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有说拿那么多黄泉花做什么吗?他一个人怎么需要那么多黄泉花?”柏青霄满怀希冀,“或许道友知道那人何门何派的?我们可以一起上门找找。”
简称,打不过就上门找师长。哪怕没法全要回来,要几棵应该不难吧。
“他用的剑法谁都不认得,至于你说他为什么摘那么多花……”三白眼翻了个白眼,连瞳仁都瞧不见了。
他不说话,柏青霄越发好奇。
那边一个提满一储物袋魔气的年轻修士走过来,叹了口气,“闻所未闻,匪夷所思。那剑修说这花好看,配他心上人,拿回去种着玩。”
柏青霄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但他一看两人神色,似乎这轻佻的话当真如此。
三白眼修士骂骂咧咧,“祝福那缺德的家伙一辈子没道侣!祝他心上人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最好没那功能!”
“啊湫!”柏青霄忽然鼻尖一痒,以袖掩唇打了个喷嚏。
他这忽然一声,引得两位修士表情奇异起来。
众所周知,修士是没有小病小痛的,而且讲究因果循环。
年轻修士神色变幻莫测,“你……”
此时,柏青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脚底顿时起了光,那点光绽开,变大,成了一道传送阵。
柏青霄一惊,往后一跳想要离开阵法。结果那传送阵像黏在他脚底了,他往后一步,阵法也跟着往后,以至于柏青霄一直处在阵法中心。
黏在脚底?对了,都差点忘了,之前丹修联盟大赛上被他拆穿下毒的那化神修士!
他要来寻仇?
也亏得那么耐心,足足过了快五年才来寻仇。柏青霄神色变幻莫测。
他左右一看,这边只剩下唯一一棵黄泉花苗了,实在不是打架的好去处。脚尖一点,身影飞快,带着那传送阵转瞬飞到百米远。
只他来不及离开更远,传送阵已经成型。
柏青霄提起一颗心,右手翻转,凛冽的双头银枪旋转着出现在手心。左手绿光盈盈,地下潜藏的植物全都破土而出,在木系灵力的滋养下有如山高,虎视眈眈地看着传送阵来人。
柏青霄心想,五年前,那化神修士修为看着也不过初期。五年左右的时间,应当不会有太大的变动。他虽然应付困难了些,却绝非没有办法。
可在那传送阵暗下后,他神情一滞。
修士记忆力都很好,柏青霄至今还记得那化神修士的面容。可面前这个,压根不是当初的化神修士!
第70章 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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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极强的气压扩散开来。
原本和柏青霄搭话的三白眼修士首先察觉到不对, 他直接把黄泉花收进储物袋,冲冥河边那几人吼道,“有大乘期修士在附近打架, 快跑!”
说完立马撒腿就跑。
大乘期,那是何等的境界?修真界渡劫以下,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何况渡劫修士少之又少, 一手能数清, 轻易也不会出山。
唯有大乘期,真正可以说是修真界横着走的修为了。
高阶修士之间的打斗, 只在瞬息之间,破坏力却极其强大, 但凡被卷入的修士凶多吉少。
冥河边的人一听是大乘修士打架, 面色难看,瞬息撒腿就跑。
一句话的时间,天色变换, 风起云涌。
平地刮起大风,瞬息田埂上尘土全然飘浮升起。黄土遮天蔽日,狂风把黄沙尘土卷起, 呼啸着旋转成巨大的土球, 蕴藏着能把活人撕碎的暴烈灵力。
三白眼跑远了,勉力抬眼一看,才隐约从那巨大翻涌的‘土球’中,窥见狂风中枝条纠缠而起,巨龙般盘踞的植物舞动着枝条,与比它大了整整一倍的土蛇争斗。
龙蛇之争, 满天的翠绿与泥黄交融, 霸道地占满这片天地。
一阵狂啸震耳欲聋, 那一席青衣在黄色尘土里极其显眼,被什么一击击中,流星般飞过天空,狠狠砸到一座山腰上,力道大的把整座山拦腰撞断。
三白眼修士不忍直视这惨状,在山头轰然倒塌声中,捂着眼喃喃道,“够胆啊那家伙,竟敢用一条命去和个大乘修士硬杠。”
简直白送一条命。
柏青霄当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真有的选谁会和大乘修士死杠,他倒是想跑,问题是修为上他分明跑不赢,跑了也白跑。而且把后背露给敌人,难道死的不是更快吗?
