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难海[古代架空]——BY:款款Amanda

作者:款款Amanda  录入:02-18

  明珠对视着他,随即皱起眉,伸出修长手指托起他的下巴,低声问:“他的脸怎么伤成了这样?”
  志愚挪揄着:“刀箭无情。那么多箭射下去,天帝陛下的脸就变成了刺猬。这下好了,他再也不是大紫朝第一美男子了。假货终究是假货。”
  明珠微微摇头,不与天帝浩月对视也不说话。越过了他们走向前方。渔老大和三江哥同时拉开一道门户。他走过去,再关门闭户。小房间又陷入了封闭密室状态。过了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由远至近。还响起了嗡嗡谈话声。志愚向渔老大和三江哥使个眼色,他们抓住浩月的脖领子把刀架在他脖颈上。志愚把对面墙上的几面装饰用的大铜锣片转动了几下。隔壁房内的脚步声和嗡嗡谈话声突然变大。
  浩月陡然睁大了眼睛。这是个窃听密室。明珠没有杀他,还想让他听什么。他的脸色骤然惨白,身体发僵,再也挣扎不动了,
  时间和空间凝固了,遥远的海浪声也远去,天地的空旷感也消退了,只剩下了狭小闷热的密室与隔壁的人。
  明珠的声音还是那般平和、稳定、脉脉柔情:“你受苦了,伤势有没有复发?有没有按时吃药睡觉吗?”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像从天边猛得吹到了身旁。带着疲倦和撒娇意味:“还不是那样子吗?按时吃药睡觉有什么用,人不是还得无聊地活着吗。”
  浩月猛然睁大眼睛,心都炸裂开了。对面的志愚露出了讽刺的笑。
  狂风疯狂得拍打着堤岸。带来了远方海上的飓风和海啸。海港里紧密排列的海船在海面上摇晃着,一切都显得悠远、无垠、如梦如幻。
  明珠深深地道:“您不要那么讲。这世上有很多人都想让你活着,最少是我。”
  烛光下适中身材、俊朗体面的中年男人裹紧锦袍,平淡地望着缺了根小指节的手掌和裹满膏药的腿脚。声音里带着一股奇异的稳定感:“生死不由命。活着也罢,死了也罢,都是种过程。我小时候怕死怕得要命,现在想想,死后也许有万重天新世界,人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快活自在。他们若是早知道了又怎么会怕死呢?”
  一阵寂静。浩月心情激荡得快爆开了。他猛力挣扎着,大汉紧紧地按住他,有人给了他肚子一拳制止了他发作。密室是单向的,这边动静再大也无法传到隔壁。人们还是谨慎得不发出一点声音。过了会儿,明珠低沉地问:“师父还会改变主意吗?还要出海?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您还是最适合在富饶的中原生活。我发誓会使您在中原过得安闲如意。”
  男人未抬眼说:“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我四十不惑。人生过了大半,对未来也不迷惑了。我想去海外看新仙山新富城过新的生活。中原与我的牵绊太多,心血相连,带着无穷的感伤悲喜。只能离开它才能彻底放开它。我老了。前半辈子跟它纠葛死磕,后半辈子我想活得自在些。”
  明珠展颜笑道:“您说得对。”他拿起茶杯,却久久地放在唇边未饮。倾听着外面码头海岸边呼啸连天的风暴声,忍不住道:“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吗?我帮您找来道别。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我去帮您做。”
  “没有。我最好的朋友与我一同共赴海外,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两人身旁忽得响起了一个尖锐苍老的声音:“狗贼,我曲老神仙可不想与你共赴海外。我是没办法了才跑路。那个混账小东西还在满天下得找我,我一露面就死定了。他若知道我与你又联手坑了他会把我大卸八段的。”
  李芙低声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充满了魅力。浩月听到他的笑声,心情极度摇曳,忽起忽落,快心神失守了。他从不知道他的声音对他的影响如此大。为了这个声音他愿意杀尽天下人,会舍弃他最渴望的东西。会最执著疯狂地去追寻。他依然充满了奇异的蛊惑力,他知道他为了追寻这声音几乎粉身碎骨了吗?
