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比喻有点不太对,总还是那么个理。
可要让面前这位知道他怎么想的,指不定怎么‘管教’他。柏青霄摸摸鼻子,无辜地笑了笑,唇红齿白,一副讨巧模样。
这家伙……惯会嬉皮笑脸。青羽看见他脸就头疼。若真有表现的那么乖,也不会要死要活地跑出神农谷那么多年,像匹脱缰的野马,一不留神跑没了影。
青羽皱了皱眉,单刀直入,“说吧,寻我何事?灵石不够用,还是被人欺负了?”
柏青霄为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喊冤,“大师姐,我有那么不济吗?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
“呵。”青羽懒得和他扯嘴皮子。
一个字表明了所有。
柏青霄摇摇头,他正色道,“大师姐,江绯月怎么离开神农谷了?”
江绯月的事情,问她师尊——神农谷大师姐青羽最合适不过了。
青羽不以为意,“是我让她去苍穹剑派送货,有何问题?”
怎么还和修真界第一剑修门派扯上关系了?
“可她现今不在苍穹剑派。”柏青霄手指点着桌面,想了想,干脆把自己知道的一些事和盘托出。
“那人来历不明不说,还做这么富有争议的危险事情。绯月牵扯其中,我怕那孩子被人算计利用了。”
显然这事青羽不知情。她还以为自己徒弟在苍穹剑派好好呆着。
慈安门,苍穹剑派,大乘期的黑袍修士……她每听一句,面上霜色更浓一分,颔首道,“此事我会向苍穹剑派求证,你就别管了。”
“师姐?”怎么可能不管,让他这个做师叔的脸面何在。
“保护好你自己。”青羽打断他的话,“尽早提升修为是最好的办法。我还是那句话,外面再好玩也比不过谷中,倒不如回来好好清修,收收你那些杂念。”
柏青霄唇角含笑,摇摇头。他才不要像神农谷里的师姐们那样,几十年上百年都不出门,迟早不是他被闷死就是神农谷被他翻个底朝天。
青羽看出他内心的腹诽,一蔽之,“同辈里数你修为最低。”
柏青霄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那能比吗?他明明就是谷里最小的辈分第二高的!
“修为低我也能保护好自己,大师姐再见!”柏青霄现在恨不得把人赶紧送走。
瞧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怎么多少年了还是那么嘴硬。青羽冷笑一声,“柏青霄。”
“在。”柏青霄臭着脸应道。
“你不仅修为低,运气也不怎么好。”青羽说完这一句话,落在半空里的影像瞬息散做无数光点,悠悠回到通灵玉牌里。
快的让柏青霄回嘴的机会都没有。
“你!”柏青霄话没说完,心里正堵着。拿起玉牌翻来覆去地看,气不打一处来,“说不过我,就搞这一招。有本事埋汰人,倒是有本事别跑啊。”
房间里回荡着他的尾音,玉牌丁点动静也没有了。
柏青霄更气了,把玉牌重重按回桌面,玉牌与木桌相撞发出响声。
他敲着桌面对着空气一本正经地说完未尽的话语,“我修为可不算低,运气也好极了。还收了个天灵根的徒弟,比江绯月资质更好!”
噢,对了,徒弟!
柏青霄后知后觉一拍脑门,刚刚竟忘了和专门管门派大小事务的大师姐说一声。裴庚做了他徒弟可是要回去见过师尊师姐们,补点长明灯的。
算了。柏青霄有些孩子气地想着:就这么把人带回去,给她们来个大惊喜。
他们这一辈取‘青’字号,柏青霄是被他师尊捡到抚养长大,身上带了‘柏’字的信物。名字里便直接带了个青字。他的师姐们要么摒弃前尘名字只用名号,要么就干脆改了名。
就像神农谷的大师姐,大家只知道她号青羽,早年姓甚名谁,已经鲜为人知。
而裴庚与江绯月同辈,按理该是‘绯’字辈。他要怎么给他改名呢?还是另外取个号算了。
裴绯庚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听,念起来也不顺口,怪怪的。柏青霄陷入沉思,“绯……绯什么好呢?”
正说着,门口很大的一声响,像是谁重重撞在门板上发出的声音。
“师尊……”裴庚虚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影子在门上忽然倒下。
柏青霄心里一跳,随手束好外衣,大步过去开了门。
门外裴庚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浑身颤着,面色苍白唇色发紫。来往的客人有些看过来,显然觉得这反应并不简单。
柏青霄先把人拖进房间,关好门。
“裴庚,你不是去找大夫吗?这是怎么了?”
