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血窟窿,甚至能依稀看到往外翻的血肉……
“宋七,木萧谷见。”说罢,宋七便觉一阵微风拂面,他眯了眯眼,再睁眼时,大师傅已然消失。
变了,宋七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出来他的大师傅周遭的气息变了。
宋七再回到木萧谷之时,天色已晚,桃源处一地的鲜血,昭示着不久前这边曾发生过一场争斗。
宋七看到大师傅正在屋前擦剑,待大师傅抬眸看自己时,令他没想到的是,大师傅竟然冲他一笑。
笑容如春风化冰雪,这一下吹的宋七有些恍惚,他走到大师傅跟前,先是行礼,然后小心问道,“师傅……二师傅他?”
宋七觉着大师傅整个人都变温柔了,这温柔,来的有些突然。
封凝寒垂眸,继续擦着剑,月光柔和地照在他的脸上,能清楚的看到他根根分明,细密卷翘的睫毛。
封凝寒回道,“睡着了。”
“二师傅他……无事吧?”
封凝寒沉默了半晌,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停止,“不知道。”
“那那些……”宋七指指地上那摊血迹,话没说完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似乎问的有些多。
“一些扰人清闲的人,被我赶走了。”
“那我、去看看二师傅……”
封凝寒点头,未说其他。
宋七进了屋,看到齐扬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换了换成了轻薄的亵衣,然后盖了一床薄被子,被子没遮住胸口的伤口,大概是怕压着疼吧。宋七看了一会儿,发现齐扬没有起伏波动的呼吸,心一紧,偷偷瞄了眼坐在门槛上的大师傅,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想要探探二师傅的鼻息。那指还未能凑近鼻尖处,外头大师傅的声音便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
“他还活着。”封凝寒说道。
“呃……嗯……”宋七咽了口气,觉得气氛压抑,便说道,“那我去烧些水来,免得二师傅待会醒来口渴了没有水喝。”
“好。”
“嗯、嗯……”宋七回头看了眼二师傅,便快步跑开了。
等宋七走了之后,封凝寒将擦好的双剑靠在墙边上,然后起身走到床边,他垂首看着齐扬,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看了很久之后,他才坐了在了床边。
“齐扬……齐扬……”
没有人回应他。
齐扬确实是还活着,不过是封凝寒输入的真气吊着的一口气罢了,至于能不能醒来,真的很难去说,也许就凭着这一口气就这么睡着,也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明日一早便看到他醒来了。
封凝寒抬手轻抚着齐扬的脸庞。
还有温度。
想到近日伤他的种种,封凝寒便觉心痛难忍,难以呼吸,虽说是失忆时的所作所为,但那些不该做的事情,他确确实实是对齐扬做了。
他实在配不上齐扬的好。
“齐扬,对不起,若你能醒来,我们就此退隐江湖可好?”封凝寒俯身,趴在齐扬的肩头,他不敢放松身体整个人落在齐扬肩头上,所以只能拘谨着抬着些身子。
齐扬的发软软的,搔着封凝寒的耳畔,有些动心的痒,“齐扬,若你能醒来,我就嫁给你,只是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
说完这话,封凝寒静默了许久,他在等身边的人说一句“愿意”,可是他没有等来这句话,身边人也依旧睡着。
“没事,只要你不回答我,我便天天问你,直到听到你的答案为止。”
这晚,封凝寒脱了外衣,与齐扬同眠。
两人的床榻很温暖,封凝寒侧身卧着,用手环着齐扬的腰间,然后将头贴着齐扬的肩,轻嗅属于齐扬身上的淡淡香气。
有人说,一旦是真心喜欢上一个人,便能从那人身上闻到别人所闻不到的味道,以前的封凝寒失去包括嗅觉在内的五感,现在能清晰的嗅到齐扬身上的淡香,或许在竹林医谷之前,自己便就已经倾心齐扬了罢……
想到过去种种,封凝寒有些脸红,又贴近了些齐扬,轻轻蹭了蹭他,“齐扬,你醒来多好,你醒来,我便让你欺负我,还了我这些日子的薄情。”
封凝寒就这般依偎在齐扬身边,不知何时,便睡去了,当宋七端着茶水来之时,看到同塌而卧的师傅二人,小小的年纪心里却生出一股奇怪的情愫。
他只在更小些的时候见过父母这般模样过,不过他知道,那是恩爱的表现。
两位师傅,都是男的,也能这样抱着睡吗?那是否也是恩爱的表现呢?原来,男人也不一定要和女人在一起,男人也是可以和男人在一起的……
宋七如是想着,端着茶水轻手轻脚的转身要走,封凝寒叫住了他。
“宋七,最近有时常练武吗?”封凝寒说话的声音很小声,他怕吵着齐扬。
宋七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至于练武这件事,他能昂首挺胸,毫不含糊地说一声“有!”他现在,可是除了吃喝拉撒这些生活必须要浪费的时间,其他时间可都用在了练武上。
封凝寒问:“踏云练了多少?”
