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能一眼瞧见他嘴角疤痕扯开的笑意,让人不觉后脊背发凉。
这不就是上次让人给跑了的鬼牙庄老鬼头鬼无相吗?
“数月未见,当真还有些想念呢!”鬼无相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恶寒。
阿阙不屑的一笑,“你是想你那三个不中用的小鬼头吧?”
被一下子戳中痛处的鬼无相扇子一摇,数十根银针便悉数飞了过来,阿阙拉着身后的十一灵活的躲避。
但其中两根银针,还是划过了他的手臂和脸,脸上立马出现了一条红线,因脸色苍白,尤为骇人心目。
“啧啧啧!你这实力也大不如前啊……”鬼无相颇有些得意,“可惜的是,我现在还不能直接要了你的狗命……”
“你就是鬼牙庄的鬼无相?”十一突然沉声问了一句。
鬼无相这才注意到阿阙身后的人,眉眼微微一抬,“没错!不过……这又是从哪儿冒出的小鬼头?”
十一想上前,却被阿阙一下子拉住了,十一低垂着头,小小的身体似乎因为愤怒在发抖,“那你可记得六年前死在你们手里的药仙居士?”
鬼无相轻轻的一哼哧,悠闲自在的扇着扇子道:“这死在我手里的人多得跟天上的星子一样,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
第103章 幽冥涧7
“听闻鬼牙庄都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他虽杀了你太爷爷,但却也不是幕后主使。眼下,并不是报私仇的时机。”
见十一情绪有些激动,阿阙在一旁劝解了一番,他的言下之意是,他现在的实力对上鬼无相,无疑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先保持冷静比较重要。
十一忍了忍,从阿阙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小小的身体里聚集着一股力量,不知道为什么,阿阙似乎特别的能感同身受,那样的感觉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行了!我过来也不是找你们叙旧的,你不是要找你那个小伙伴吗?”鬼无相嘴角一扬,“不用那么大费周章,我领你们去便可!”
“小心有诈!”十一小声的提醒,阿阙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在别人的地盘,有时候没得选,走吧……跟紧我便是。”
十一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跟着前面两人走了。
幽冥府里很是宽敞,一路上走过去,竟没有一个人,走廊里就只能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反而因为这样,十一在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仇虽然是一定要报的,但怕还是真怕。
穿过了一条走廊后,到了一个地下室的入口,鬼无相停了下来,“华云弦就关在这地牢里,不过,这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
“所以,其实你们的目的是为了活捉我?”
鬼无相微微讶异,“没错!你能直接这么理解,也省得我来解释那么多了……”
“这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我可以进去,但他必须活着出来……还有我徒弟,我要他毫发无损!”
鬼无相一笑,“你现在是拿什么跟我谈条件的?”
阿阙把手里的剑往脖颈处一横,脖子上立马出现了一条血线,“我一死,是不是就没利用价值了?”
鬼无相心口一提,若阿阙真的死了,他怕是交不了差。于是,语气顿时软和下来,“他受了很重的伤,我都不敢保证他能撑过今晚……但是如若他能活着自己走出去,我便也不再为难他……至于你那小徒弟,早就被人救走了……”
阿阙听到这里,哼哧了一声,可能是没想到那两个女土匪竟如此的厉害吧?
于是他径直朝地牢里走了去,在经过鬼无相的旁边时,恶狠狠的警告了一句:“他若是不能活着出来,我定将整个幽冥府夷为平地!”
