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样虚假,他宁愿疼痛能够遮盖本能反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麻木又疲累。
拖着沉重的身体准备回清宴阁,陆乾珺遵守了承诺,破天荒的留下了许恭福,让他亲自送姜容回去。
昨晚这一遭,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从来没有后妃在养心殿过过夜,从现在开始大家看姜容不再是看一个低贱的,身子畸形只配做玩物的双儿,而是把他当成了陆乾珺的后宫众人之一。
“主子!”佳音出门迎他,见他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哪里不懂发生了什么,心里只剩下心疼。
“主子可要沐浴。”姜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佳音的手,脸上又哭又笑的,“我是不是和他一样恶心?说了再也不会靠近他,还是会去迎合。”
“主子歇息歇息吧。”佳音抚着他的后背,“主子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小主子。”
“不,你不懂。”他根本就是为了自己,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畏手畏脚,说什么为了孩子,只是个借口罢了,他只是不愿意过这种日子了。
被人扇耳光的感觉让他如芒刺背,打在身上的板子太疼了,钻心的疼让他此时想起还是记忆犹新,忍不住的浑身打颤。
“主子……”
“对,你说的对,沐浴,我要沐浴……”那些肮脏的,或许碰过别人的,又或许还碰过他的仇人,苏月。
“呕!”再也止不住的干呕,下腹也一坠一坠的发疼,姜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任由泪水留了满脸。
洗澡水佳音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这次她不太放心姜容自己一个人,姜容的状态不对,佳音理解不了,但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一个人待在盥洗室里,姜容使劲揉搓着自己的身体,像是想要把所有的痕迹搓掉,可他只能洗净表面的痕迹,内里无论如何他也没有办法。
怕伤到孩子,昨夜其实没有用前面,姜容难得顺从一次,陆乾珺也很温柔,没怎么伤到他,可姜容还是觉得身上疼得厉害,恨不能找个东西将自己剖开。
他太痛苦了,他隐隐知道什么,知道自己恐怕要走傅冰墨的路,可想挣扎,想反抗,却毫无头绪,走投无路。陆乾珺不会放他走,皇宫就是姜府,是比姜府还要大些的牢笼,傅冰墨走不出去,他也走不出去。
第14章 男娃
昏昏沉沉睡过去,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佳音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想来不是什么容易事,几次来看过姜容,见他睡得沉静也没打扰。
今日一早许恭福传了旨意,让姜容搬去未央宫,虽然没有提位份,但宫里人人都不敢小瞧他了。
“这是许公公传来的消息,未央宫已经收拾好了,主子可要去?”姜容甫一醒来,佳音就提了这件事。
“去。”姜容好像变了个人,也不笑了,穿上衣裳就起了身,“这儿的东西都不必收拾了。”
“是。”佳音小心翼翼看他,总觉得现在的姜容有几分陌生,“主子身子可还好,奴婢派人送主子过去。”
“不必。”
“杂家奉陛下之命,来接侍君。”话音刚落,许恭福带人来了,身后跟着抬步撵的下人。
姜容素面冷淡,“有劳。”
未央宫仅次于皇后的青鸾殿,宫里嫔妃挤破了头想进去,原因无他,未央宫距离宣政殿最为近,不过几百米。
不愧是历来宠妃的住所,殿内陈设极尽奢华,姜容刚到,宫人鱼贯而入,稀稀拉拉跪了一地,许恭福从旁侍候着,“这些都是陛下派来伺候侍君的,这阵子不太平,陛下暂时不能给侍君提位份了,只能委屈侍君几日。”
“无妨。”姜容声音有些沙哑,“都下去吧。”
宫人们纷纷行了礼告退,许恭福也躬了躬身,“侍君没有其他吩咐,那老奴也告退了。”
“今日劳烦许公公了。”姜容转身进了内殿,佳音送走了许恭福也跟着进去了,她觉得今日姜容状态不太对,总是忍不住担心。
身下坐的是世间最为华贵的布锦,姜容攥得指尖发凉。
“佳音。”姜容眼神晦涩难懂,只是声音里的哽咽让人能够窥见一些,“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主子,你还有小主子。”佳音想上前拥抱他,却碍于身份不敢上前。
沉默许久,姜容轻轻叹息了下,“备膳吧。”说的太多反而显得自己脆弱,姜容算不得刚强,却也不是脆弱的人。
后宫和谐,前朝稳定,陆乾珺心情难道的很好,表现出来的却是愤怒难过,毕竟他才失了自己的“长子”,唯一的真实面也只能在姜容这里表现出来。
明明不是容易沉溺欢乐的人,只或许是姜容曾经给过他太多,将他养成了贪心的性子,总是忍不住从姜容身上索取,又或许他知道无论要什么姜容都会给,总之于他而言这人是不一样的,也是完全在他掌控之内的。
“喜欢这里吗?”看着这些日子姜容肉眼可见的清瘦,陆乾珺上前捏了捏他的手。
“喜欢。”看着陆乾珺,姜容扬起笑脸,只是笑得陆乾珺眉头一皱,“不喜欢就说不喜欢。”
“不是。”姜容靠近他,替他捏着肩膀,“我只是怕有人会因为这个记恨上我,淑贵妃一直想住进来……”
“她想进的是青鸾殿。”陆乾珺讽刺道,“她野心勃勃,可惜脑子不够,看不清形势。”
姜容手指一凝,“那陛下会让她当皇后吗?”