  明珠莞尔了,极度不舍道:“也许你不必这样出海的……”
  他透口气,眼神在体面男人和空旷的室内来回游移着。还是按不下内心的不舍:“您只要说一句话,就不必远走天涯,你只要……”
  他的话噶然而止。李芙幽黑的眼神凛凛地盯着他。
  明珠咬着牙提着心,还是说了:“你还有什么想见的人吗?只要你说一声,我就立刻把他找来。他或许就在济难海外面,他只要一听到您的召唤就会来的。”
  又是一阵沉默。李芙的声音变得尖刻而绝决:“不。我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了。”
  “可是他……”
  夏夜暴风雨激扬,他的话也流淌而出。
  “无话可说,无颜相对。见什么,说什么,就这样就行了。只是一个计策而已,何必黏黏糊糊的再画蛇添足呢。这世上没有什么破镜团圆的大团圆戏,那都是哄痴儿的。他设计了我,我也设计了他。他以为他赢了我,对失败者心怀怜悯。他只是不知道是我赢了他,我的心里可不想有愧疚。”
  “呵呵。当我发现了他心怀杀机后,就以我的死为他做了一场局。我说过姬成天有蛮人血统,凶蛮残暴是藏在他的家族血脉骨子里的。他们都有人格大缺陷。铁血天帝是自负,仁王是心灵脆弱,礼王是志大才疏,而他是执拗,也太小,心里还保留了一点点真。他以为我因他而死,心里有愧,一定会拼命保全我的尸首。如果我的尸体被姬成天破坏,他会愤怒到杀人放火弑父的!
  “他本来就对天帝有怨怒,唯一对我允诺的大事又被他毁掉,这会成他的一个沸点。引爆他。他会亲手弑父!果然他失控了,杀掉了姬成天。我是永远也靠近不了姬成天的边的,也杀不掉他。你们也不行。只能借用他的一个儿子的手去杀他了。为了报杀父母之仇我不介意先死一回,借给他我的人头。好孩子,还有一点真,还有点喜欢我,他果然干成了。这一步步地就踏入我算计好的计策。你说,让我怎么说他好呢?”
  浩月瞪大双睛,怒视着前方,几乎要晕阙了。
  “人生都是算计的。他算计了我,我也算计了他。他以为他骗我爱上了他,我又何尝没有用爱情骗了他?我才是全天下最洞悉人心的人。白莲公子说,我像是拥有了精技学派的大琰琪的‘通神之眼’,我五岁时就能看破人心,从受虐濒死的废太子之孙的最差局面里翻盘过来。现在我也能用他的手杀掉姬成天。他,不是我的对手。他的小仇小恨跟我比起来太浅薄了。他的虚情假爱也太浅薄了。我每次看着他就觉得可怜他。”
  “——他永远也不知道这世间最深切的恨、爱是什么样子的。这世间只有我才知道最深切的恨、爱是什么!我为它们付出了一切!”
  陈朝的废皇帝眼神森深,话语惊心:“我再不会见他了。中土很大也很小,只能容纳一个皇帝。如今已经有英明神武的中原皇帝了。不需要我。这不是怨尤,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果决,勇猛,只图正确。心是帝王心,意气是帝王霸气。我欣赏他。我若处在他的地位不会比他干得更出色了。所以这些小情小爱的东西就不要放在台面上了。就让他认为我已经死了吧。让他沉浸在杀了我却有爱的美梦里吧。是悲剧,却自我感动。有遗憾,也能成为一种心灵支柱。支撑着他渡过华丽颓唐的一生。不要让他知道这是场尔虞我诈的游戏。不要让他知道他输了。
  “——他有错、我也有错;他有毒计,我也有毒计;他无爱,我也无爱;这就是场肮脏虚伪至极的复仇游戏。报完仇,相见无言,再见面就撕破了那张可怜的遮羞布。就这样各自安好吧。”


第七十章 真我
  明珠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无机感的习惯的微笑。浩月的喉咙火辣辣的,几乎要呕出血了。他挣扎得伤口开裂满身是血。
  暴雨倾盆,寒气迫人,中年男人与最珍视的弟子友人告别时,又提着心慎重地说出了一番话:“我是一个过客。我是他生命中的过客。他现在是短暂地钻进了牛角尖,过了一段时日便会忘了我,有新的人生和喜乐。他也是我的过客,无行浪子偶尔见到人群中最亮眼的星辰,多看了一眼。便擦肩而过。又彼此深切得利用了对方。让他认为我死了反而更能安慰他。我活着会有旧情牵绊,会永远地禁锢他。这是不道德的。我老了不能去干缺德的事啊。前男友这种东西就是该远远抛开的……黏黏糊糊的最讨厌了……”
  明珠深深地打了个寒噤,吐出口浊气。他依旧不放心,战战兢兢地问出了想问很久的话:“……你是爱上了他吗?”
