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只听夔王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因为本王对‘清君侧’极有兴趣,张阁老想不想清掉皇帝身边的一个人呢?”
看着夔王阴森森的笑容,张旭恍然大悟。
夔王想清掉的人,是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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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一剪梅(五)
夔王和沈嘉不和已久,朝野皆知。果不其然,夔王趁陛下不能视朝之际,便指使都察院官员上书弹劾沈嘉,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令人惊奇的是,不仅是与沈嘉有隙的同僚弹劾他,还有一些中立派的官员也弹劾他。甚至连韩昌,都上奏折称沈嘉独揽大权,勾结宦官。
于是和沈嘉“勾结”的宦官陈公公,将韩昌的奏折念给陛下听时,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萧翌听后笑了笑,对陈尽忠说:“没想到将你也牵连进来了,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老奴不怕委屈,只不过让沈阁老跟着老奴,一起受委屈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萧翌安抚了几句,对陈公公道,“你就批:朕知道了。”
“是。”陈公公提笔书写。
这段时间,萧翌的双手还是无法动,全靠陈尽忠给皇帝念奏折。萧翌听完口述批复,陈公公再誊写。
就在这时,沈嘉从门外进来,一脸郁郁之色。萧翌一瞧,立马猜到他为何不高兴了。
“你也听说了吧,韩昌弹劾你了。”萧翌转头,示意陈公公将刚刚批完的折子递给沈嘉。
沈嘉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这些弹劾他的奏折,早就见的多了。有人说他勾结锦衣卫和内臣,图谋不轨。还有人说他控制陛下,挟天子以令诸侯。
韩昌的弹劾奏折已经很温柔了,沈嘉看后并不愤怒,只是皱着眉头道:“陛下,还不让韩阁老知道真相吗?”
“不急。”萧翌淡淡道,“你说,弹劾你的奏折这么多,这其中有谁是为了阻碍新政,有谁是真的忠心不二,又有谁是专门针对你的?”
“韩昌肯定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沈嘉说道,“不过谁是针对变法,谁针对我,还辨不出来。”
“再等等,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萧翌就是想趁机将想要阻挠新法之人一一揪出。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木棉端着午饭进来了。陈公公拿来矮桌,伺候陛下在床上用膳。
萧翌一看,又是白粥青菜。由于范大夫的医嘱,他这段时间不能吃任何油腻荤腥的食物。
陈公公和木棉摆好饭菜,双双退下去了。沈嘉自然而然的端起陛下的粥,轻轻用勺子搅了搅。等粥不太烫了,他舀了一勺,吹凉了放在萧翌的唇边。
萧翌却没有立刻张口吃,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不想被人喂。
“怎么了?”沈嘉也觉得奇怪,他喂了陛下半个多月饭了,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这次不吃了?
只听萧翌叹了口气,“我走不了就算了,现在连双手都动不了,像个废人。”
沈嘉听到萧翌消沉的言语,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看着他,手还拿着汤勺,维持着喂他的姿势。
萧翌也被他看愣了,一般这时候,不应该说几句安慰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啊?”萧翌问道。
沈嘉放下勺子,“陛下,我很想同情你,可一想到外面被耍的团团转的同僚,罪魁祸首怎么好意思装可怜?”
“沈嘉!说谁呢,谁是罪魁祸首?”萧翌原本低落的情绪,被沈嘉三言两语气得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除了你还有谁?”沈嘉低声笑着,又舀了勺粥,“快吃快吃,我忙得很。”
沈嘉将勺子凑近萧翌嘴边,萧翌的身子却往后靠,躲开他的投喂,并且装作生气的样子,狠狠怒视着他。
可沈嘉丝毫不怕,大胆的直视陛下锐利的眼神,手中汤勺稳稳的,没有一点点晃悠。
两人彼此对视良久,一个怒气汹汹,一个满眼含笑。随后,一起笑出了声。
“哈哈,陛下,你真幼稚。”
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幼稚”,萧翌笑着骂道:“沈嘉,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说朕幼稚?”
“你还说我‘可爱’呢。”沈嘉回嘴,他记仇,非常记仇!
