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不仅杀了他的父皇母后,而且连他年幼的胞弟都没有放过!
想到这些,楚凌记忆里那些曾经被锁在冷宫时的屈辱和不堪再次浮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一处,心中再次陷入了如被锁在元华宫时的那种黑暗和绝望。
“子凌?”姜迟感觉楚凌有些不对劲,转头看到他面色死寂,眼神空茫,下唇已经被他自己咬出了血珠,不由得一惊,他拉起楚凌紧紧攒在一起的拳头,道:“你怎么了?”
“别碰我!”沉浸在前世的记忆中,楚凌一把挥开姜迟的手,如受伤的小兽那般狠狠等着他,戒备又恐惧的眼神,他哑声道:“究竟怎样…你才能放过我?除了会用离国的安危逼迫我,你还会什么?”
姜迟的手被楚凌打回来,在半空僵了好久。
楚凌激动地隐隐发抖,甚至眼睛都红了,“你只会用我珍惜的人来逼我,我输了…我输给了你的残忍…”
“残忍?”姜迟重复着这两个字,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眯起眼睛,缓缓道:“在你心中?朕是需要用“残忍”二字形容的?”
“你只会把自己的欲念强加在我身上,但却从来不会考虑我想要什么。”楚凌绝望地笑着,“你口口声声说的一辈子,我不稀罕…”
“!”他不稀罕!楚凌说他不稀罕!
姜迟觉得自己的心口被人狠狠插了一把无形的刀,痛得他喘不过气来。自己一直渴求的一辈子,在楚凌眼中根本一文不值,楚凌不稀罕!
“楚凌。”姜迟沉声道,他黑着脸语气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儿,一字一顿道:“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怎么,我又激怒你了。”楚凌冷笑。
姜迟伸手猛地用虎口卡住了楚凌的下颌,他不想听楚凌说那些话,更厌恶楚凌此刻浑身是刺的样子。姜迟想就此把楚凌按在桌上好好教训他一下,最好能让他服软,哪怕只是暂时的甚至是装的都好。
这样,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了,就不会忍不住想伤他。
“……”尽管不能说话,但楚凌还是瞪着红了的眼眶直直看着姜迟,带着一丝嘲讽,他从心里可怜这样的姜迟,被气得发抖的姜迟,永远也得不到自己的姜迟。
可是,对方为什么还没有动手?
姜迟,难道不该狠狠欺负自己一顿吗?他在等什么,在忍什么?
姜迟捏着楚凌的下骸骨,缓缓道:“还想不想要你的自由了?想要的话,以后安静点儿。”然后在楚凌震惊的眼神注视下一点一点松了手,缓缓舒了口气。
“子凌,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自由…皇上肯给么?”
姜迟是问过他的,那天晚上,姜迟在不同的时间用同样认真的语气问了他三次,他说:“子凌,告诉朕,你想要的是什么?”
“……”楚凌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看着姜迟看似平淡的表情,却明白对方其实是一直压着自己的火气的。方才在姜迟捏住他下巴的时候,楚凌知道自己已经把姜迟惹怒了。
可现在…
“要!”楚凌说了一个字,下巴颏有点疼,姜迟刚才下手有些重了,险些卸掉他的下巴。
“那以后就不要说这些明知会惹怒我的话。”姜迟道,拇指揉了揉楚凌被捏红的脸。
“……”楚凌往后缩了缩,点了下头。
“捏疼了?”姜迟无奈道。
楚凌偏过头,闷闷道:“不疼。”这时他无意看到身旁的那根柱子上,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刻痕,好像写了什么字。
“都红了。”姜迟心疼道,见楚凌身上披的衣服要滑下来了,于是伸手为他往上扯了扯。
楚凌伸着脖子仔细看上面写得什么,好半天才看清大抵是个“凌”字,他想谁没事会在石柱上刻字,而且这亭子除了皇帝和打扫的太监,其他人谁敢上来,于是不小心疑惑地念出声儿。
“凌?这是…”
姜迟寻着楚凌的目光抬眼看去,看到石柱上的那个字时,脸色微微僵了一下,转瞬即逝。
“子凌,朕为你作幅画吧。”姜迟为楚凌披好衣服后,缓缓道:“朕的画技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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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人白首
闻言楚凌一怔,回过头来看着姜迟,道:“为我作画?在这里?”