“踏云”是轻功,总共十层,最高层则能达到身轻如燕,瞬息之间上百丈山顶之高的能力。
“五层。”宋七道。
封凝寒闻言睁眼,心里思量:短短几日,便到五层,不单单是因为这孩子不舍昼夜,勤奋刻苦更是这孩子的天赋卓然,或许某一日,他的武学造诣能达到自己都不曾达到的地步。
封凝寒又问,“无心剑诀心法与招式学的如何?”
无心剑决,封凝寒的父亲传给他时其实只有招式,并无命名,是封凝寒从中摸索了一套心法,然后两者融会贯通,便取了个无心剑绝的名字。
宋七沉思了片刻,“招式记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心法有一处不太清楚。”
封凝寒问:“哪一处?”
宋七答道:“内外相冲,通八脉十四经。弟子不太懂,如何内外相冲才能达到同八脉十四经的程度。”
封凝寒想了想,回道:“过些日子,我会带着你与你二师傅离开去到一处地方,在那处,你便知晓了。”
宋七点点头,应了一声,“哦……”
封凝寒又道:“今晚或许会不太平,你拿着断水流,守着桃源处。”
宋七心下了然,原来师傅叫住我问这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只不过现在让他用大师傅的佩剑——断水流,宋七难免有些心生惶恐。
“若是你有危险,我与断水流自会有感应,去吧。”
封凝寒知晓宋七心中忐忑,便如此说了这番话,一是定他心,让他放心使用断水流,二是确实表示自己会护着他,让他大胆试炼。
宋七只是稍作犹豫,便拿了墙角靠着的断水流,对榻上的封凝寒作揖道,“那徒儿去了。”
“嗯。”
第一百零七章 得知真相
这一晚自打宋七打跑了那帮宵小之徒之后,封凝寒便睡得很安稳。
大概是因为在齐扬身边吧,所以整个人的身心都能放松下来。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封凝寒便醒了,他醒来便看到齐扬的睡颜,心便被塞的满满的,很满足。齐扬呼吸比昨日要稳的许多,脸色也稍稍恢复了些,看来身子是好了些了。
封凝寒盯着齐扬的侧脸看,他注意到了齐扬的眼睫,不自觉的便伸出手探向那睫毛,轻轻的拨动着。
“好长……”封凝寒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手便从眼睫滑到鼻尖,再抚到嘴唇,指尖在手上停留了许久,目光也是一直落在齐扬那有些泛白地唇上。直到宋七来敲门,封凝寒这才又收回了手。
封凝寒道:“进来吧。”
宋七推门进来,看到大师傅还侧身对着二师傅躺着,便将熬好的粥放在了桌上,“师傅,粥,你用一些吧。”
封凝寒道,“好的,你去给你二师傅煎药吧。”
不用大师傅提醒,宋七本也就打算送了吃的就去煎药的,他“嗯”了一声。
“谢谢。”
“啊?”宋七步子顿住,转身弯着脑袋,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这是……师傅对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啊……呃……这都是徒儿应该的,不敢说谢!”
封凝寒又道,“你昨晚做的很好,待会要麻烦你照顾一会儿你二师傅,我替他喂了药后要出去一趟。”
照顾二师傅肯定是会悉心照顾的,但是宋七是怕万一大师傅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一堆人可如何是好……毕景昨天找木萧谷麻烦的只是一些虾兵蟹将,他能打过完全是对手太弱,若是今天来的都是一些硬骨头,还真是怕自己会啃不动……
“那师傅,你多久回来?”