他捂着闷痛的胸口,感觉到灵力凝滞在经脉中,哗啦吐出一口血。
本命武器从他松开的手中跌落,在半空化作星光散去。
面前的植物失去灵力操控,瞬息消了干净。他虚着眼,看着那藏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飞过来,冲他伸出手。
那只手皮肤松弛紧皱,布满了老人斑,干枯细瘦。与其说是手,倒不如说是‘爪’更为贴切。
柏青霄神色一凝,从坑底飞快抽出自己的手臂。
然一动牵着全身,他压抑不住本能地吸气,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视线恨不得穿透那黑袍看透一切,“你到底是谁?”
黑袍人桀桀笑着,“柏青霄,一命换一命。你既把本座的小医修救走,你就得以身偿还。嗬嗬嗬!很值,很值!”
他还十分肯定般轻微点头,那声音苍老怪异,在黄土里像是蛰伏已久的怪物。
柏青霄垂下眼,挡住锋锐的眸色。他藏在身后的右手芥子一闪,手心紧握住一枚玉佩,玉佩上雕着精细的剑型。
在那黑袍老者试图来抓他的时候,柏青霄不躲不避开,直直从身后抽出一抹极寒剑意。神情坚毅,速度极快,冲黑袍老者刺去。
如此近的距离,黑袍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属于渡劫期的威压扩开,原本散在不远处的修士还只是观望。
如今却在这冰天雪地冻结万物的气息里被强压着身躯,艰难单膝跪地,纷纷忍不住调转方向瑟缩着避开风头。
“渡劫!竟有渡劫修士在场吗?这冰系灵力,莫不是苍穹剑派那位!”
这可不是能看热闹的场合了!于是结阵的、御剑的什么的都有,一哄而散。
那一剑一如柏青霄所想,穿胸而过,极寒的冰从伤口蔓延了黑袍人半身。
“怎么会?”柏青霄怔怔看着黑袍人。
在他一击之前,黑袍人提起了火焰裹住全身。冰剑穿越涛涛火焰而过,削去三四成力量的剑意刺穿黑袍人的胸膛。
于是原本的奋力一击却成了催命符,不仅没成功杀死黑袍人,还赔上了底牌。
只见黑袍人身上燃起柏青霄再熟悉不过的异火,火红近金,温度极大。渐渐消融了那道剑意,在原处留下一个血流不止的破洞。
那火势在半空扩大,呼啸而过,瞬息把方圆百里化为焦土。
在柏青霄身边时,那凤火向来温暖至极不会伤人。
可如今,柏青霄直面它的敌意,才觉出这异火到底有多危险。
黑袍人捂住并不致命的伤口,巍然不惧,狂傲的笑声仍在眼前,“嗬嗬嗬,是师祖的剑意。那又如何,有了这凤血,别说一个区区的玄华!纵是其他渡劫修士,本座又有何惧!”
“倒真让人小瞧了你,能伤着我,你很不错。也仅此而已,柏青霄,游戏到此结束!”
那干枯的手指朝他袭来。
柏青霄挣扎不动,四肢不听使唤。眼前落下血迹,粘在睫毛上。
他奋力掀起眼皮,只能隐约在一片火色里,看清那老者下半张狰狞的面孔。最后到底敌不过昏沉,陷入黑暗。
又是深海,耳边哗啦啦的海水声。
他睁眼看到鱼群从身边自由自在地游过,忍不住追着它们而去。追着追着,撞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柏青霄不悦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雌性人鱼的半透明虚影。她姣好的面容,丰满的身姿,哪怕在深海中仍然如发光的宝石般亮眼。
柏青霄盯着那虚影的下巴,视线往上挪,陷入一汪柔情中。微微下垂的眼型,是他在镜子里常能看到的。
柏青霄忽然发现,眼前这人的眼睛和他的很像,都是那种毫无攻击力的形状,生来自带几分无害的温柔笑意。
“回去吧。”那虚影看他的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快回去吧,回到你的身体去,这里还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是谁?”柏青霄问。
那虚影一拂手,海水化为无形的推力,把他往相反的方向推去。
柏青霄不愿走,却被这股力量一直推着离开。他扭头,不甘心地喊道,“你到底是谁?!”
虚影自始至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身形慢慢消散在海水里。
柏青霄从惊慌中睁眼醒来,看到洞顶的钟石乳滴着水。
滴答——
落在石块上,砸出一个浅坑,积出小水洼。
柏青霄浑身疼痛不已,尤其是头,像被万蚁啃噬,密密麻麻地啃着他的头皮。他艰难地给自己喂了几颗丹药,撑着手从石台上起身。
感觉身体都不像自己的了,手脚僵硬的不行。起个身而已,好几次寻不到力摔回原位。手脚软绵绵的,落在地上没有丝毫实感,隔了一层纱一般。
这一起身,他才发现自己身边还躺着个简陋的木偶,不过巴掌大。
柏青霄捡起那木偶,眼睛微微睁大。他瞬间想起来这玩意——岂不正是苍穹剑派,从他那师侄江绯月体内抽出的玩意?
