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霄:……
柏青霄低声咳了一下,“那不是你让我帮你摘的安魂草吗?我刚是给你的。”
“我让你摘的?”沈君越迷惑道,“摘来何用?”
“治病,你不说你有很严重的病吗?”柏青霄面不红心不跳,心想原来这人还听得懂人话,那就好忽悠了。
柏青霄一脸坦然地开始胡扯,“你忘了?你刚还说唯恐‘另一个自己’伤到我,主动发了心魔誓,说若是你伤了我,就当场神魂消散不入人道。”
反正这家伙也不记得,更不会当场拿他自己的性命试验。柏青霄笑眯眯道,“我看见沈兄这么念着小弟的好,心里当真感动极了~哎呀,得友如此,三生有幸。”
沈君越脸色立马沉了下去,他无法辨认此人话中真假,一时不知该不该直接搜他神魂。
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对因果轮回、对天道誓这类讳忌的很。
柏青霄故作不知他的想法,一脸无畏,还伸手下去拉他上来,“其实这心魔誓我说不发也行,毕竟咱们可是好朋友。不过沈兄人太好了,刚还说万一因为你的病,伤到我们珍贵的友情,就不好了……不知沈兄可还有印象?”
“呵呵。”沈君越盯着他冷笑一声,“的确是好朋友。”
说罢接了他的手往上一跃,跳出了浅坑。
沈君越看着他的笑脸若有所思。
柏青霄被他那瘆人的眼神盯着,说自在那是假话。
这家伙定又在想法子整我了,也不知为何对我那么大敌意。心魔誓的谎终究只能骗一次,得想办法再砸他脑袋一下才好。柏青霄心里打着主意,面上一派轻松,似乎半点也不担心被伤害。
他转向还没走忽然朝他跪下的凌碧纱,打趣道,“你这是做什么?裴庚没在,拜天地也不能一个人的吧?”
凌碧纱忍了许久,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地流,膝行过来拽住他衣襟,诚恳道,“求前辈救命!有个黑袍人一直在追杀我们,求前辈救命!”
似乎是穷途末路,她一手捂着腰间,跪下磕着响头,一声比一声脆响。
天空云层滚滚,似乎的确有人在暗中窥伺。
柏青霄往上一看,只能感受到那股气息远比自己强大,远不是自己能对付的。他正要拒绝这并不算熟悉的女修,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没想到身后的沈君越冷笑一声,骂了句,“这蠢货,居然敢自己撞上来。”
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原地。
看来与那黑袍人是认识的。
柏青霄咽下拒绝的话,转而摆摆手,“好了,他给你们解决那人去了,你们快趁机离开吧。”
凌碧纱却不肯离开,膝行两步,拽住柏青霄衣摆,“前辈,裴庚说过您是医修。求您……”她一侧头,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怎么会伤的这么重?柏青霄收敛了面上的散漫,蹙眉抬手扶住她手肘,当真始料未及。
凌碧纱虚弱得紧,却紧紧抓着他衣摆,泣血道,“求您……前辈……救救我爱人。”
那进气少出气多的佛修正静静躺在那里,他身上袈裟衣裳染了血,脸上却被擦得干净,显然被人照顾的很好。
“修多情道的风月族居然也会有爱人,”柏青霄叹息一声,“你莫不是在诳我?”