  前朝废皇帝笑了:“什么是爱,什么是恨,多余且矫情的情绪。我老了,不想再同年轻人耍什么心机。”他闭口不言。眼光掠过了港口卫所对面的堤岸。一艘高耸如山的大海船,人们正在紧张地运送着一批批米蔬粮食等物。海船高数十丈,桅杆冲云。高高楼宇里遍布灯火。如小城池般庞然可靠。“望川号”海船就要扬帆远行了。
  明珠却死死地、不屈不饶地盯着他。李芙觉得不说些什么过不了关。
  他又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或许有吧。但耗尽了。玉仞山顶便错过了。”
  那一夜,多少爱多少情都逝去,多少心头血都滴尽,多少怨恨关怀的心情都斩断。他变得懦弱又虚伪,像回到了神州城被圈禁的前朝五岁小皇孙的身上。茫然、困顿、燥乱、痛苦得等着一个生的可能。他在冰冷恐怖的无人雪峰峰顶也苦苦渴望着一个人的归来,等待一个“爱”的可能。
  他不会回来的!他不想面对猜中的答案。第二日便吞下假死药,早早得闭眼。害怕面对这世界冷酷的真相。再睁眼时,已经是笑语盈盈的明珠了。
  他没有回来。他把他当祭品献给了姬成天求取荣华。
  ——再多的喜欢也耗尽了。再深的牵绊也错过了。
  ——太聪明的人是没有爱的。全部是盘恒、算计、背叛与伤害。
  这是场公平无私的因果。他强行要逆天改命地复国,失败了。他玩弄过很多人的感情,被感情反噬了。他以前是如何利用慕知春、风离天、姬林、绮燕飞的,现在就得到了浩月如何深痛的报应。
  中年人的爱情像着火的老房子,能把万物烧成灰烬。也来得快去得快,烧完就完了吧。
  李芙又睁开眼睛平静道:“我们今晚就走,这次出海,带的都是永远不回中原的死士和准备移民海外的民众。大家都想斩断旧回忆旧土地,去一个新世界新开始,就不必再画蛇添足了。我们就在此永别吧。”
  明珠长呼出了一口气:“是。我太矫情了。海船已备好,就等君远行。”
  他转头向曲老神医道:“可惜辜负了神医的医术。他在前次开棺大战时受了些伤,脸上掠过一箭,有些破相。以后也不完美了。”
  曲老神医叹息:“这就是天意啊。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人间终究不能出十全十美的美人。”
  李芙含笑听着。像听谈论陌生人似的不再接话了。
  浩月的头都要炸裂了,昏沉沉的。他想蹿出去,脖颈胳膊上勒出了血道。想大喊大叫却全身麻痹,声音手指尖都无法动弹。眼里充满了愤怒的水气。他明白了明珠不杀他的原因。他让他听到了这些真相,从心底斩断他们的联系。——他也设计了他,他也从未爱过他!他再也不会情意缠绵得骗他说他爱他了,他就要永远得离开他了!一个失去复国的废皇帝,身中剧毒,年过四旬,败走中原,出海去新世界。把富饶伟大的十朝古都让给了他。他意志刚强又情感淡薄,说不爱便会不爱了。就像抛弃那些前男友似得也抛弃了他。他与他再也没有瓜葛了。
  不。浩月挣扎着眼睛腾出雾气。这一定是明珠和李芙的计策。他们还想合起来骗他。他不会远赴海外,不会灰心丧气,不会不再喜欢他。这是演给他看的戏。
  海风扑进堤坝,大海船在港口里剧烈地摇晃着。所有人都像在波涛上急速跌宕着。
  上千名的水手和移民登上了大船,水手开始检查最后一批货,准备远行。明珠收拾心情,握住了李芙的手:“师父你会在哪里下船呢?多年之后我老了,也许也想出海。”
  李芙紧勾勾地看他:“我不知道会在哪儿下船。也许去东瀛、吕宋、更远的千岛之国,也许是去波斯、印度西方佛陀国?也许会去白莲公子说的新大陆藏金山,或去那种极寒极地。走到哪儿,兴致尽了就下船留居。”
  “即使有目的地我也不会告诉你。”他冷淡且鲜明地说:“你也别来找我。你这二十多年都追随我,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就在此永别吧。”
  明珠面孔嘴唇煞白,灰蒙蒙的眼珠似乎要落泪了。
  李芙叹息着:“我这是为你好啊。把全部心智都放在一个注定走下破路的落魄男人身上太悲情了。别这样,你该去做一些平凡人做的事,做傻事也罢,就是别做圣人。”
  精妙无双的妙臣跪倒,头枕在师父手臂上,泪水滚滚而落。真想放声痛哭一场。他就要离开他了,永远也不回来了。这些年他所默默付出……都坍塌了,二十余岁的敏慧年轻人也经不起这种生离死别。只想像个孩子似得依靠着他痛快地哭。
  他是如此的依恋他……
  “全是我的错,空负虚名,却没有辨认出最大的敌人,没有保护好济难海,也没有帮师父复国。”
  “不,不是你的错,是我走入误区。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前朝皇帝,身负正义,有足够的法理去报复。我只要振臂一呼,天下百姓响应,就会推翻前朝复兴陈朝。老天也必会助我。白莲公子警告过我,我们无法再逆转大局了。我不信。走到最后我才发现,老师是对的。我是错的。我能力浅薄,待人苛刻,只图报仇,少有敦厚。我也不是神,是个普通人。这世上没有什么天选之子,王朝兴衰自有定数。大陈朝就该灭亡了,紫庆王朝就该兴起了。大势面前所有人都像滚滚红尘中的蝼蚁被裹挟着前行,没有中流砥柱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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