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苑望着那雪白的披风神色幽深,“你可知你方才的话,足够朕活剐了你,甚至诛灭你的九族……”
赵棠一听便仰头望着萧景苑,却被韩清月伸手挡了一把,他不卑不亢的说道,“皇上,既然方才下了旨却又偷偷让人将我们带到冷宫这种人迹罕至,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便从未真的想要杀了我们,不是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能够如此冷静,这倒是让萧景苑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司瑞寒侧头看了眼,眉头轻挑,似乎也是颇为不解。
“你入宫一年多,如果不是因为今夜的事,朕……早就忘了还有你的存在。”萧景苑不咸不淡的说着,不过说的倒也都是事实。
“不过……如今看来,你倒是有些本事,既然能隐忍一年,为何今夜却如此荒唐?”萧景苑开口询问。
一说到这个问题,韩清月突然低下头不语了,在他一旁的赵棠眼神微闪,这个时候,司瑞寒突然说道,“被人陷害了……可对?”
韩清月皱紧了眉头,随即仰头灿笑着说道,“君后果然是名满皇城的风玉公子,在下佩服。”
“对于氏族的子孙,讲求的便是满门的荣耀,你当年能够为了韩氏一族进宫,今日若非构陷,便是断然不可能做出这般离经叛道,大逆不道之事。”司瑞寒淡淡的说着,清冷的嗓音带着冷漠和些许不易察觉的不忍。
从这点上来看,他与韩侍君何其的相似,只不过对方似乎比自己要好上一些,毕竟他身边有着一个愿意终其一生,默默守候的人。
“即便是构陷,也是我存了不轨之心,今日不论皇上如何处置,臣侍都毫无怨言,臣侍只求皇上莫要牵连韩氏一族。”韩清月挣扎着叩首。
事已至此,韩清月便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当年他奉旨入宫便知道自己是被舍弃的那个,虽然对韩家有着恨,却也终究是狠不下心来,不忍心韩家满门陪自己送葬。
随即他便感受到身边人微微的颤抖,不由的闭了闭眼,当年入宫前此人便曾说过哪怕是被通缉流沛也愿意拼命一试,带他离开,在被自己狠心拒绝后,这人竟想法成为了皇宫侍卫,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韩清月虽然感叹对方的大胆,却也存了心思不想让他离开,即便知道这样很残忍,却也不想在推开对方,这深宫后院的漫漫长夜,如果不是知道这人时时刻刻的守在这里,自己当真不一定熬得过去。
第16章 同床异梦
入宫以来,韩清月最担心的便是萧景苑的到来,他甚至想过,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自己是不是要以死明志,来捍卫自己的内心,可那样他又该如何……
所幸的是,萧景苑从未踏入他的荷西宫,虽然来自后宫的明嘲暗讽不少,甚至暗地里克扣宫内日常物品的事情时有发生,可只要那个人在,他就觉得安心。
平日里,他们能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为数不多的几次,却足够他们彼此安慰了,三不五时的对方还会偷偷给自己带些宫外兴起的新鲜玩意儿,每到这时,韩清月总会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悄悄拿出来看看。
如今这一夜的荒唐虽然招惹了杀身之祸,可韩清月却觉得释然,总归到最后,自己只属于他一个人了,做一对苦情鸳鸯,一同落入黄泉,踏上轮回,似乎也是件好事。
静默在这间破旧的房内流转,门外肆起的微风透过残败的门板刮了进来,像是在哀嚎又像是才倾诉……
“朕的韩侍君突发急症,殁了。”萧景苑浅浅的说完,转而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
“从今天起你们便要舍掉曾经的身份。”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个人神色各异,赵棠抬起头刚准备叩谢圣恩,韩清月便冷静的开口,“那皇上准备给我二人……什么身份?”
看着他眼底流转的微光,萧景苑微微一笑,“果然聪明……这几年南域发展迅猛,倒是缺个往来的商户……”
萧景苑的话一出,司瑞寒便眯起了眼,韩清月也随着皱起眉来,萧景苑却好整以暇的看着对方,并没有急于逼迫,他知道韩清月会做出最聪明的选择。
长久的沉寂过后,韩清月挣脱了赵棠的怀抱,扣首,“微臣,领旨谢恩。”
一个称呼的转换,便意味着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韩侍君了,他韩清月自此以后便天涯海角,缥缈无居了。
出了小屋,阵阵微风袭来,让人顿时清醒了几分,萧景苑看了眼司瑞寒便要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司瑞寒一看便抓着他的胳膊,“皇上?”