饶是此时的阿阙功力不敌他,但这句话,还是让鬼无相心口猛地一颤,他牵了牵嘴角,没有多说一个字,看着阿阙朝着地牢深处走去。
“都已残败至此,魔王竟还想要他的肉身,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鬼无相拿着扇子的手紧紧的捏成了一团,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想必是十分的不服气了。
地牢里阴暗又潮湿,还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腐肉气息,阿阙一边捂着阵阵抽疼口胸,一边快速的在地牢里搜索华云弦的影子。
最后在最里面的水牢里,看到了全身是血且奄奄一息的人影。
阿阙心口一颤,比方才的疼痛更甚,他拿剑一挥,砍掉了铁门上的门锁,冲到了华云弦的跟前。
“云弦?你……怎么样了?”阿阙自知这一问有些多余,可看到那满身的血痕,心疼得快要窒息了一般……
第104章 幽冥涧8
“你……怎么……来了?”华云弦还有些意识,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还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但一开口,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如鬼无相所言,如此重伤,怕是今天晚上都熬不过去。
“叶……思……凉!!”阿阙后牙槽的牙都快要磨碎了,拿剑一挥,把困住华云弦的铁链一下子砍断。
“快,快走……”华云弦抬手想要推开阿阙,阿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扶坐着靠在自己的身上,眼神示意十一上前查看伤情。
十一先是查看了伤口,后又把了脉,眉头紧蹙,情况貌似不太乐观。
“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有些感染了,必须马上清创……”
“会不会很疼?”阿阙小声的问了句。
其实,比起华云弦现在受的伤,清创那点疼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阿阙还是担心还是心疼,他宁愿这些痛是在自己身上。
“有……一点吧!”十一拿出火折子,点了火,又掏出匕首在火上烤了烤,眼神示意阿阙他要开始了。
阿阙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好让华云弦靠得更舒服一点,首先清创的伤口在胸口,十一上前准备扒开他衣服时,华云弦下意识的拦住了他。
阿阙在他耳边轻哄着,“阿弦,伤口要及时处理才不会留疤哦……”
说话间,他自己上手慢慢的脱掉他的一层层衣物,血有些凝固了,阿阙的手轻了又轻,生怕衣物牵扯伤口弄疼了他。
许是在身后抱着他的人可以让他完全安心,华云弦的手慢慢的收了回去,没一会儿,胸口骇然的一片血腥看得阿阙心口一紧。
“阿弦,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忍……”
“好!”华云弦低低的回了一句,阿阙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示意十一可以开始了。
十一点了点头,拿着被火烧得滚烫的匕首,开始去剐伤口的腐肉。
华云弦疼得闷哼了一声,额头没一会儿便渗出了密密的汗,阿阙已然已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手心里也已经被汗给浸湿,一边安慰着华云弦一边眼眶红红的自我调节着情绪。
好在十一的手法又快又娴熟,胸口的伤口很快便清创完毕,撒了消炎的药粉后,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为其包扎好。
“他的内力也被伤得很严重,此时急需借助外力来调息,要是左宁在就好了……”
十一刚一说完,阿阙便打坐准备运功。
“你不要命啦!你自己什么情况不清楚吗?”
阿阙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刚才不是给我施了针吗?不是可以发挥出九成的功力?”
“那你……”
阿阙没工夫跟他废话,抬手便把十一打晕了过去,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阿阙这才放心的再次运功,给华云弦运气调息。
“住手……”华云弦该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可无奈此时的他,连推开阿阙的力量都没有。
“阿弦,凝神……”阿阙又加大了力度,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犹如死人一般,“阿弦,你知道吗?认识你这么久了,你竟一次也没叫过我名字……”
华云弦嘴角微微一牵,反问了一句:“是吗?”
“是!唯一的一次却还是同别人介绍我时叫的……”
“那你可知……我为何不叫?”
