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朝舟心里登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诶,妈……”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那个,小帆啊……”陈瑾放下筷子,“阿姨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
“阿姨您说。”
“就是……我们家小舟吧,性子太皮,太跳脱,坐不住,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一直看着他,所以……你看看,你能不能带着小舟一起写作业,监督他一下?”
江羽帆:“……”
钟朝舟:“……”
钟朝舟喜欢玩儿,让他坐那儿学习还不如给他一刀算了,听到陈瑾这话,他登时不乐意了:“诶,妈,我都多大了你还找人看着我……”
“让你说话了吗闭嘴!”陈瑾瞪了钟朝舟一眼,转过头立马又以四川变脸的速度温和地说道,“这个阿姨就是问问,你要是乐意那就麻烦你了,你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当阿姨没提。”
江羽帆心里也不是很愿意,但是出于礼节,江羽帆真的不知道怎么拒绝陈瑾这样热情好心的长辈,而且陈瑾此时此刻的眼神太过灼热和真挚,江羽帆抿了抿唇,从牙齿里憋出来一句话:“我……都可以,关键是看钟朝舟……愿不愿意。”
“我……”
“他愿意!他肯定愿意!”陈瑾一把按住钟朝舟,斩钉截铁地说道,“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学习他肯定愿意的!对吧,小舟?”
话说到最后,陈瑾尾音上扬,充满了威胁,手上还加重了力气,钟朝舟“嘶”地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说道:“对,我愿意。”
江羽帆:“…………”
于是乎,就这样,江羽帆在几天后迎来了自己的学友——钟朝舟。
江羽帆晨跑回来的时候,钟朝舟正抱着个书包蹲在江羽帆家门口。
其实陈瑾本来是想让江羽帆去钟家学习的,自己就在家,两个孩子有事还可以及时处理照顾一下,但是钟朝舟的房间给江羽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负面影响,江羽帆强烈拒绝在钟朝舟家学习,于是,自己家就成为第一选择。
看到江羽帆,钟朝舟站起身:“你回来了?”
“干嘛不进去?在门口蹲着。”
“你爸妈好像不在家,家里没人,我就没进。”
江羽帆绕过钟朝舟,推开门,说道:“我爸妈去学校早,你以后来了直接进就行了,在院子里等着。”
钟朝舟挑眉,哎呦这回怎么这么好心?
像是看出了钟朝舟在想什么,江羽帆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怕我爸妈知道了你在家门口蹲着等我又要说我不好好对待邻居。我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很快。”
钟朝舟:“……”
江羽帆洗完澡出来,发现钟朝舟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石桌上放着鸡蛋饼和包子,还有两杯豆浆。
“……你从哪儿来的?”
“趁你洗澡的时候出去买的。我妈一大早和我爷爷出去了,我没吃早饭,然后刚刚去你家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早饭,我就出去买了一点。”钟朝舟说着,把塑料袋里的一次性竹筷拿出来,拆开包装,又分开筷子,还把两根筷子交叉在一起刮了刮上面的碎屑,然后递给江羽帆,“趁热吃,吃完了写作业。”
“……”江羽帆接过筷子,在板凳上坐下,“谢谢。”
“谢啥呀!”钟朝舟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以后大家都是学友了,不用跟我客气!以后,你监督我写作业学习,我包你的早饭,怎么样?”
江羽帆:“……”
看着江羽帆表情犹豫,钟朝舟立马接道:“诶,提前声明啊,这不是什么人情不人情,这是正当交易!你监督我学习,费时费力,作为回报,我给你买早饭,这不就算是一种交易往来吗?”
这话说的确确实实有几分道理。
犹豫再三,江羽帆点点头:“那……行。”
“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钟朝舟一拍桌子,“以后你早饭想吃什么就和我说,我给你带过来。”
江羽帆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快吃饭,吃完饭写作业去。”
钟朝舟嘴角往下撇了撇:“哎呀吃饭呢提什么学习。不提学习我们还能好好聊天。”
“阿姨让你来就是学习的。”
“那也不能一直学吧,你都不玩儿什么的吗?”
“不玩儿。”
“打游戏吗?”
“不打。”
“看电视吗?”
“不看。”
“刷手机吗?”
“不刷。”
“哇,那你的生活真是好无聊!作为正值青春年少的我,要发自内心的鄙视你。”
“……你话多?吃饭!”