他有条不紊,先探过体温、呼吸、灵脉,最后强硬把人抱在一起的手掰出来,摁到裴庚手腕间。
“师尊,师尊!好痛啊。”裴庚因为全身剧烈的灼热与冰寒相交之感,眼里不受控制溢起生理性的水汽,蒙住他的视野。
只见熟悉的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抬手,一下子捉住柏青霄手臂。一路摇曳不安的心才算落到实处。
是真的师尊,不是又一重幻觉。
“师尊!”裴庚脑袋一侧,埋进温凉的怀里,紧紧揪着柏青霄的衣袖。
他抖着唇,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撑着一口气就为了说些什么,可此时神志不清,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会一声声喊着师尊。
柏青霄检查完,很容易判断出裴庚的状况,神情复杂,“你毒发了。”
按理不可能那么快,他上次替裴庚压抑九头蛇毒的时候就算过时间。哪怕时间紧了些,也足够他们赶回神农谷了。
而今他身上药材不够,也没办法在短时间练出解药。
“好冷!师尊……师尊!”裴庚个高马大一个人,此时为了汲取那一点的暖意牢牢缩在他怀里,牙齿都在打着颤,咬合间发出紧绷的声响。
疼极了冷极了,便牢牢抓着柏青霄衣服,唇间咬出斑斑血迹。
柏青霄看不过去,把他抱进怀里给他取暖,又怕蠢徒弟把嘴唇咬的没法看,两指下了狠力掐着他软颊。
可过了一会儿,裴庚不冷了,却开始喊烫,皮肤烧得通红。在木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个劲地扒自己身上的衣物。像被生生架在火上烤,青筋毕露。
这一时冷一时热的,看着倒不像假的。可蛇毒至寒,怎么在裴庚身上反而体现出两种极端?
柏青霄牢牢控住他四肢,十二根雨毫银针的针尖闪着寒光,刺入皮肤。
在裴庚得到压制的情况下,柏青霄掌下探出法力,毫不费劲撞开他的护脉灵力,深入四肢百骸经脉中,搜寻着狂烈的蛇毒,用强大的治愈术直接把它摁下镇压。
他这法子实在霸道,却也是短时间最好的处理办法。
经脉被寸寸搜刮,无论是毒是灵力,全被柏青霄赶到一处去。
被人入侵的感觉并不好,何况是大开大合在他经脉里游荡的行径。
裴庚猛然睁眼,灵力被抽的干净,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痛呼,却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浑身打着颤。
这一声,怕不是让全客栈的人以为他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柏青霄轻叹一声,手势飞快,一个结印隔空落到门窗里,起了禁止外人窥探的结界。
他一抬手,床榻上的薄被飞过来,落在手里被撕成无数布条。柏青霄很有耐心把人捆绑成个大粽子,免得再手脚胡乱扑腾,给他治疗添麻烦。
木灵根独属的强大治愈力,在柏青霄手下绽出青色的法术,一层层落到裴庚身上,止住那凶猛到在经脉里胡乱窜来窜去的蛇毒。
饶是如此,柏青霄额上也不免凝出些许汗意。
“你究竟去了哪鬼混,把我之前给你下的封印全解开了。岂不是自寻死路?”柏青霄得空骂道。
可惜挨骂的对象听不进去,一个劲地挣扎痛呼。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就是拉着他衣袖瑟瑟发抖。
而且再晚一会,当真命都快没了!
柏青霄生气的紧。
他本来身上便带了伤,如今用为数不多的法力给裴庚治疗,可以算是一点底子都不留了。还好这里还算安全,若这时有个寻仇的,怕不得一起死?
见裴庚渐渐平复下来,不再挣扎的模样。皮下的蛇毒也在法力驱逐下重新封印在一个地方,心脉算是护住了。
柏青霄松了口气,又不免气急,秋后算账,捏着他脸颊狠狠地扯,“混账,说话!”
“师尊……”裴庚睁开一双失神的眼,一手握住他手腕,唇瓣开开合合,像是无意识的念叨。
柏青霄俯耳去听,只听裴庚说,“师尊,危险,快走……”
柏青霄瞳孔一缩,立马起身环视周围。可他法力所剩无几,此时急忙起身,身形一晃,就着旁侧柱子稳住身形。
却见这时一人猛然击破他的结界,在法阵爆破声里破窗而入。
来者不善,紫衣宽袍,面色狰狞,步步逼近,“医修,好一个医修。”
“原来便是你,一直在替他压制我辛辛苦苦种下的毒。”
第34章 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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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青霄暗里叫苦,他哪里想过自己运气当真不怎么好!
