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使们给宋悬让出一条路,这位不太着调的新帝亲信笑眯眯地在谢元身?侧蹲下?。
“说了?请你?喝茶,干嘛要拒绝呢?现在没有茶喝了?,只有牢饭吃。”
“这么点调虎离山的伎俩我?怎么会瞧不出来,不过牢里那几?个反正没有什么用,还不如抓到一条小鱼。”
对?方也真是大手笔,派出来的“饵”身?手高强,如果不是今天带了?迷药,恐怕还搞不定。
这样?的身?手在对?方手里头肯定也不是泛泛之辈,必然知道不少?有用消息。
用牢里几?个换这一个,不亏。
宋悬算过这笔划算交易,马上?带人追了?出来。
对?方以为调虎离山成功,实则不过是他将计就计。
他语调微微得意,伸手欲去揭谢元的面罩。
让他来瞧瞧这个刺客的样?子。
下?一刻,冰冷锋利的刃口贴上?他的脖颈,割出一道细血线。
倒在地上?的人睁??眼睛,声?音冰冷。
“都说我?不喝茶,叫你?自己?留着喝。”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到半夜思路卡死了,今天重写了一部分才好一点。
现阶段最重要的一件事完成啦!会继续努力更新。
那么还欠【八更】。
40.汝心金石坚10
宋悬顺从地举起双手, 笑得勉强:“行?行?行?,你不?喝茶。能先把?刀收一收不??”
或许该佩服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谢元:“不?行?。”
其语调之果断、之无情、之冷酷令人叹为观止。
宋悬在心底为自己默哀,同时好奇:“你分明吸了迷香为什?么没有事?”
因为行?动之前渐霜不?知从哪搞来一碗苦得死人的汤药给他灌了下去。如果不?是世子在旁边, 他才不?会捏着鼻子喝下去。现在想起来, 估计那碗汤药就是为了对付宋悬这种情况。
不?过渐霜搞来的约莫是什?么赝品, 方?才谢元也是真的晕了一瞬间过去,只是醒来很快, 片刻就恢复了意识。
要是宋悬不?叨叨那么多?,估计局面和眼下截然相反。
渐霜靠不?住。
谢元如是重新评价,不?带一点犹豫收回之前觉得对方?可靠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他才不?会告诉面前这家伙,甚至他懒得理宋悬,他认真思考如何处理手边这么个麻烦玩意。
抓起来带回去吧,会引来商清尧的追杀, 惹出比现在更大的麻烦。但?是放回去也是个麻烦。
宋悬确定?自己从这个刺客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嫌弃, 好像他这个堂堂二品朝廷重臣、绣衣司指挥使是个天?大的累赘。
宋大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宋悬:好气哦。
偏偏他还不?能随便说什?么, 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
终于谢元抬眼,架在宋悬脖子上的刀动了动,“你叫他们让开。”
宋悬想了想, 他还没有回去气死宋氏那些玩意,绝对不?能今天?晚上就死在这里, 眼都不?眨一下地果断吩咐:“你们先让开。”
绣衣使们犹豫了下,缓缓有人朝两?侧散开, 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让出一条路来。
夜风中, 他们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红色披风比鲜血更加粘稠。
谢元从来都目标明确,谢棠如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谢棠如不?让他做的事情他多?施舍一眼都极为难得。
也因此今晚宋悬得以保住一条小命。
——世子没有叫他弄死宋悬。
如果宋悬知道自己今晚活下来的原因一定?会痛哭流涕抱着谢世子的腿感?谢他对自己的忽视。
可惜此刻他还不?清楚这一点,正绞尽脑汁思考如何在这个看?起来脑子很轴的家伙手底下保住小命。
“那个……”
他刚吐了一个音, 就被谢元毫不?客气地打断。
“闭嘴。”
宋悬悻悻地闭上嘴巴。
谢元拎着他飞快奔驰过越京的街坊,月色下门户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两?条拉长的影子。
宋悬被晃得晕头?转向,还没等他颠倒的意识稳定?下来,谢元就毫不?手软把?他丢了下去。
落到渐霜脚边。
渐霜敏捷地往旁边退一步:“你身后那些尾巴我已经叫人处理干净了。剩下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谢元:“打昏丢在这里就行?。主子没有说杀他。”
“也是。毕竟是商清尧的亲信,杀了会给主子惹麻烦。”渐霜赞成他的看?法,轻轻点了点头?,“那就打晕好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说话之人的声音也似曾听闻,宋悬撑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想要坐起来,看?清楚自己面前的人,可惜眼睛还没有睁开,就感?到后颈一疼。宋悬一声辱骂卡在喉咙,未来得及出口,直挺挺地倒地。
渐霜轻轻蹙起眉头?,口吻温柔:“脑子不?会砸坏吧?”