封凝寒自然也是不放心宋七一个人守着齐扬的,但是这件事只能自己去问,交给宋七是不可能的,他回道,“一炷香。”
听到这个时间宋七松了口气,一炷香而已,要是来了硬茬,自己拼死应该也能坚持到大师傅回来,“嗯,好,那徒儿先去煎药了。”
“嗯。”
齐扬现在就是个药罐子,之前药不离口,现在就更是如此了,整个桃源处都弥漫着一股药草味道。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封凝寒才起身,他穿好衣衫,瞧见了桌上的清粥便坐在桌边,一边看着窗外发呆,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一碗粥喝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彻底凉透了,才终于见底。这时,宋七端着药进来了。
药很烫手,宋七双手轮着指头端着,见到大师傅起来了,叫了一声,便将药放在了桌上。
封凝寒点点头,“出去吧。”
宋七向封凝寒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
药冒着腾腾热气,封凝寒将药推到面前,然后轻轻吹了一阵,觉得差不多了,才端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他先是唤了一声齐扬,见齐扬没有反应,便拿起汤勺舀了勺药凑近嘴边试了试,觉得温度差不多,便抵近齐扬的嘴边,他将药灌了进去,可是一大半药都流了出来,齐扬根本喝不进去……
明明……昨天还能喝下去的……
封凝寒蹙眉看着汤勺,沉了口气决定用嘴渡给齐扬。
这样……应该就不会喝不下去了罢……
他含了药在嘴里,然后用手抵住齐扬的下巴,嘴覆上齐扬的唇上后,含的汤药便细细地流进了齐扬的嘴中,最后封凝寒轻轻抬起齐扬的下巴,那药便一滴未溢出,尽数被齐扬服下。
封凝寒看着齐扬翻动的喉结,心定了些,如此反复数次,一碗汤药才终于结束。封凝寒抬手擦了擦唇角,而后又伸手轻轻抚着齐扬的唇。
“你……何时才能醒来……”
封凝寒起身,转身要走,突然感觉手上一沉,心顿时紧张,满怀欣喜的转头看去,才发现手上空空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他抬手捂住脸,将脸藏在掌心后头苦笑一声。
他将断水流留给了宋七,自己则拿着止戈,在走之前提醒宋七照看好齐扬后,足下一点,便消失在了宋七眼中。
他去到了界洲宫家。
宫家此刻乱作一团,所有人面上愁苦颇深,大约是因为宫莫雨以及封凝寒又重出江湖一事。
封凝寒此行也并不是要找宫家的麻烦,他是要去找寻伏乐的下落,问问她齐扬身后的咒蛊是何情况。
终于封凝寒在宫家最南边的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小矮屋发现伏乐的踪迹。
伏乐正站在矮屋外的常青树下,看着面前的树干发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封凝寒已经到了她身后。
“伏乐姑娘。”
伏乐被这声音惊回了神,她身子微微一动,转身便看到了封凝寒。
伏乐上下细细看了一遭封凝寒,微笑回道:“看来,你已经大好了。”
封凝寒点头,说道,“我来是想问你,齐扬身后咒蛊是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伏乐垂眸,眉间染上了些愁绪,她摇摇头,道:“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而是他为了你做了什么。”
封凝寒不解其意。
伏乐见封凝寒此状,便将那日之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封凝寒,封凝寒起初还能很正常的去听那些事情,越往后,尤其是讲到移蛊一事时,全身控制不住的打颤,他有些站立不住,腿脚发软,却还是提起一股劲迫使自己去听下去。
“齐扬……竟然为了我做了这么多……那就不能再次去蛊,或者移蛊吗?”
伏乐摇头,“中蛊移蛊这事,又非儿戏……”
封凝寒的心一下沉到谷底,一想到齐扬为自己做了这么多,而自己却还那么伤他,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多狠,才会如此伤害一个人……
“齐扬为人性格张扬,他身上负伤多处,我那时提醒他要顾好身子,切莫再受重伤,他可有好好听我的?”
封凝寒心下一震,“若是再受重伤,会如何?”
“本来移蛊后只余三月性命,若是重伤,重则暴毙,轻则只有短短月余寿命。”
封凝寒神色十分难看,握住剑的手不停的在发抖,这在像他这种能力的剑客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了……”伏乐心下觉得不妙,却还是问了一句。
“齐扬,受了伤,现在还在昏迷,不过我给他渡了气,他确实是还活着的!”
伏乐紧张道,“昏迷了多久!”
“从、从金军校场回来便一直昏迷着,今天是第二日了……”封凝寒说着,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突然有以宫家子弟推开了门,看到封凝寒在此,正欲抄家伙喊人过来,封凝寒直接抬手一股剑气击晕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