“凶什么凶!什么都不会玩儿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不用,谢谢。”
“噫——你好冷漠且无情。”
“……”
一阵风吹过,携带着云层向前流动,天空中露出了半个太阳,阳光一刹那撒满人间。
清爽明媚的一天,伴随着少年明朗轻快的吵闹声,徐徐展开。
第8章
都说江羽帆自律,他也确实自律,这一点钟朝舟是感触最深的,但是再自律的人也会有想要偷懒的时候,就比如这一天,已经上午快要十一点了,江羽帆还赖在床上不愿意起,准备享受一下难得的不去跑步不用学习不用被钟朝舟打扰可以一整天躺在床上混吃等死的休息日,奈何,总有人不长眼。
这个人,就是江欢。
“哎呀,你来吧。”江欢说道,“出来玩儿一会儿。”
“我在家也可以玩儿。”江羽帆躺在床上,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就这样吧,我还要睡,挂了。”
“诶诶诶诶!你怎么这么能睡啊!这都十一点了你还睡!快点儿起来!过来玩儿一会儿呗!”
“不去。太远了!”
“远什么远,又不是去我家,就是来东营玩儿,快点来!你难道不想看看母校吗?”
东营位于阳城师范大学和师大附中的中间,是一条著名的美食街,里面开了很多味道不错的饭店,号称是阳城的“小香港”,每到夏季的中午和晚上,东营都会异常的热闹,堪称“不夜城”。
“不去。”江羽帆依然严词拒绝,“太热了。”
“那下午。”江欢很好说话,“等到晚上,六七点那会儿,正好逛东营把晚饭给吃了。”
江羽帆继续找理由:“人太多。”
“别找那么多理由,今天晚上六点半,我要在东营门口准时见到你,你敢不来你试试看!哦,还有,记得把你的那些新邻居也叫上,人多热闹,就这样啦,晚上见!”
“喂!喂!江欢,你……喂!”
“嘟——嘟——嘟——”
江羽帆:“……”
美好的幻想被打破,江羽帆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翻身下床,洗脸刷牙后,抱着小鱼缸坐在树下的石桌边。
江羽帆趴在桌子上,看着在水里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泡泡,撇撇嘴。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姐姐?”
“有顾哥心甘情愿给她骚扰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来骚扰我?”
“东营那么远,还要我去。她知不知道暑假的公交车很挤的。”
“这么热的天,去人那么多的地方,我会死的。”
江羽帆的牢骚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但是泡泡听不懂人话,他只能听出来这是自己的主人的声音,而且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
泡泡扒着四个爪子,一扭一扭游到玻璃缸的边缘,看着玻璃上映出来的因为水的折射而有些变形的主人的脸,欢乐地吐起了泡泡,当做是对主人和自己说话的回应。
江羽帆:“……”
就知道吐泡泡!
要你何用?!
“嘭嘭嘭——”
又是这熟悉的敲门声。
江羽帆翻了个白眼,起身开门:“不是说了今天休息别来找我的吗?”
“我不来学习啊。我来给你送这个。”钟朝舟抬起手,将一瓶玻璃瓶装的牛奶在江羽帆面前晃了晃,“刚刚我在巷门口碰到一个送奶工人,问我这里是不是古槐巷,我一看是你家订的,我就给你带过来了。”
江羽帆喜欢喝牛奶,每天要喝一瓶,但是他喜欢喝新鲜的,不喜欢买超市里成箱的牛奶放在家里屯着,所以江临就联系了一家开通了每天送奶服务的鲜奶公司,每天给家里送来一瓶。
“哦,谢谢。”江羽帆接过那瓶奶就要关门。
“诶诶诶!别着急啊!我还有事儿呢!”钟朝舟伸手按住门板,不让江羽帆关上,“今天晚上有空吗?”
“干嘛?”
“约你出去玩儿,你,我,还有沈易安,去东营,去吗?玉姐和大乔他们高三开学,晚上十点多才放学,没他们,就咱仨。去不去?”
江羽帆皱眉:“你也去东营?”
“…………你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江羽帆叹了口气,极其不情愿地提起了刚刚江欢在电话里的事情。
钟朝舟挑挑眉:“看看看!这就是缘分!大家一起去,人多热闹!那今天晚上六点,一块儿去吧!”
