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在脑袋里去臆想,央帝便以欲罢不能。
他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在看到一窝蜂的人将封凝寒压在身下时,他再也克制不了了,他要飞到封凝寒身边,废了他一身武功!将他捆起来,带进宫里!
可央帝还未能从龙椅上站起,被压着的封凝寒已经挣脱人群的桎梏,那些人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剩下的人踟蹰着要上前,央帝一声,“慢着。”那些人便停止了脚步。
封凝寒周遭的气质变了,若之前是青莲,那此刻便是一朵带血的荆棘之花,这朵花扎人,想要控制住,必须拔光他身上的尖刺。
封凝寒手中的止戈沾满鲜血,他直视着央帝,坚定地往前走着,那血珠顺着剑滑落到地上,留下一条鲜红的印记。
“将断水流还给我。”
央帝笑了,换了一边托着脑袋,然后指尖点着腿上放着的断水流,道,“只要你跟我走,什么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封凝寒没有言语,扔出止戈,直直飞向央帝,央帝从容不迫地看着止戈抵向自己的眉心,当有人出手挡住了止戈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邹副将,来的太慢了。”央帝轻飘飘抬眸,看了眼旁边的邹副将。
邹副将下跪,道,“微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央帝掏了掏耳朵,不愿意听这些让耳朵生茧子的话,他冲封凝寒挑了挑眉,“你们师徒二人,要不要叙叙旧?”
邹副将起身,转向封凝寒,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封凝寒,而封凝寒同样没有过多的表情给邹副将。
封凝寒道:“毕择,我不想杀你。”
毕择低下眼眸,没有再看封凝寒,也没有回话。
央帝见两人也没叙旧的感情,开始说话激封凝寒来,“谁说就要打打杀杀的呢?对吧?”
封凝寒不解央帝何意,但也不想去听其废话,伸手将止戈召唤回来。
“那些人,都抓来了?”央帝睨了一眼邹副将,问道。
邹副将俯首道,“是。” 说着,拍拍手,接着便有车轮滚地发出的“嘎吱”声,封凝寒四下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人拉着五车牢笼往这边走来,牢笼里密密麻麻关押着许多人。
待拉着牢笼的牛车停在校练场,封凝寒看清了里头关押的人时,心像是被冰锥刺中一般,他怒不可遏的看向央帝。
“你这是要做什么!”
央帝笑着没有回他,只是对着拉车的守卫一挥手,那些守卫打开门将里面的人如牲畜一般赶出,封凝寒气急,挥剑上前想要救下他们,毕择跳到封凝寒身前,接住了封凝寒一剑。
封凝寒怒视毕择,“毕择!你这是在干什么!”
毕择借着封凝寒剑招迸发出的剑气往后一跃,跳到那些人面前。
守卫暴力的扯去了塞在那些人最终的脏布,一时间封凝寒耳边充斥的全是哀嚎,求饶。
“谷主!救救我们!”
“谷主,你……你还活着!”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我的相公在哪里!”
“……”
封凝寒握紧着拳头,骨节在嘎嘎作响。
这些人全是曾经木萧谷的女弟子,大多二十多岁顶多三十出头的模样。穿着与普通人家无异,有些人的穿着甚至还略显精致华贵,只不过他们脸上或多或少的伤痕以及惊恐的模样无不在向人昭示,她们不久前经历了一场折磨。
看样子,在坏事发生前她们应该是过的不错,但封凝寒不认为央帝是个大发善心,能真正善待他木萧谷弟子的人。
封凝寒在那两排人群中,看到了一道让他心为之一紧的单薄身影。
那人面色苍白憔悴,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封凝寒,干燥起皮的双唇微微张合,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像根木头一般与封凝寒对视……
小……尾巴……
封凝寒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他瞪向央帝,“放了她们!”
“好啊,我听你的,放了她们~”央帝轻飘飘地说着,对着守卫做了个让开的动作,哪知那群守卫明明让开了,但却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
所有人都低沉着脑袋,突然沉默。
央帝见状,双手一摊,“你看吧,我让他们走了,她们不走,我有什么办法。”
央帝从龙椅上起身,大笑几声,看了一眼邹副将,邹副将心领神会,又拍了拍手,另一边又押上来了一帮人。
那是一群男人,有的身边跟着三四岁大的孩子,有的手中还抱着婴儿,所有人都是哭丧着脸,惊恐的缩着身子。
木萧谷女弟子看到男人们,彻底失控了,失声哭喊着。
“不要伤害我相公!”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杀我,杀了我,你不要动他们!”