楚凌并不记得前世的姜迟还会画画,更不用说他为自己画过画了。现在听到对方提出要为自己作画,楚凌微微讶异了一下。
姜迟点点头,“今日朕见阿朝扇子上的画不错,便也想画一幅。”顿了顿,姜迟道:“朕来画,你在上面题词,如何?”
“我?”楚凌再次愣了下,姜朝其人楚凌是知道的,前世虽然没有过多交集,不过也算是说过几次话。楚凌记得,有一次自己将姜迟惹怒了,那个闲王还曾为他求过情,所以楚凌对姜朝很有好感。
这是他不明白,姜迟要画画跟姜朝的扇子有什么关系。
姜迟没给楚凌拒绝的机会,直接从石桌下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木匣,打开来,里面是一卷画轴,一只毛笔,还有一个小小的砚台。
楚凌看着姜迟把一件件要用到的东西拿出来,他不禁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有准备了。不过又一想,姜迟是不会早就打算带他来这里的,或许着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姜迟把画轴打开铺在桌上,瞅见发呆的楚凌便猜到了他的心思,解释道:“以前朕还未登基时喜欢来这里赏花作画,所以这里会经常备着笔墨纸砚的。”
“唔。”楚凌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他趴在桌子边上,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姜迟研磨,道:“皇上以前都会在这里画什么,荷花么?”
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楚凌看到湖中有荷花的枯枝,猜测这里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荷花池。
姜迟看了眼湖中的枯枝,淡淡收回视线,对楚凌道:“你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朕给你画一幅肖像。”
“……”楚凌稍微动了动头,脑袋枕着胳膊,道:“这样就挺舒服的。”
想到楚凌有伤在身,疲懒也是应该的,姜迟也没有计较太多,他在空白的画布上找好适合落笔的位置,然后一边看着楚凌,一边沾了墨开始作画。
楚凌因为趴在桌上,眼睛正对着笔锋,只见姜迟不疾不徐地画着,时不时看他一眼,不一会儿,画布上已经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分明的五官,清贵的气质…姜迟的动作极为流畅,好像根本不需要思考,那副画已经存在他心中一般。
这样想着,楚凌难免有些走神,不自觉地视线沿着笔尖向上,看向了姜迟的脸。
姜迟嘴唇轻抿,表情极为认真。楚凌见过发怒的姜迟,见过邪恶的姜迟,也见过因为求而不得歇斯底里的姜迟,却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安静而认真的样子,此刻就连姜迟轻轻颦起的眉峰,都让楚凌觉得安安静静的。
楚凌不由得有些失神,不经意却对上了姜迟的目光。
姜迟作画要时不时看一下桌上趴着的楚凌,不料二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楚凌目光一缩,忙偏过头去,心里就好像偷窥却被别人发现了那般心虚。
姜迟似乎没发现楚凌的异样,他一边作画,一边淡淡道:“怎么了?”
“……”楚凌支支吾吾道:“那个…我胳膊压得麻了,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笔锋一顿,姜迟抬眼看了看楚凌,见他趴在胳膊上好久了,于是道:“你不用顾忌那么多,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楚凌轻轻“嗯”了一声,他坐直了身子,揉着被压的那条胳膊,垂着眸子,没有再看姜迟。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姜迟道:“好了,你看看。”
楚凌抬头,只见平铺的画布上画着一位少年,姜迟的确画功极好,画上那人虽然不说与楚凌完全相似,却也是有九分□□在的。
大而亮的眼睛,清淡的眉毛,厚薄适中的唇,墨黑的长发挑起几束挽在发顶,活泼而富有朝气,尤其是少年扬起的嘴角,让看的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笑着的…?”楚凌怔怔的望着那副画,他有多久没有笑过了,久到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难道,在姜迟心里,自己应该如此轻松的笑吗?
