层关系。
卫文晟皱眉,他不知道“顾问”是什么意思,但是老板和下属这两个词,他还是明白的。
询问的目光瞥向肖墨,卫文晟希望肖墨能够给他一个解释。
肖墨忍住扶额的冲动,朝卫文晟点点头:“他确实还是我的雇主,我不定期给他的吉祥赌坊提供新式玩法,他给我相应的报酬。”
“……”陛下,咱这么尊贵的身份,沦为伶苑小倌也就算了,居然还去赌坊给人出谋划策!?“饶是如此,这里是伶苑,咱们就要遵循伶苑的规矩。”
肖墨点点头:“的确如此,裴振垣,该问的你都问了,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走吧。”
裴振垣顿时震惊了,满脸受伤的看向肖墨,不可思议道:“你居然让我走!”
肖墨垂眸:“你之前为什么和我脱离关系,这么短的时间,我想你肯定不会忘,如果我说,像之前那样的事,不仅仅会发生一次,以后还会发生两次三次……你是不是又要和我脱离两次三次……很多次关系?”
“我绝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裴振垣言之凿凿。
肖墨苦笑着摇头:“此生我注定不能专一,所以,你走吧。”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是永和王对不对!?”
“不是……一切都是我自愿为之。”
“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有是有,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裴振垣被肖墨的态度弄得怒火熊熊:“其实你就是厌倦我了是吧!”
“……”肖墨始终不敢正视裴振垣的目光,此刻他无奈又难受,只想赶快赶走裴振垣,“是,我厌倦你了,所以,你,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眼角瞥见裴振垣愤而离去的侧影,肖墨一瞬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等裴振垣离开云舒阁,卫文晟扶住摇摇欲坠的肖墨,目光沉凝,一字一句问肖墨:“此生注定不能专一,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肖墨说的有气无力,仍旧推开卫文晟扶着他的手,转而坐进不远处的椅子上。
卫文晟盯着消沉的肖墨,半晌没说话,立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过了许久,卫文晟突然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径直走向肖墨,然后在肖墨的一侧椅子上坐下:“今日还想听书吗?我的那个故事已经写了一半了。”
肖墨抬头,有些惊讶的看向卫文晟,他刚刚的话都说的那么直白了,卫文晟居然还愿意留下来陪他闲扯,这不是想随便跟他玩玩,就是……真爱!?
“想听吗?”见肖墨只惊讶的看着他不说话,卫文晟再次询问。
肖墨迟疑的点点头:“如果你愿意……我自然想听。”
卫文晟笑容温和:“那咱们上午听书,午饭之后练字,可好?”
“好……好。”
得到肖墨的同意,卫文晟开始给肖墨讲那个未完待续的故事。
看着在故事情节中情绪慢慢沉淀的肖墨,卫文晟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他想,普通达官显贵尚且三妻四妾,作为帝王,三宫六院也是正常,他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肖墨有可能接受他的这一天,他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今天的故事情节很是引人入胜,只不过讲故事的人虽然一脸温和,故事却讲的有些不在状态,语气平平,还时有错漏,肖墨听着听着,老毛病就又犯了,上下眼皮跟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似的,黏在一块了之后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分开了。
卫文晟停下口中的故事,伸手摸了摸肖墨白皙柔软的侧脸,温柔浅笑:“虽然接受了你的心不在我这的事实,不过,我要确保你的身体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