“苏铭若是手里有赫赫战功加上百万兵权,朕或许会考虑考虑,现在……”陆乾珺突然回首看着姜容一笑,深邃的眉眼盛满了光亮,“皇后之位朕只会留给心爱之人。”
哪怕那个人一直未出现,他也不会轻易封后。母妃是外族人。为了当这个皇帝,他认贼作母,舍弃了不知多少东西。尊严,脸面,这世间为数不多对他好的人,皆被他伤害个遍,只有皇后,是他不能再辜负的人了。
姜容环住他的脖颈,低下身来靠近他,长长的墨发轻轻垂下,扫过陆乾珺耳边,被陆乾珺拿下手里把玩,“只是容儿,等朕遇到皇后,就不能再与你好了,那时或许朕会送你出宫吧。”
他想的很好,等遇到皇后,他就遣散后宫,再把姜容送的远远的,保他一世无忧,也算是一点补偿。
姜容愣怔了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好。”痛苦之余姜容心里一阵解脱,他不懂这个人为什么可以面不改色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却懂了陆乾珺从未考虑过与他长久是亘古不变的事实。
这个人有自己的考量,他会有个相恋的爱人,那人会被他封为皇后,与他共享盛世荣华,只是这个人,从来不会是他姜容。
香甜的气息拂过,有片温软落在颊边,陆乾珺抬头望就见那人的笑脸,姜容弯着眼角,如墨的发,血红的唇,像是夜里夺人精血的妖精,“至少现在,陛下是我一个人的……”
自从姜容搬去未央宫,就成了专宠,宫里嫔妃心急火燎,之前陆乾珺雨露均沾让她们心里不满的同时又庆幸,可现在却是实实在在让他们害怕了。
专宠会带来什么她们很清楚,与人分享总比看见尝不到的好。
“也不知道那个狐媚子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陛下对他宠爱有加。”
“不过仗着自己不男不女的身子惹得陛下新奇罢了。”
“改日从宫外弄个双儿进来,我倒要好好瞧瞧双儿究竟有什么魅力……”
“行了!”苏月烦躁地打断她们,手指撑着有些发涨的头,“提他作甚!平白惹了本宫心烦!”
几个妃子面面相觑,一时没再言语。真是的,有火气不敢朝着正主发,朝她们发算是什么本事,不过这话她们也只敢在心里嘀咕,是不敢说出来的。
“只管看好了,陛下薄情,一心扑在前朝,能有多少时间,多少情意,现在是宫中无后,等封了后他姜容第一个便会被弄死。”
也是,她们想着,姜容这样的身份不可能被封后,宫里早晚会有人惩治他。
“娘娘说的不错,只是想到要跟这么一个人争宠,臣妾就觉得恶心。”
“臣妾也是。”
不管他人怎么说,姜容现在总归活得比以前舒服,侍奉的下人尽心尽力,殿里陈设都是最好的,身上穿的也是内务府最好的料子,他只需要在陆乾珺来的时候伺候好陆乾珺就行,男人也十分好伺候,不过说几句好话,床上全身心迎合罢了。
昨夜他趁着陆乾珺昏睡之际,要了块令牌,方便他向宫外传信。除了柳苑,他没有熟人,柳苑的身份又敏感,他只能说了些借口才让陆乾珺松了口。
想起昨夜说的那些话,他都觉得自己恶心。
随着信一起传来的,还有昨日许诺下的器具。
总不能真的专宠一个人,陆乾珺今日没再来,姜容乐的清净,他整日没什么事,逃不出去,在宫里每日每夜都是煎熬,过得再好也是煎熬。
这几天也有太医来为他诊脉,姜容躲不过去,写信给柳苑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脉象看起来与平时无异,柳苑认识不少人,还真有法子,就给他开了服药,对身子没有损害还可以掩盖脉象。
就这样,姜容骗过了太医,也骗过了陆乾珺,他整日喝药,也不避讳着陆乾珺,其实喝的是保胎药,就骗陆乾珺说是调养身子的,陆乾珺也信了,摸了摸姜容的肚子。
“容儿什么时候给朕怀个孩子,最好是个女儿。”
不用担心继承大统的问题,他本身也比较喜欢女儿,若是像姜容,那必定是极为乖巧漂亮的。
“臣怕是生不出女儿。”他也想是个女儿,不必受流言蜚语,也不会卷入夺嫡,一辈子只要快快乐乐就好了。
听他这样说,陆乾珺沉默着没再言语,姜容眼里划过一缕讽刺,偏要往那刺上扑,将自己扎的鲜血淋漓。
“那我若是怀孕了,生出个男娃怎么吧?”