傀儡术?
看来他再不醒,都要给人做成傀儡了!
柏青霄光想想就已经极其不适,嫌恶不已。他直接把木偶捏碎,洒在地上。
手一抬,用法力抽出不远处那小水洼在面前凝成水镜。往里一看,他才发现头上插着细针。
“怪不得脑壳那么疼!”
柏青霄心有余悸,连忙全拔了,丢在地上,捂着脑袋从石台上落下,踉跄着踩在那些细针上。
石台周围插着九面绘着符号的灵旗,显然是做傀儡术时用的。
他往周围看去,可能那黑袍人不觉得他能提前醒来。因此石洞里空无一人,有的只是尸体。
是的,密密麻麻的尸体,随意堆放在周围。
最靠近石台的,是那一批柏青霄曾在百草盟组建的丹修联盟大比上见着的修士,连当初给他身上下传送阵的化神修士也在其中,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看洞顶。
柏青霄心想,他算知道为什么这人给他下的追踪传送阵会出来一个大乘修士的缘由了。
若他猜得不错,那垂垂老矣的黑袍人,就是之前一系列‘杰作’的罪魁祸首——先前在苍穹剑派逃跑的方长老,方景明。
柏青霄撑着墙,一边疯狂磕恢复体力灵力的丹药,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修士。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除了丹修,剩余的尸体便是些普通的人类修士和妖修。妖修大多被挖掉妖丹,恢复原型而亡,而人类修士,则是灵府承受不住妖丹,暴乱而亡。
还有几个半死不活的人类修士被捆在一边,进气少出气多。柏青霄一看,便知这些则是换丹成功的。
哪怕柏青霄试图和他们搭话,他们大多昏迷不醒,醒来也是神智不清,无法回答问题。估摸着也是快不行的了。
为什么要用那么多人来做换丹实验?柏青霄心底隐隐有个呼之欲出的念头,但他还不能确认。
他挨在墙边,闭了闭眼,敛去眼中寒意。能听见耳边自己心跳如雷,呼吸急促,丹府灵力几近干涸。
若叫他以这个状态再和大乘修士打一架,那还不如直接来一刀爽快。柏青霄还有心情想些有的没的,他笑了一下,集中注意力想着怎么脱身。
柏青霄正汲取着石壁那点凉意,浓厚的血腥味钻入鼻腔,闻得他头疼。
洞府门口开了,沉沉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你醒的倒是快。”一席黑袍的方景明抬着脚步走来,他已然换下先前那脏污,如今看来与常人无异,“嗬嗬嗬,不愧是神农谷的医修,本座对你的手艺,越发有信心了。”
柏青霄睁开眼,蹙着眉看那走来的人。
方景明脚步停在他两米外,打量着他,啧啧称奇。
“看来,坏人都是一窝生的。”柏青霄低声笑了出来,“我才听过你老子禽兽不如的故事不久,如今倒要见证一次他儿子是如何脱去那身人皮了。”
方景明还是乐呵呵的,咬字却极重,“很好,小年轻,还嘴硬,不错,不错。希望你的医术也有你的嘴上功夫那般厉害。”
他赫然变了脸,满脸阴沉,倏然抬手,五指成爪,冲柏青霄肩膀而去。
柏青霄不笑了,他一侧身避开攻击,抬起脸,微微挑眉,“你找我换丹?早说啊,何必喊打喊杀,这灵石够了,我自个儿就跑来了。谁不知道我柏青霄做生意最好说话?”
他一路后退,方景明一路试图抓他。动作不紧不慢,像在看垂死的小动物如何挣扎。
方景明道,“本座不信你,本座只信自己。”
柏青霄一路后退,谨慎地左右避开他的攻击,从容道,“巧了,我也不信你。”
方景明抬手袭来,“你没得选!”
呼啸的烈火擦过鼻尖,柏青霄左右踉跄着往后退,脚步一转,冲石门而去,似乎想要就此逃跑。
“不自量力。”方景明哼笑着,看穿他的外强中干,眼中不禁现出些许轻蔑。
他抬袖抽出一柄剑,打算这次非把这自愈力强的家伙戳个半死不活,再炼制成傀儡用。
那一剑冲着毫无防备的后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