“人没死就行??”谢元不?太确定?地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口吻极度冷酷无情。
渐霜和他志同道合,听完之后一点头?:“你说得也不?错,那便这样。……我还是给绣衣使传个信,免得他们的指挥使被野狗叼走。”
谢元没有异议,他长刀收进鞘中,璎珞珠自手中抛出,稳稳落在渐霜怀中:“还你。”
府内有这种精巧女子饰品的也就渐霜一个,谢元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甚至这串不?属于他的璎珞珠在他刀柄上挂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内谢元看?到它就难受。
“哦,不?过是街上十文钱一串的东西,你丢了也无妨。”渐霜将璎珞珠收进袖袋,态度并不?在乎。
——就如她所说,十文钱的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在乎。
谢元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
璎珞珠不?值得被在乎,但?谢世子的玉佩可太值得被在意。
为了这个,谢棠如还在好脾气地跟商清尧虚与委蛇。
“陛下似乎在生我的气?”谢棠如揣摩人心颇有一套手段,也能看?出来商清尧不?太高?兴。
唯独搞不?懂商清尧在不?高?兴什?么。
他和商清尧又不?熟。
“并未。”出人意料的,商清尧否定?了谢棠如的猜测。
他倒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
……陛下也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方?。意识到谢棠如迫不?及待和自己划清关系的时候,商清尧心头?还是不?可避免有那么点不?快。
只是理智告诉他——他压根没有生气的资格。
既然商清尧这么说,谢世子当然选择相信他真的没有生气,拉长语调“哦”了声,估计渐霜那边的行?动也结束得差不?多?了,他也懒得再废心思拖住商清尧。
“陛下还有其他什?么事情么?时候不?早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宫。”说着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陛下天?潢贵胄,在宫外?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商清尧看?着他,指尖微微一动:“明日你来宫中拿玉佩。”
“多?谢陛下。”
谢棠如再次说。
恭恭敬敬,挑不?出半点毛病。
商清尧眼睑微垂,“早些回府。私营青楼违反本?朝律法,这家鹂声坊马上要被查封。恐怕世子也不?想魏国?公来大理寺提人。”
谢棠如眨眨眼。
待他走后,谢棠如才轻轻嗤笑:“是威胁么?”
……一定?是了。
谢元从窗户外?翻进来:“世子。”
“事情顺利吗?”
“还算顺利,人已经救出来。”谢元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下,引得谢棠如微微挑起眉头?。
但?是他没对此事做什?么评价。
“外?头?什?么情况?”
他又问。
“绣衣使查封了鹂声坊,鹂声坊的姑娘和老鸨现在都在楼下侯着。”谢元语调没有波澜,“渐霜让我告诉您,下面的人中有一个女子,她怀疑是虞州刺史的千金。”
“嗯?”