“不知……”
“等我们出去后,我再告诉你为什么……”
“好……”
第105章 幽冥涧9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十一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整个头昏昏沉沉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现在是白天。
他虽然看不清周遭,但熟悉的气息还是让他一下子便分辨出了这是在自己的家里。
“阿阙?”他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见没人回应,十一便出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这里只有他一人了。
在地牢里发生了什么,他俨然是没有任何记忆的。
这里冷清的,仿佛之前那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七上八下的,好像有担心的、关心的事情,但一细想,又好像跟自己毫无关系。
十一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药堂,拉开一个抽屉,手伸进去摸了摸,发现上次没用完的双头巴蛇的蛇胆还有一些,这才找到了一些真实感。
“原来双头巴蛇的蛇胆也治不了我这白日盲……”十一表面上感慨着此事,心里却多多少少的掂量起那个总是在他面前不正经的人。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还是活……
十一站在堂屋的门前,庭院里木樨花的香气已经越来越浓郁了,凉风袭来,扫过单薄的衣衫,十一的眼神无法聚焦,也不知看向何处,待了一会儿后,受不住凉意,这才进了里屋……
五年后的冬天……
清池镇大雪纷飞,好像不管穿得多厚,寒意都能透过衣服让人不由得哆嗦,也难怪,这场大雪竟是清池镇这五年来吓得最大的一次,整个清池镇都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清冷又美丽。
五年来,张大娘的包子店已经开了好几家分店,这大冬天的生意还异常的火爆;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还在,只是早已经不再说「红衣剑客」的故事,而是说起了「魔王元岑」。
“听闻这大魔王元岑是当年红衣剑客血洗死灵坊时魔王庄万里唯一幸存下来的遗孤,他为了报仇雪恨,便去归墟山庄偷出了禁书武林秘籍,归墟知道此事后,没能除掉大魔头不说,还惨遭了灭门之灾……”
听到这里,台下的听众们纷纷唏嘘起来……
“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得孩子会打洞啊……这魔头的残忍程度,想必都是遗传下来的……”
“可人家不也是惨遭灭门?”
“为害世人的邪首,本就该根除!要是当初红衣剑客当年没有留下他,哪有归墟后来的灾祸?”
“也是!这归墟乃是帮百姓们惩奸除恶的正义门派,被祸及至此,也着实令人唏嘘。”
“呃……”底下窸窸窣窣的讨论个没完,酒楼的二楼,一位身穿白色祥云道服外披雪貂毛制成的氅衣的男子正把酒杯举到嘴边,他面相爽朗清举、眉目间的神态清冷雅正,许是饮了酒,面如冠玉的脸上微微透着点红晕,长发高冠竖起,桌边摆放着一把剑,剑把是那种深沉的黛蓝色,有用黄金精雕细啄出好看的纹路,高贵典雅却又不显庸俗。
“师父,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
华云弦抬眼清冷的看了白行止一眼,小白便乖乖的闭了嘴,五年了,华云弦自死灵坊回来后,酒量便一天天的见长。只是,这喝了酒就无法辨别方位的小缺陷,却依旧还保持着。
所以,白行止不敢离开他半步,生怕他把自己迷路到某个地方回不来。
第106章 何处生相思
五年前,左宁把华云弦从地牢中带走,让他及时的脱离了危险,可也正因为如此,华云弦便再也没见过阿阙。
听左宁所言,他赶到地牢的时候,阿阙已不见踪影,等他们离开幽冥涧没多久的时候,整个幽冥府都烧了起来,而等华云弦恢复意识再到幽冥府寻人时,整个幽冥府都烧成一团废墟,焦尸堆积如山。
而正当华云弦自我安慰这里面绝对没有阿阙时,他又在废墟里找出了天池。
“因为他当时执意要去救你,我当时便给他施了针,开了他的任督二脉,可以在关键的时刻发挥出九成的功力,可这样也很容易经脉枯竭而死……”
后面的话,即便是十一不说,华云弦也能猜出来了,他很清楚的记得,阿阙当时在他身后为他运功调息,那九成的功力怕不是都输送给他了。
可是,即便如此,华云弦也不想接受阿阙就此死掉的事实,但凡哪里传出点关于他的消息,他都会亲自去查验一番,只是一次次的落空,让他的心一次次的遭受凌迟。
不过自阿阙失踪后,江湖上关于邪功伤人的传闻便没再有过,有人说,这十有八九就是阙一门的掌门的功劳,说他一把火便烧掉了幕后作乱的邪首,还了江湖太平,也有人说,兴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知道这幕后的魔头又再憋什么大招。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关于这件事,渐渐的不会有人再提起。
……
华云弦从酒楼出来后,不知不觉的来到了阙一门的门口,白行止远远的跟在身后,不免又叹息道:“这喝了酒连自己的家都迷路的人,倒是每一次都能找来这里……”
感慨完,白行止也忍不住感怀,“阿阙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啊?行止也是好想你……”
“阿伯来了!”知知朝华云弦行了个礼,五年的时间,这丫头长大了不少,只是眼里却总氤氲着抹不去的忧伤和悲凉,身体也同样消瘦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