楚凌看向姜迟,“……”
“看朕做什么?”姜迟淡笑,伸手把毛笔递给楚凌,道:“说好的,朕只管画,你来题词。”
“……”楚凌琢磨不透姜迟的心思,他静静望着姜迟,没有动作。
“不知道写什么吗?”姜迟轻声道:“我来教你。”
楚凌道:“你作的画,我怕写…”“坏了”二字还未出口,姜迟已经把笔塞进楚凌手中,然后握着他的手,在空白处写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
手被姜迟有力的大手握住,楚凌看着手中的毛笔一点点在画布上移动,留下几个苍劲有力的字,意识到姜迟在写什么时,楚凌猛地一僵,“不!”他下意识地排斥这句话,想把手抽回,笔锋一拐,在画布上留下一道划痕,生生破坏了画的意境。
姜迟松了手,有些失落地把毛笔放在一边,最后两个字,到底是没有写上去。
楚凌看着姜迟黯然的神情,莫名有些愧疚,他张张嘴,轻声道:“我……”
“等墨迹干一干,收起来吧。”姜迟没有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楚凌的话,神色回复淡然,姜迟把笔墨收好,道:“这画是送给你的,不准说不要。”
楚凌点点头,道:“我要就是了。”
之后的时间是在沉默中度过的,可能方才的小意外让两人都觉得尴尬吧。
不知何时,天色暗了下来,风比之前强了一些,竟然是要下雨了。
“怕是要下雨了。”姜迟看了下天色,道。
话音刚落,刮起一阵强风,乌云在头顶密布开来,哗哗开始下雨。
他们出来时天色尚好,所以没有带雨具,云凌亭在御花园后面,本来就是清幽的地方,姜迟没有安排什么巡逻的侍卫。
随着雨势渐大,周围的空气一点点湿凉起来。受刑之后楚凌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一直在潮湿阴冷的地方待在难免会受寒。
望着楚凌略显苍白的脸色,姜迟不禁皱眉,道:“我们回去吧。”
“嗯?”楚凌看看外面不大不小的雨势,轻声道:“下着雨呢,等雨停了吧。”
姜迟道:“春天的雨格外凉,而且也不是说停就停的。”顿了顿,他为楚凌紧了紧衣襟,道:“听话,轮椅已经被淋湿了,朕背你回去。”
“背…我?”楚凌一愣,张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迟,道:“皇上没说错吧。”
姜迟笑了笑,“你腿上有伤,总不能让你走回去或者单脚跳回去吧。”
楚凌垂眸,抿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姜迟起身走到楚凌身边,他用那件外衫把楚凌整个人兜头罩住,见桌上凉着的画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拿过来卷了几卷,塞到楚凌手里,道:“你保护好这幅画,别让它淋湿了。”
楚凌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卷轴,又听姜迟道:“画湿了也不要紧,只要你别被淋着就好。”说着背对着楚凌蹲下,道:“上来。”
楚凌望着姜迟坚实的后背,犹豫着不肯上去。
姜迟回头伸手拉了楚凌一把,楚凌没坐稳“呀”地一下趴在姜迟背上,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姜迟笑了笑,结结实实的托着楚凌的大腿,背着他出了亭子,迎着雨一路小跑。
楚凌想到轮椅还在雨中,上面的白虎皮可金贵着呢,便有些舍不得,轻声道:“嗯…轮椅还在亭子旁呢。”
姜迟边跑边道:“等雨停了再让人来取就好,你搂紧些,我要跑快些,否则你身上披的那件衣服透了就要淋到你了。”
“……”楚凌看到姜迟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了,甚至因为跑的急,呼吸声有些粗重。他趴在姜迟厚实的背上,脸颊贴着姜迟的后颈,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温暖。一手搂着画,一手搂着姜迟的脖子,楚凌放松紧绷的身体,轻轻闭上了眼睛。
回去的路显得格外长,那天的轻风细雨。他趴在姜迟宽厚的背上,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身上披着的是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袍子,二人在雨里,一路狂奔。凹凸不平的地上,雨水积成一处处深浅不一的水洼,姜迟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进去,溅起一朵朵水花,耳边除了风雨声,就是彼此激烈的心跳声。
有什么不一样了,不仅是现实与记忆出现了偏差,姜迟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同时不一样的,还有楚凌的心。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肯退让一步,姜迟就会给他很多,很多…
微凉的唇瓣蹭了蹭姜迟沾了玉珠的耳廓,楚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阿迟…我想家了…”搂着姜迟的胳膊是那么紧,一点儿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楚凌想,如果自己想得到自由,首先就要给姜迟安全感吧。告诉对方,自己想要的自由里面,并不是没有他。
姜迟愣了一下,就那样停在漫天的雨中,跑步造成的喘息还在,他怔怔道:“你说什么?”
楚凌稍微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姜迟背上,脸颊贴着姜迟的后颈,懒懒道:“阿迟,等你忙完这一阵儿,带我出宫吧。我想出去看看,我想父皇母后了…”
“……”姜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以出宫,但离国…以后再说吧。”然后再次背着楚凌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