谢棠如回头?。
那位被虞州刺史如珠似宝捧在掌心的薛小姐——谢世子良久从记忆旮旯里翻出这么个人来。
对方?于他没什?么用途,谢棠如也没把?娇滴滴小姑娘的下落放在心上。薛慈宜在他眼中还抵不?过张道士话本?里的主角沈遇重要。
但?若是用来做鱼饵说不?定?能钓出他想要的鱼。
“叫渐霜把?人弄回去。”
谢元:“是。”
……
入了皇帝的眼,谢棠如的一举一动就都有人关心,包括他从鹂声坊带了个漂亮姑娘回去的事情马上就传到了商清尧耳中。
下属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那姑娘的样貌,商清尧微蹙起的眉头?才松开。
“不?是他瞧上了那姑娘的美貌。”
下属顿时噤声,剩下的话一字不?落全部吞进肚子里。
商清尧又说:“下去吧,这件事不?必再提。”
下属本?以为摸清楚了商清尧对谢棠如的心思,但?商清尧这副态度又让他无法确定?了,只能掂量着战战兢兢退出殿外?。
撞上迎面走进来的宋悬。
他欲扬起笑容同宋悬寒暄两?句,但?宋悬已经越过他走进殿内,他只能讪讪摸了摸鼻子,走开了。
宋悬:“魏国?公府来人了。”
他语调有点僵硬。
商清尧听到他的用词心下微微一愣,旋即便猜到不?是谢棠如亲自来。心下不?觉莞尔,谢棠如糊弄人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礼节上也说不?出什?么错。
只是他却也没有那么好打发。
“你去告诉来的人,东西贵重,落入旁人手中朕不?放心,非得谢世子亲自来取朕才奉还。”
宋悬嘴角动了动,如果这不?是他主子,不?是皇帝,他肯定?要怒骂一句对方?没事找事。
可偏偏对方?就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宋悬话到嘴边,只剩下一个“是”字。
他走到殿外?,将商清尧原话一字不?落地复述给面前这位魏国?公府的大婢女。她诚然是个貌美的年轻女子,身上有种和宋悬见过的其他婢女乃至千金小姐都不?同的气质,他难以描述这种感?觉,但?确实是一种让人难忘的、甚至还有点熟悉的奇妙感?觉。
渐霜听完后泄露出一丝苦恼,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声音清凌凌的:“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转告世子陛下的意思。多?谢宋大人转达我这些。”
宋悬勉强笑了下,实际上他没有听清楚渐霜究竟说了什?么,早在渐霜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脑子就炸开成一团烟花。
那道声音,宋悬记忆之深刻仅次于宋氏带给他的屈辱。
在这一瞬间,他心思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终于弄清楚了那种要命的熟悉感?来自什?么地方?,记忆里被忘却的模糊印记也在这一刻重新浮现。
——
虞州白云观、越京天?牢。
两?次打晕过他的人,在此刻重叠起来,凝成面前这一张姣好的脸。
虞州白云观的时候他就怀疑是渐霜,只是商清尧没有深究,不?了了之。没想到劫狱这事对方?也掺和其中。
又打晕了他一次。
毕生耻辱!
宋大人咬牙切齿,对方?居然还敢若无其事出现在他面前。
是以为他傻吗?人到面前都认不?出来!
渐霜确实觉得宋悬不?大聪明,就如此刻:“宋大人看?起来不?太舒服?”
宋悬回神:“没事,刚刚想了件事。渐霜姑娘要不?要稍等片刻,我向陛下说一说,也许陛下愿意松口让姑娘先把?玉佩带回去?”
渐霜看?着他,对眼前潜藏的危险还一无所知,柔声接受了他的好意:“那就多?谢宋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x1】
41.我欲照浮生01
宋悬转过身进了内殿, 避开渐霜的目光所及范围,一张脸才沉下来。
他快步走到商清尧面?前跪下。
商清尧挑眉:“发生了何事?”
宋悬掷地有声:“劫狱刺客出自魏国公府。请陛下派人包围魏国公府,捉拿谢氏父子。”
“你再?说一遍。”
商清尧搭在奏折边缘手?青筋暴起?, 脸色刹那间冷得可怕。
谢棠如的心情也不?好。
他原本还是打算亲自去宫中一趟, 拿回自己的玉佩, 但是他又做了梦。
他的梦境和商清尧纠缠在一起?,甚至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梦境, 还是他误入了商清尧的梦。
……反正都是商清尧的错,不?在自己梦里面?好好待着?,非要跑到他的梦里来。
谢棠如一边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占据了铺着?柔软白狐皮的贵妃榻,托着?脸观察起?面?前的这个“商清尧”来。
一个不?再?是青年的商清尧。
他大约年近不?惑,岁月沉淀之后使他更加深不?可测,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令人不?敢逼视。宫女内侍全部都低着?头默然侍候在殿外?, 连彼此之间轻轻喘气的声音都几乎能清楚听?闻——显然他们畏惧极了这位陛下。
谢棠如歪歪头, 他只见过两个皇帝, 一个是先帝,一个便是商清尧。先帝终日沉湎酒色,谢棠如第一次见得天颜时只恍然觉得——原来皇帝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凡胎之辈罢了。但是商清尧——他在那里就是和其他人不?同。
——
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仗着?是在梦境中,可以为所欲为, 谢棠如肆无忌惮地端详着?商清尧。
他和青年时风华正茂的样子相比,并?未改变太多?。岁月似乎格外?厚爱他, 连留下的痕迹都是淡淡的, 许多?臣子都已经鬓边华发渐生,只有他还似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