柏青霄本想事不关己不理会,此刻见她伤势如此,心里便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况且那黑袍人早被沈君越引开。便是举手之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哭声渐渐止了,凌碧纱紧蹙的眉头散了开来,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无声笑了开来,唇边带血,笑容灿烂,杏眼里闪烁着光。
这神色显然不对。
柏青霄脸色一变,反手捉住她手腕。他探查到凌碧纱体内法力空空如也,整个人如同漏气的皮囊,半点灵气也无。
那她刚刚是如何带着个人类逃跑的,答案很明显了。
她在燃烧自己最后一点的生命。
此刻亦是油尽灯枯后,昙花一现般的回光返照。
凌碧纱终于拿开捂着腰间的手,衣裙上染了好大一片血花,她一直没说。
柏青霄紧皱眉头给她止住了血。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聊胜于无。
凌碧纱有气无力跪坐在地,低低笑着,“那人拿我们做实验,剖了我的妖丹,强行灌到我爱人身上了。前辈……”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忽然出现对我们紧追不放。”凌碧纱摇着头。她眼中含泪,身体慢慢躺在草坪上,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或许我和他早被人盯上了。”
“求求您,救救他。”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把一根被血染红的温软羽毛塞到柏青霄手里,“这是我的全部了。”
把妖丹灌到人类身上……
“我会尽力。”柏青霄唇瓣微动,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他救不了凌碧纱,也不愿意骗她。
毕竟就如他和裴庚说过的话,人类的身体不可能消化的了兽丹,何况是早修炼成人形的妖丹,轻则灵力暴动。
凌碧纱像是困了,连眨眼的速度都变慢了许多,“也好……救不了,我就在前面等他……”
“我也未曾想过……”她咯咯地笑起来,“……多情道,那么难……”
她想起被裴庚救的那天,她急匆匆离开无常谷附近。因为一战损耗灵力过大,在森林边沿遇上了老相好。
于是她故技重施,想要再偷得那么一点修为。
也是那一天,她没想到老相好已经定了亲,被忽然冒出来的女修推的狼狈不堪,连忙逃跑。
此前,她只听说过人类这种生物捍卫一夫一妻的老规矩,却没想到有一天她能真的遇上。
离开的路上遇到了定定守在路中央专门等她的佛修,捏着佛珠,开口便是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年纪轻轻,修的人形不易,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正冒着火的凌碧纱拉正了乱糟糟的衣服,“小秃驴,你懂什么!姑娘修的是多情道。”
“阿弥陀佛,多情道不是合欢道。姑娘这样,早晚会走火入魔。小僧不才,想拉姑娘一把。”他捻着佛珠,不骄不躁微微弯腰。
你已经把我拉上来了,可惜,我没能抓住你……
她眸间失了光,渐渐阖眼。最后一点笑意凝固在唇边的血迹上。
手指失去力气,从柏青霄掌中滑落。
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面前永久逝去,柏青霄心里颇不是滋味。
掌中握着那一片血色羽毛沉甸甸的,还带着即将干涸的温度。
面前的少女化作一只粉色的灵鸟,柏青霄叹了口气,把它拖进刚刚砸出的坑里。一抬手,旁边的松土飞过来,严严实实覆盖住了灵鸟的尸身。
柏青霄再回头去查看那青年修士的状态。
不能说好,只能说很差。
也幸得凌碧纱的妖丹不是如同九头魔蛇的毒辣。相反的,倒是纯粹的干净。
柏青霄探了探他丹田位置,小心翼翼引用木灵根的灵力,把那颗属于凌碧纱的妖丹拿出来。只是拿到一半,佛修呼吸急促,浑身不受控制发着抖。
坏了。柏青霄面色一变,佛修的丹田被毁,他自己的灵力荡然无存,全靠这颗妖丹吊着命,如今反倒不能轻易拿出来。
可是人类要如何用妖丹代替自己的金丹继续修炼?
若是继续修炼,那他是继续做个佛修,还是成了个走多情道的修士?
柏青霄一时进退两难。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快刀斩乱麻,直接把那颗妖丹剖出。同时把充满旺盛生命力的灵力填充满他的丹府,从而起到替代作用。
哪怕是昏迷中,佛修发出一声痛呼,刚被痛醒,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又被活活痛晕过去。
柏青霄帮他把丹田处修的七七八八,至少帮他保住了命。
损伤肯定是有的,但得靠此人日后的造化了。只有哪天他能用柏青霄留下的灵力转换成自己的灵力,完全修补好自己的丹府,才能继续修炼下去。
第25章 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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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把佛修移去他当时和沈君越藏身的山洞里,想了想,还是把那片染红的羽毛放在他手心里。
若他们真是一对,凌碧纱最后留下的东西,便算给这佛修一个念想吧。
处理完两人的事情,柏青霄又跑回去把九头魔蛇的兽丹剖出来,把附近灵草全搜□□净,这时候沈君越还没回来。
柏青霄站那乖乖等人,神游天际。
一时间想到魔蛇的兽丹能炼制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一时间又想到这凌碧纱说没就没,一时间又在感慨缘妙不可小辈都有道侣了他还是独来独往……柏青霄摸了摸下巴,忽然恍然大悟。
不对啊!
虽说他和‘那个沈君越’是好友,但是和‘这个沈君越’完全不认识啊,对方还对他不友善。
所以,他为什么还要等沈君越?
赶紧跑啊!