看着他认真的眉眼,陆乾珺突然就笑了,“男娃不行。”那是会因为皇位争个你死我活的,陆乾珺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必须保证皇子都是由皇后所出,而且最好只有一个。
“若我真怀了呢?”
“容儿。”陆乾珺有些严肃了,他自认太医院的太医们还算有些本事,所以从不会怀疑姜容真的怀了孕。彼时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姜容非要这么问,在他看来就有些无理取闹。
“陛下放心吧,生孩子那么疼,我才不会去做呢。”姜容喝完了汤药,“以后再说吧。”
看他落寞的模样,陆乾珺心里有分寸,他这辈子辜负的人不多,生养他的母妃是一个,姜容是一个。母妃已死,他只能带着愧疚活着,对于姜容,陆乾珺也只能尽力弥补一些。
“等以后朕放你出宫,好好找个……”他眉头紧锁着,心里想的是等姜容出宫,以后可以找个本分的男子,生几个孩子,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归不太好受,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等以后有皇后了,就不会这样了。
将他的纠结看了个分明,姜容懂得怎么迎合他的话语,“不了,以后我就去没有冬天的地方买一座小宅院,带着佳音和阿六,每日观水赏景,悠闲自在,也不孤寂。”
“嗯。”陆乾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开,没看见姜容与温软声音不符的冷淡双眸。
第15章 计划
若是没有孩子能这样过一生也足够,可他现在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出意外,是男子或者双儿,不管是什么,他都无法像陆乾珺说的这样脱身。
陆乾珺处置了一个五品官,虽是小官,却牵连众多,此人是苏月的父亲苏铭苏大将军的智囊,因着他苏铭被罚俸半年,禁足三月。苏铭被罚苏月也消停了些时日,没人找麻烦,姜容渐渐适应了这样的日子,有时梁秋怡会来找他,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梁秋怡性子大大咧咧,与姜容倒也互补。
“看这天色陛下也快来了,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找你,你倒时可要仔细教我,我还从未弹过箜篌呢!”
“好,路上慢些。”姜容道,梁秋怡大方朝他挥手。
“主子,这贤妃,与传闻倒是不像。”佳音看着梁秋怡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凡事不能只听传闻,传闻大多是有心之人故意传的,污蔑之意居多,意图败坏这个人的德行,要想了解一个人,只有接触。与之接触,谈吐,言行,眼神,无一不会败露一个人真正的品行。”
“主子说的对。”佳音细细想着,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后宫里淑贵妃最大,谣言怎么也是过她耳才能传的,她又与贤妃是死对头,想来也不会传贤妃的好话。
“待会陛下该来了,主子先准备准备?”佳音已经备好了热水,盥洗室也被暖炉熏得十分暖和了。
“最近一月陛下一直宿在这儿,恐怕已经让许多人不满了。”姜容扶着腰起身,佳音忙去扶他,“那主子难道要将陛下推给旁人?”
“劝谏之语还是要说些的。”反正都是虚情假意,他装的够像,陆乾珺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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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一身黏腻的感觉并不好,陆乾珺睡下姜容就要起身去擦洗一下,刚动了动身子,还未起身就被陆乾珺捞了回去,“去哪儿?”陆乾珺睡眼朦胧道。
“身上难受,我想去洗洗。”姜容替男人掖了下被角,又亲了亲男人露在外面的脸,“时候不早了,陛下早些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