萧景苑一笑,“你看……我出来也没穿披风,你把披风给了外人,我可不就只能脱外袍了。”
“臣不冷。”司瑞寒淡淡的说着。
“你的手是凉的如何会不冷,况且这里离你的滕慧阁那么远,若要走过去,总归会招惹寒气,柳太医可是嘱咐过忌寒的。”萧景苑好脾气的说着。
身后的李福听了萧景苑这话,又看着司瑞寒沉默不语,便弯腰低声说道,“这里离御书房近些,皇上和君后不如移步去御书房旁的暖阁?”
萧景苑转头看着李福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李福赶紧抬手引路,司瑞寒叹了口气,终究不能让萧景苑深夜在外脱了外袍。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暖阁,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聊些什么,尽管司瑞寒对今夜的事有很多的不解,有很多的猜测,可他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与萧景苑说什么。
萧景苑看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司瑞寒,也不愿意因为今夜的事情扰了两人之间的平和,可他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也不能就此放弃。
“今夜……就留在暖阁吧。”
司瑞寒微微抬头,看着萧景苑,发现对方眼底似乎是带着隐隐的期待,他便移开了视线,沉默不语。
“罢了,你若是不愿,我便去御书房的软榻上歇息,总归只有一夜,也不打紧,你就不要回去了。”萧景苑闭了闭眼,起身要往外走。
“皇上留下即可,臣是你的君后……”
司瑞寒不轻不重的说着,说罢便起身走到萧景苑面前,神色淡淡,“皇上需要臣替您更衣吗?”
萧景苑盯着司瑞寒波澜不惊的脸看着,然后伸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盯着他灿若星空的眸子,“如果你不能原谅我,就不要勉强你自己,也不要给我机会……”
司瑞寒回望着萧景苑,眼底一片幽深,“臣就算不给皇上机会,皇上难道不会自己制造机会吗?”
这个夜晚,萧景苑和司瑞寒的确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后背对着后背,这个夜晚,他们都没有沉睡,所为同床异梦,莫过于此了……
次日清晨,李福兜兜转转几圈都没有上前敲门,屋内,早就养成习惯的萧景苑自然是早就醒了的,他单手压在头下,轻缓的侧身望着那抹背影,唇角微扬。
随即,他起身下地,一边穿着外衣,一边淡淡的说着,“今日的早膳,我会让御膳房备着,你记得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说罢,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李福赶忙上前快步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萧景苑轻快的步伐,李福也跟着乐了起来。
屋内,司瑞寒轻缓的睁开了眼,他的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像是刚睡醒的,准确来说,这个夜晚他就根本没有睡,而这漫漫长夜足够让他想清楚很多事情了。
等到陪着萧景苑在暖阁用完早膳,司瑞寒便带着福灵去了云华殿,今日还要给父后请安……
慧妃被禁足,今日来云华殿的各路嫔妃倒是都老实了很多,一个个的都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温成贤扫视了一圈,最后看了眼司瑞寒。
“韩侍君殁了的事,君后好生处理吧,毕竟是氏族子嗣,莫要惹起争端。”
“儿臣知晓了。”司瑞寒点头应允,在众人离开之后,温成贤便拉着司瑞寒下起了棋。
温成贤落下一子,“本宫之前让你悔过的事情,你可曾想明白。”
“儿臣知晓父后是为了儿臣好,自然会好生反省。”司瑞寒淡淡的说到。
温成贤叹了口气,“昨夜之事,也算是给你提个醒,后宫从来不曾太平,如今皇上未入后宫,也无子嗣,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该如何你要心中有数。”
“儿臣知晓的。”司瑞寒轻眨了一下眼,低声说着。
此时的萧景苑听着暗卫的汇报,不由的眯起了眼,一旁的李福努力的缩着脖子弓着身子,生怕惹恼了萧景苑。
“你是说,在韩侍君的饭菜里下了药的人……是皇太妃宫里的?”萧景苑眯着眼语气不善的说着。
那暗卫点了点头,“那人匆匆忙忙的,属下跟着就看到了她回了太妃殿,然后荷西宫便出事了,慧妃娘娘也是有备而来,断然不是夜里……遛弯。”
萧景苑面目严肃的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着,这件事在前世是没有过的,前一世他的确有个韩侍君,但他绝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前一世的韩侍君,在这宫里待了数年,萧景苑印象倒也不深,甚至前世都没有碰过他,不过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倒是让萧景苑记忆深刻。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侍卫当年便是参与南靖王造反的人,也是颇有些本事,前一世他没想明白这人是何时混进宫里的,为何临死之前对自己满腔的恨意,现在看来倒是不用猜了。
自己前世都彻底遗忘了韩侍君,却也让这两个人错失了在一起的机会,生生断了他们的可能,也难怪对方会倒戈,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恨意。
重来一世,萧景苑定然是不会滥杀无辜,甚至在可能的范围内,萧景苑希望能够尽量弥补他前世犯下的错,也因为此,他才会放过他们两人,打发他们去南域。
“去给朕盯好了太妃宫,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上报。”萧景苑语调微凉的说着。
暗卫领命退了下去,萧景苑靠在椅子上,抬手捏了捏眉间,神色间满是忧愁,李福见状小心翼翼的上前递了一杯清茶。
“皇上,喝口茶吧。”
萧景苑看了眼李福,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你觉着朕会为此事犯愁?”