二人一个幼稚,一个可爱,真是绝配。
沈嘉察觉到,自从陛下病了,不对,应该是从搬出紫禁城后,陛下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用再被规矩束缚,整个人都轻松许多了,确实变得“幼稚”了。
即使“幼稚”的人,内里还是很腹黑的。但沈嘉就是喜欢萧翌现在这个样子,至少不再心事重重。
萧翌就着沈嘉的手,一口一口吃完了饭。沈嘉搬走矮桌,服侍萧翌躺下午休。自己也跟着躺在龙床上,闭目养神。
沈嘉伸手搂过萧翌,听着枕边人渐渐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沈嘉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心想他和萧翌这样子,真有点像平民夫妻那般过日子。每天他从内阁处理完事,就匆匆回来陪萧翌吃饭睡觉,就像丈夫做完农活,回家陪伴妻子。而妻子,无论多晚,永远会留一盏灯,等候丈夫回家。
直到下午萧翌睡醒,一转头发现沈嘉已经离开了,可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萧翌心中暗叹,不知是自己因寒毒内力减退了,还是因为和沈嘉太过熟悉了,对他不再有警惕之心。
要知道,以前萧翌从军时,一直处于枕戈待旦的状态中。即便在熟睡时,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如今在沈嘉身边,他终于能够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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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一剪梅(六)
一个月过去了,皇帝仍不露面。这令朝中大臣分外担忧,也令心怀鬼胎之人有了投机之心。沈嘉在外面独自硬撑着,被人攻讦,被人质疑,却无法为自己辩解。等到沈嘉快撑不下去时,萧翌才同意让韩昌面圣。
韩昌去西苑之事自然不能被其他朝臣知晓,他夤夜而来,在陈公公的带领下,穿过锦衣卫的防守,来到了玉熙宫前。
就在他感叹自己上了无数奏折,终于得见陛下一面之时,沈嘉从殿内走了出来。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韩阁老来了。”沈嘉见到他似乎很高兴,并没有因为韩昌骂自己而心存芥蒂。
韩昌却脸色一沉,似笑非笑道:“沈阁老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宫里呢。”
言下之意,外臣未经传召夜宿宫中,不合规矩吧。
可沈嘉却道:“陛下有命,不敢不从。”
原来沈嘉有陛下的圣旨,韩昌大吃一惊,“陛下可好?”
“韩阁老进去就知道了。”沈嘉笑眯眯的看着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韩昌深吸一口气,在门外理了理官服官帽,而后随沈嘉一起迈入玉熙宫。
在来西苑之前,韩昌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或许陛下神志不清了,或许陛下奄奄一息,或许已经驾崩了……但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神采奕奕的坐在御案之后,仿佛什么病都没有。
“臣韩昌叩见陛下。”韩昌一愣之下,才想起来行礼。
“勉之免礼。”萧翌亲切的唤着韩昌的表字,“快坐吧。”
韩昌和沈嘉一同坐下,他听陛下声音洪亮,也不像久病之人。
什么情况,难道陛下没有得病,故意耍朝臣吗?
“勉之最近辛苦了。”皇帝笑着对韩昌说道。
“陛下您……”韩昌可不敢直接将“装病”二字说出来,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一句,“圣躬安否?”
“不过偶有小恙,勉之放心。”萧翌随口说道。
所以这就是罢朝一月的理由吗?韩昌的心情一下子由担忧转为生气,但他不是沈嘉,说话不会那般直来直去。
于是韩昌委婉的问道:“朝臣们多日未见龙颜,惶恐担忧。不知陛下何时临朝?”
“大概等过完年吧。”
韩昌眼前一黑,那不还得一个月?
结果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萧翌又道:“过完年,再看。”
感情还不止一个月……韩昌顿觉前景昏暗了。
“陛下这……不好吧。”韩昌也顾不上委婉了,直接问道,“过年有大典,还要祭天拜祖,陛下都不露面吗?”
“朕打算让肃王历练历练,代朕祭天。”
自从有肃王这个挡箭牌后,萧翌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从繁文缛节中逃脱了。
“是。”韩昌心中暗暗叹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勉之,朕召你来,是希望你能配合长青。”萧翌终于说到了正题,“朕看到很多朝臣弹劾长青,虽说弹劾的内容相似,但朕知道,有些人目的不纯。”
韩昌也是弹劾沈嘉的一员,不过经过这一夜,他明白自己是误会沈嘉了。
“臣……臣被人蒙蔽,对不起沈阁老。”韩昌转向沈嘉那边,微微冲他拱拱手。
沈嘉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萧翌看着他们的互动,笑了笑,“勉之,朕知你忠心,不像有些人,打着关心朕的名义弹劾长青,实际上却在阻挠新政。”
韩昌一点就通,立马接话道:“陛下是希望臣揪出这些浑水摸鱼之人?”