“谷主!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央帝一声,“安静!”当下所有人都被吓得噤声。
央帝满意的笑了笑,他看向封凝寒,“怎么样,我将你木萧谷的女弟子们照顾的好不好?”
封凝寒阴沉着脸,似乎猜到了央帝要做什么,“卑鄙。”
“哈哈,我卑鄙?我这可是大爱,收留了你木萧谷的女弟子,还给他们安排了好的夫家,其乐融融的过了这么些年,你看,连孩子都有了!这些孩子可都得叫你一声师爷啊!封凝寒~”说罢,央帝脸色瞬间又变得阴鸷。
“喂,你们想要让你们的家人活命吗!”
木萧谷子弟失魂落魄的跪下,虽没有人说话,但这举动已经是最好的发言。
“好,来人啊,把东西呈上来!”
顿时,一排将士手中拿着弓箭小跑着上前,随后将弓箭分发给了每一位木萧谷女弟子。
“想要你们的好相公,好孩儿活命,那就用这弓箭射封凝寒,不过,可别射死了,逮着不致命的地方射,懂吗?”
央帝颇具挑衅的意味看着封凝寒,又说道,“封凝寒,你会怎么做呢?要我说,不用管她们,全杀了怎么样?或者比比,是你救的快,还是我杀的快?”说着,有人持刀抵上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的脖颈。
那男人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怀中的婴儿“哇哇哇”哭着,声音凄厉十分,对面有木萧谷女弟子哭喊着求饶。
这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孩子啊!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幸福,但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变态央帝编织的谎言,她们所有人都是央帝报复封凝寒的棋子……
五年前,她们被朝廷的人抓走,本是要全部充当军妓的,哪知突然一日有圣旨传来,她们所有人都被许配了人家,住皇城底下圈出的一块小城里。
日子衣食无忧,平稳幸福的过着,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之后,以前怨愤的种种竟然都被时间消磨,甚至有人生出她们真是幸福,若是早点遇到这种事情,那生活便会圆满的更早这种念头出来。
人一旦苦过,就尤其会抓住生活里的甜,如果这份甜的程度犹如蜜罐一般包裹着她生活中的所有,那便会生出堕落的思想。
封凝寒救她们的时候,她们可以奉封凝寒为救世主,但一旦由于这个救世主的出现,导致她们原本安定的生活消失了,那封凝寒便成了罪人,从前帮助她们的种种也就不作数了,要想赎罪,那必须将她们从苦难中解脱出来才可以。
那些受过他人帮助的人,总是希望帮过她们的人,能再帮她们更多。
央帝人心玩的很得心应手,他让木萧谷的女弟子沉溺与美好之中,让她们的思想腐烂发臭,这份脏臭的思想,现在到了验证的时候。
封凝寒深吸一口气,扔掉了手中的剑,站在木萧谷女弟子对面的不远处。
若不是因为自己创立了木萧谷,便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这一切都怪他……
她们怎么对自己,都是应该的。
央帝见封凝寒如此选择,神色一滞,“封凝寒,你可真是舍己为人啊。既然如此,木萧谷的女弟子们,你们一个个来,排队,可不要抢~”
话音刚落,一名木萧谷女弟子拉弓,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第一箭。
那箭,射中了封凝寒的肩窝,瞬间殷红的血浸湿了衣衫,封凝寒垂首瞥了眼箭,抬手将箭拔出,握在手心。
第一箭。
央帝捧腹笑得不停,“哈哈哈,可太积极了!好!好样的!来人啊,把他相公和孩子放了!”
那射出第一箭的女弟子看着相公拉着孩子向自己跑来,激动的迎了上去,跑过封凝寒身旁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封凝寒。
她与家人相拥而泣,然后退出了校练场。
央帝装作被这家人重逢的场景感动得掉出两滴鳄鱼泪,他轻轻擦拭了眼角,然后咧嘴笑了起来。
“不要停!继续!”