李福微微一笑却也是什么都没说,萧景苑摆了摆手,“去云华宫看看,如果君后未走,便让他来一趟,就说……朕犯愁了,头疼……”
当李福将话带到的时候,司瑞寒着实楞了一下,一旁的温成贤见状眉头一挑,“想来是因为昨夜的事,你去看看吧。”
司瑞寒只能回了暖阁,一进门就看到萧景苑坐在椅子上正埋头批着奏折,眉头紧皱,看起来倒是心情不佳。
李福将人带到便退了出去,还让守卫的侍卫宫人都后退几米,他回身将房门关紧,然后抱着胳膊笑意盈盈。
萧景苑一抬头便看到了司瑞寒,“你先坐会儿,我批完这份,咱俩聊会儿天,我一个人在这里着实烦闷……”
司瑞寒收敛了神色,独自坐在一旁的软榻之上,手里随意翻弄着桌上的异闻杂志,微光透过窗档照了进来,静谧无声。
萧景苑很快批完了手里的奏折,他起身走到了司瑞寒的旁边,坐了下来,盯着对方仔细的看着,司瑞寒不由的抬起头,萧景苑满含笑意的眼眸直直的闯进了眼底。
“你且猜猜看,是谁陷害的韩侍君?”萧景苑在对方愣神的时候,突然问道。
司瑞寒瞬间皱起了眉,萧景苑刚刚准备抬手他便微微后仰,然后说道,“皇上既然有了决断,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这件事,又为何还要执着于是何人陷害……”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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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南下开始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不行?”
萧景苑颇有些无赖的说着,他干脆脱了鞋半躺在软塌之上,遥遥的望着司瑞寒,倒是没了方才的愁闷。
见状,司瑞寒也只能叹息一声,“此事定然与慧贵妃脱不了干系,她的碎宣阁离荷西宫距离不近,怎么也不会晃荡到那里,况且,后宫的侍君和妃嫔之间也是不允许私下往来的,这点……是绝不会有人越界的。”
萧景苑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你我清楚,慧贵妃定然也清楚,可她还是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你说她打的什么算盘?”
这次司瑞寒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拿起了桌上的书,又翻看着,萧景苑眯着眼看着对方的举动。
“怎么又不肯说了?”
“皇上心底如明镜一般,何故还要臣说出来……”
“我就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光我一个人想,想到天黑我也不一定全然想的明白。”萧景苑闷声说到。
司瑞寒抬眸看了眼他,“慧贵妃对皇上不入后宫的事情心存疑惑,如今这番不过是试探……”
说到这,司瑞寒便盯着他,“皇上昨夜所做不已然给了她答案了,如何还要臣在这里浪费口舌……”
“我提了她的位份,你可会不高兴?”萧景苑突然开口问道。
司瑞寒淡淡的看了眼,语气平淡如常,“皇上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赏罚都是恩赐,任何人都不该也不能有异议,臣不过是这三千佳丽中的一个。”
萧景苑被司瑞寒清澈的眸子盯着,心底一阵发慌,赶忙移开了视线,随即清了清嗓子,“韩侍君吃的饭菜中被人下了药,这下药之人来自……太妃宫。”
一听到这话,司瑞寒微微皱眉,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萧景苑见状说道,“你不意外?皇太妃居然插手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