“正是。”萧翌点头,“新政,不能半途而废。韩昌,你是吏部尚书,这段时间朕不能主持大局,你和长青也要将‘考成簿’推行下去。”
“臣遵旨。”韩昌心道,这就是皇帝“装病”的原因吗?
“辛苦了,你退下吧。”萧翌说完,又用眼神示意沈嘉,推自己进去。
“臣告退。”韩昌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见沈嘉居然走向御案,站在皇帝身后,从后面推着陛下去寝殿。
韩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陛下坐的并非普通椅子,而是一把木质的轮椅。
当然,萧翌和沈嘉这次没想瞒着他,怪只怪皇宫内工匠手艺太好,韩昌一时没看出来轮椅和木椅的区别。
原来不是装病啊,没想到病在腿上。韩昌浑浑噩噩的走在西苑的小路上,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陛下是一时不能行走,还是一辈子都不能走动了。
不过韩昌毕竟聪明,懵逼了一会儿,回到家里就想清楚了。陛下说过完年才能上朝,看来是一时行动不便。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很有可能是陛下摔了碰了,腿骨折了。
韩昌自己脑补了片刻,终于安心了。看来陛下病情不重,自己还是先做好陛下交代的任务吧。
处理完了韩昌这边,肃王那边,萧翌让陈公公带他过来,打算见一见了。
“时机总算到了啊。”沈嘉都替肃王心急,现在终于能放下心了,“陛下你再不见他,他都要紧张死了。”
“紧张什么,他的胆子还是这么小。”萧翌头疼,“说实话,朕真的担心,四弟能不能替朕出席大典。”
其实沈嘉也愁着呢,让一个内向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祭拜天地,接受朝贺,礼仪方面一步都不能出差错,还得当众讲几句话。肃王这么小,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
“只能让礼部尽心教他,多练几遍吧。”沈嘉说道。
萧翌叹气,“没办法,谁让他出身在皇家。现在不锻炼,以后朕不在了……”
“微明!”沈嘉伸手捂住了萧翌的嘴,“呸呸呸,说什么呢,不吉利。”
萧翌抓住沈嘉的手,挪开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还早着呢,到那时候,肃王已成年,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胆小。”
萧翌神情黯淡,想着恐怕他撑不到肃王成年了。
可面对沈嘉,萧翌并不想让他跟着自伤怀,故而装作无所谓的说道:“好了好了,朕不说了,没想到你比朕还忌讳。”
没过多久,陈公公领着肃王进殿,他这段时间过得压抑又害怕,在玉熙宫前紧张的都不敢进去。
“殿下,陛下正等着您呢。”陈公公细声细语的说道。
于是萧翎不敢耽误,低着头进内殿,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四弟免礼,到朕身边来。”萧翌靠在床榻上,对肃王温和的说道。
萧翎这才敢抬起头,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哥哥精神尚好。
“肃王,快过来。”沈嘉也冲肃王招招手,鼓励他不要怕。
见日常给自己讲习的沈学士也在,萧翎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往御榻那边挪。
“四弟在西苑住的习惯吗?”萧翌没有直接说让肃王祭天之事,怕惊了他。
“臣弟……臣弟习惯。”萧翎低头说道。
这话一听,大家都知道是假话了。让他一个孩子离开母妃半月,孤孤零零的待在陌生的宫苑,能住的惯才怪。
“难为你了,等朕身体大好,就让人送你回宫。”萧翌说道。他强行让肃王住下来,就怕有人心怀歹意,趁他病着暗害储君。
“是。”听到能回宫,萧翎的眼睛亮了亮。
“不过朕恐怕得过完年,病才能好。”萧翌又道,“四弟,你愿意为朕分忧吗?”
沈嘉在旁听萧翌一步步的诱导弟弟,差点笑出声。
萧翎这才仔细的打量哥哥的面容,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病重之人。但他又不敢质疑皇帝,只好诺诺道:“臣弟愿意。”
“嗯。”萧翌目的达成,笑了笑道,“过年时祭天大典,就由你主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