那边,沈君越尚且不知柏青霄跑了。
他和黑袍人打的很是激烈,放出的火把整片天空烧得通红。
黑袍人溃不成军,在节节强攻下被吹开宽大的帽子,不得已露出苍老的真容。
但他并未慌张,桀桀笑着,宛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小师弟,好久不见。”
沈君越厌恶地皱眉,“果真是你。”
他是因为分魂的修为只有元婴的缘故才能进来秘境,却不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蒙混进来的。
“三百年转瞬即过,”黑袍人苦口婆心道,“小师弟,你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到处奔波。师兄近来炼制了一颗凤丹,你不如和师兄一起把它……”
什么蝼蚁也敢自称他师兄!
沈君越神色一变,不带他说完话,直接一击轰散他身躯,被烧焦的稻草灰烬在空中扬去。他发现原来黑袍人用的是傀儡术造的身体,才能蒙骗过这秘境。
傀儡术,这种恶心的东西居然还存在着。
天际阴云密布,劫雷滚滚。
被蒙骗的秘境终于回到神来,发现了沈君越这条远不止元婴期的漏网之鱼,立马来收拾沈君越来了。
柏青霄把收集的东西都收拾好,其中又属他专门来找的九头魔蛇的妖丹最珍贵。可秘境开放时间有限,他当然不会选择在秘境内炼丹,白白浪费时间。
裴庚身上的毒是混毒,具体是九头魔蛇的毒里又混了哪些毒,还得他亲自细细辨认才是。
当务之急,就是把那蠢徒弟赶紧找回来。
与毒蛇纠缠花费不少时间,到了这个点,裴庚身上的化形丹早已没了效用。
通灵玉牌里却迟迟没有回复的消息。
是裴庚没发现,还是又遇上了麻烦来不及回复?
柏青霄紧皱眉头,想不通。索性也不是第一次了,柏青霄直接寻着裴庚储物镯子的方向而去。
却发现对方的位置远比他的方位更往北一些,几乎是到了火羽岛最北边。
这炎毒汹汹,饶是有解药可以抵御侵袭,几日不停地耗费灵力御风而行也是很大消耗。
柏青霄飞飞停停走走,一路有如蝗虫过境,顺手把路上所有能祸害的灵草灵花灵兽都给祸害了一遍。
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赶到那地方。
三天没有得到通灵玉牌任何回复,赶路时间又长,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给蠢徒弟收尸的准备。
然而等他到了那地方才发现,这里一片火红的荒漠,什么都没有。
而他感知到裴庚所在的地方,更是一片平地。
怎会如此,人呢?
莫说人了,连储物镯都找不到。
“难道竟有人先我一步把他给埋了?”
柏青霄蹲下身,摸了摸脚下这片土地,硬邦邦的一片。
柏青霄伸手摸了又摸,百思不得其解。
他站起身,绕着那地方转了几个圈,从储物芥子里拿出把铲子。
一铲子斜着下去,他抬脚踩了踩。手腕再使劲把铲子往上一挑,便顺顺利利挑起一整块土扔到一边。
柏青霄抖了抖铲子。
诡异的是,这里的泥土松散,像是不久前才盖上去的。
柏青霄一挑眉,几铲子下去,吁了口气。把铲子立起来往地上一插,随手擦了擦额上一层薄汗。
刨出来的浅坑露出一面石碑,古老的文字如同花纹一样绵延其上。
柏青霄使劲挪动了几下石碑,却怎么都挪不动。而且搬又搬不出来。
最后他灵机一动,上下左右试着挪了挪,也不行。他想了想,托着石碑头顶面往上顶,试图把石碑立起来。
碑上的文字发出金色的虚光,投影到半空,是法阵被惊动的景象。
果然如此,柏青霄笑着退后一步。
那石碑开始发烫,倏然自己立了起来,露出一段通往地底的石阶。
石阶往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小子怎么老爱往洞里钻,莫不是老鼠成精?”
柏青霄嘟囔着,半蹲在石阶前,往下探头,吼了一声,“孽徒,给为师滚出来!”
他拍了拍手站起身,等了一会儿,除了下面一遍遍的回声什么都等不到。
柏青霄扶额叹了口气,认了命,小心翼翼走下石阶。
他才往下走了一段,头顶石碑像被谁推倒一样,轰然倒下,发出巨大的声音。
黑暗里一双眼睛眨了眨。
柔和的光从手中的明光珠里散出,照亮了半个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