在他最薄弱的时候就遭到了攻击,甚至没来得及反击,直接就被人打晕带走了。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就是那破窗而入之人,竟是他曾在火羽岛秘境问心石上,也就是裴庚的记忆里见过那一人——鸣凤国曾经的国师宗措!
‘哐当’‘哐当’两声响在耳畔。
柏青霄被吵得不行,他睁开眼,脚底下一片熊熊火海。那清脆的声音是他无意识扯动着双手的铁链发出。
他往上一看,果真发现自己双手被铁链吊起,整个人悬在火海之上,晃晃荡荡。
那不平稳的模样,好像风一吹他就会掉下去了。
他就说为什么手臂那么难受!
虽然修真者恢复力强大不会因为断了一双手就死,但他会疼啊!
到底是哪个王八瘪子那么变态,把他吊在火上烤。
柏青霄掌心里催生出不少藤木往上攀爬寻找机会,甚至放出法力硬攻,也没办法把铁链从手腕上挣脱。
这铁链极韧,灵力全然对它没用。
况且他本身的灵力就所剩不多,这铁链还会压制他的法力流动。
而以他炼丹多年对炉下火焰的眼力来看,下面那火海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可看这火焰颜色这纯度这热气,可以判定的是绝不普通。
世上异火千千万,哪个可能就真要了他命,他也不敢用自己小命去赌吊下去到底会不会死。
这么一想,他被链子压制着法力挣不开它便无法安全逃离,若直接砍断就会坠入火海,带着链子哪怕砍断上方他也飞不出去,柏青霄一时竟也没有办法。
“醒的可真快,哼。别挣扎了,这可是锁仙链,难得的好东西。”始作俑者忽然发话。
柏青霄抬眼一看,那憔悴的中年人的面容似曾相识。昏迷前没看明白,如今柏青霄看的清清楚楚,“宗措?”
“你认得我?”宗措眯起细小的眼。
那就好长的话了,也没必要讲。柏青霄干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咱们无冤无仇,这火可熏死了。宗道友,你先把我放下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宗措一身紫衣宽袍,老神在在盘腿坐在高地的石桌后,不回答他的话。面前石桌上摆着七零八碎的杂物。
仔细看去,黄纸、朱砂、龟壳、八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这人或是个法修?
宗措一句慢悠悠的话打断柏青霄的猜测,“他好像很看重你这个师尊啊。”
柏青霄一怔。
“老夫怎么问怎么折磨都得不到答案,”宗措微微侧过脸,干瘦的脸颊侧影凹凸不平。
“用了不少气力,把他弄得神志不清,才能让这家伙凭本能去找你。便是你,一直以来替他压制着蛇毒吧?”
这种寻仇的语气……所以他为什么要和一个老头子讨论师徒情深?他有那玩意吗?
柏青霄立马正经脸,“冤有头债有主,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有什么尽管找那小子去。大切八块、不,切成多少块我也没意见!宗道友,你先放我下来,什么都好说。”
事有轻重缓急,再吊下去手都快没知觉了。蠢徒弟,只能先牺牲你了qaq。为师改日一定给你寻个灵气充沛的地方风光厚葬,保证不委屈你。
柏青霄暗地里打量着四周,见这地势连绵,光线昏暗,像是在某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偏生了这异火,起了独特的红色岩土。
而裴庚正人事不省被随意扔在石桌不远处。
此时宗措与裴庚都在矮崖之上,柏青霄倒是被悬空绑起,脚底下的崖下小山谷里溢满火。
柏青霄心底一沉,飞快思索办法。
这时,宗措不紧不慢地点了香炉,他摸摸自己所剩不多的胡子,“柏医修,你可知你这一番宅心仁厚,却令我很难做啊。”
看来短时间是不肯把他放下来了。柏青霄手掌摸索着用力抓住那铁链,虽是花了些许力气,好歹比被动吊着舒服一些。
做便做了,人是他救的,这扯来扯去也没意思,倒不如杀个痛快。柏青霄撇撇嘴,“宗道友,你这折磨人就没意思了。要杀要剐,咱们不得先掰扯明白?你捉我来到底是何用意?”
“再说了,一个筑基小子而已。”柏青霄低头笑出声来,清朗的笑声在石洞内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