江羽帆:“……”
“就这么说定了啊!”钟朝舟说着就跳下台阶回家,“六点我来找你哦!牛奶记得喝!”
江羽帆:“……”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决定都那么随便?
江羽帆无语望天。
生活不易,江崽叹气。
哎!
纵使江羽帆心里千百个不愿意,晚上六点,钟朝舟还是来了他家把他给揪了出去。
钟朝舟和沈易安一人骑了一辆电动车在巷门口等着,钟朝舟拍了拍自己的后座:“上来,我带你!”
江羽帆:“……”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那个表情和眼神明确地告诉钟朝舟三个字——我拒绝!
“快点儿!别墨迹!要不然待会儿路上该难走了!”钟朝舟催促,“快点快点!不用担心,哥的技术特别好!不会摔着你的!”
江羽帆:“……”
“哎呀!快点儿快点儿!”钟朝舟看江羽帆站在原地不动,干脆伸手去拉江羽帆。
江羽帆一个踉跄就被钟朝舟拉着坐到了电动车的后座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钟朝舟已经拧动了把手,电动车siu地一下就钻进了车流里。
“喂!”江羽帆一把抓住了后座上的把手,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好歹让我坐好!”
“有把手,自己抓好了。”钟朝舟大声说道,“哥的车速很快!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羽帆:“……”
别看江临和安若苏都是文科老师,还是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他俩开起车来那叫一个风驰电掣,那叫一个电闪雷鸣,坐快车对于江羽帆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可是,汽车的快车和电动车的快车还是不太一样的,而且钟朝舟的车速,已经不能用快来形容了。
风迎面呼呼地往脸上吹,路边的杨树到了夏天结出了许多小毛球,扑簌簌掉在地上碎了一地,风裹挟着那些细碎的毛球碎屑,哗哗的扑到了江羽帆脸上。
江羽帆想开口让钟朝舟骑慢点,但是一张嘴,那个风就呼一下灌进江羽帆嘴里,那所有话都给堵了回去。
从古槐巷到东营,生生半个小时的车程,被钟朝舟缩短了五分钟。
钟朝舟一把松开电门,按下刹车,脚尖刚刚点地让电动车停下来,就感觉背后身后一轻。
钟朝舟扭过头,发现江羽帆已经从电动车后座上跳了下来,扶着一棵树,弯着腰,喘着粗气。
“……”钟朝舟眨眨眼,“你还好吧?”
此时此刻,江羽帆感觉自己的嘴里一定有一个白色的小鬼魂在往外冒。
他扭过头,擦了擦扑了自己满脸的毛毛碎屑,咬着牙说道:“骑那么快,你着急投胎吗?”
“你姐不是说六点半要准时见到你吗?”钟朝舟抬手看了眼手表,然后把手腕横到江羽帆面前,手表上,时针正正好指在5的位置上,“喏,你看,现在才六点二十五,你还早到了五分钟呢。”
江羽帆:“……”
“哎呀!舟哥就那样!骑车特别快!说过他好几次了都不听。”沈易安已经停好了电动车走过来,手里还拿着瓶未开瓶矿泉水,递给江羽帆,“喏,喝口水,缓缓那口气儿。”
江羽帆有气无力地拿过矿泉水:“谢谢。”
“哇!你们到啦!这么准时啊!”江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应该也是刚到,手指上还挂着自己自行车的钥匙在转圈,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细看之下,那两个人长得还挺像。
那就是江欢的青梅竹马,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江羽帆的青梅竹马,顾天承和顾天羽,年龄差一岁的兄妹。
“小帆怎么了?”顾天承一眼就看到了扶着树喝水的江羽帆,“不舒服吗?”
顾天羽也抱臂看着,挑眉:“虚成这样儿?你该不会一路从古槐巷跑过来的吧?”
“不是。”江羽帆毫不在意形象地擦了擦嘴角的水,瞪了钟朝舟一眼,“但是我宁可从那里跑过来!”
青梅竹马三人组:“???”
钟朝舟:“……”
沈易安:“噗。”
六点半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师范大学放了假没回家的学生们纷纷跑来东营觅食,还有一些暑假来学校自习的师大附中的学生们,再加上周围住宅区的居民,东营可谓是摩肩接踵,吵嚷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