第九十八章 到场
两箭。
三箭。
四箭。
五箭。
六箭。
越来越多。
……
封凝寒每中一箭就会将箭从体内拔出,握在手心。
手心的箭好重啊,重的他快要抓不动了。
他始终垂着脑袋,没有看木萧谷女弟子们一眼。
突然,一箭射到封凝寒跟前,刺破了笼罩着封凝寒的黑暗。
封凝寒抬头,眼神带着一丝丝光彩,他这才清楚,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是希望被在意,被选择的。
可现实往往并不是想象中的美好。
这射空的箭只是短暂的带给了封凝寒一丝温暖。
央帝戏谑道,“哦?怎么?终于有个重情重义的出现了?来人啊,将他家人押上来!”
“不不不!别别别!”那射空箭女弟子跪在地上哀求,“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拉开弓,再给我一次机会!”
央帝愣了愣,随后表情更加讥讽,“哈哈哈!哈哈,哈哈多可笑啊,我还以为真有人这般大无畏呢!哈哈,来人啊,再给她一箭!”
“是!”守卫上前,从箭篓中扔了一只箭在那女弟子的面前,女弟子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箭,吞了吞口水,心提到了嗓子眼。
央帝看那女弟子颤抖着握住箭,提醒道,“若是这支箭再不射中,那你便是有意的,倒时候你与你的家人,都得死。”
女子狂点着脑袋,颤颤巍巍起身,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封凝寒,看到封凝寒在看自己,那眼神明明没有丝毫怨恨责怪在里面,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坦然接受的模样,却让女弟子自责的难以直视那眼眸。
在纯粹牺牲自我的精神面前,她们的利己主义是多么的赤裸。
像是扒光了人皮,露出里面带血的肉一般。
血淋淋的,残酷的。
她不敢看封凝寒,就是不愿直视这么自私的自己,所以本能的瞥过眼睛逃避。
“你不看封凝寒你怎么射的中?这可是最后一箭了!你好好思量啊!”
央帝以旁观者的身份提醒,实则是在诛心。
不仅诛木萧谷这帮女弟子的心,更是在诛封凝寒的心。
央帝要折磨封凝寒,让他知道他护着这帮人这种行为是多么的愚蠢!等他的思想受尽折磨,直至瓦解,自己才能更好的去操控他。
女弟子受了央帝的威胁蛊惑,她提起一口气,将那口气压在心口,看向封凝寒。
封凝寒对上那双眼眸后,便知道了她会如何做。
他闭上了眼,不去看。
女弟子搭箭、弯弓,这一箭射中了封凝寒的膝盖。
封凝寒顿觉脚下一软,踉跄了两步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垂着脑袋睁眼看着射中膝盖的那箭,箭刺穿了髌骨,血往下不停的流淌着。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地方了。
封凝寒弯腰,握住那只箭,皱眉用力将箭拔出。
“呃……”封凝寒克制不住呻吟了一声,深吸了口气,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他将箭握在手心,手心里已经握了一堆箭,就快抓不住了……
他抬眼看向木萧谷女弟子,还差两位。
还有两位,她们便就可以解脱了。
真好。
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接下来的一位女弟子,是小尾巴。
封凝寒已经站着有些吃力,他看向小尾巴,冲她笑了笑。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小尾巴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神色,木讷的像被抽干了生气。
渐渐的,小尾巴晃了晃身子,她抬起弓箭,双眼无神的对着封凝寒。
封凝寒敛了笑容,低下了头。
小尾巴说:“对不起,公子。”
话音落,小尾巴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她以极快的速度将弓箭对准央帝,蓄满力的一发箭,如闪电一般飞向央帝,央帝一惊,可那箭还未到央帝面前就已被邹副将击落,接着邹副将不拖泥带水的一剑了结了小尾巴。
小尾巴后仰倒地,她看着天空,竟久违的笑了。
她的目光深邃,直至涣散。
“范郎,谢谢你理解我,我来、我来陪你了……”
小尾巴死了。
宁可死,他也不愿意去做伤害封凝寒的那个人。
央帝见状勃然大怒,“她怎么敢杀我!将她家人拉出来!五马分尸!”
“陛下……她、她的相公……被抓之前,就已经被她杀了……家中更是无人……”
“那她的孩子呢!”
“她们二人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