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长得好看,我都让你别长这样。”
“那是你早把我卖了。”
没用的,三日后他被老头用一根捆仙索送上了花轿。
无涯岛上热热闹闹,倒是让一众仙禽吃上了东临山的美宴,一时间喜气洋洋。
他瞧见爹爹他们都没有跟过来,都在家里数钱,张罗着娶媳妇。
他在轿子里,龇牙咧嘴的想要挣脱,可这根捆仙锁是他娘的陪嫁,脾气比他娘还坏,没有灵媒根本不给开。
第五章 似是故人来
陆真早把灵媒给问欢了。
花轿不过小半日便抵达了东临山,九重天的花神自是应了其祈越君的邀,使东临开满了火红的映月。
放眼望去,一片簇红。
为彰显大气,通往水龙宫的路特地改成木桥,只是桥下是陡谷通幽境。
行至桥上,化成虾兵的老八佯装失误,把桥踹出好大一个洞,将陆颜真连人带花轿,一块送入了陡谷。
只他被捆仙索缚住,动弹不得,还是老八叼着他飞往幽径。
说是幽径,其实只是水龙宫的后门,那里守卫少,逃的也方便。
此时定乱成了一锅粥,老八得回去救场。
他想变成陆颜真的样子,嫁给问欢。
因为他下贱,他馋问欢的身子!
爱弟心切的陆颜真深明大义的同意了,然后老八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可管捆仙锁还在他身上,亮蹭蹭的在他身上。
陆颜真有些头疼,当然,这很妨碍他跑路。
但他好不容易行至一处山头,那里没有映月,却开满了白梨花。
就像一夜春风吹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忽然在树下看到了人,以素手挽花。
教书的老鹰曾说过,他年轻时瞧见一些仙子玩水,不同的面貌,有人恬静如水,柔柔化成一道光,可以扎进你的的心里。有人巧笑倩兮,抚媚不知几何。
可陆颜真没想过会有男子乌衣黑发,素手挽花,绝代风华。
微风拂动,花香依旧。
许是花香太过于醉人,他竟遗漏了他身上的金光。
好看的人显然看到陆颜真,于是朝他走来,一步一步,仿若脚踏生莲,却又走得漫不经心。
陆颜真双手被缚,做不出动作,只得低着头:“求仙友搭救。”
好看的人没有答话,陆颜真心一横,扑通就跪下:“求仙友搭救,我本是闲云野鹤,不曾想祈越幼子问欢对我色从胆生,强行逼婚还……”
“啪嗒”一声,捆仙锁掉在了地上,他张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见好看的人说:“陆颜真,你是真认不出我来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陈久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会叫他陆颜真又带着金光的,他可只认识一个。
他像是看见亲人一样抱住了他,险些哭出鼻涕来:“金鹏,亲人呢,你可算是来救我了。”哭到一半放开他,看了他的脸好一会儿又抱着他哭:“你也不用冒充哪个仙君的模样来救我,你还是变回来吧,以前的样子就很好,不用再装了。”
金鹏很是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撤掉了身上的光环,还说:“你脑子坏掉了,我本来就长这个样子,之前不过是为了方便出行,才服了颗改头换脸的丹药,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至于下十三天。”
陆颜真用喜袍的袖子撸好大一把鼻涕,笑道:“好说好说,你也是来喝杯喜酒的?”
他又是陆颜真脑子坏掉了的样子说:“是你自己答应的,要来十三天陪我,我不过在甘蓝掖庭小歇了几个周天,你就要委身于一条水龙了,啧啧啧,真没品位。”
“我那是逼婚。”
“那你现在怎么办?祈越可不是吃素的。”
“我先躲躲吧,你那——”
“十三天。”他补充道。
“对,十三天。你带我上去吧,东风借力,指不定能冲破磅礴仙气。”
他冷不防看了陆颜真一眼,幽幽地说:“那你上得了九重天吗?”
陆颜真:“……”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金鹏,包括他的名字,他的身份,还有他当年为什么不带自己走?
当年的金鹏不是像现在这样熠熠生辉的。
第六章 陈年往事
当年的金鹏,骑着一匹老马,一路颠颠走走,来到无涯。
老马踏行在海上,仿佛足下生莲,浮萍摇曳,与陆颜真一同看好戏的人都呆了。
待金鹏行至岛上,老马抖擞了两下,忽得精神起来,变成好大一匹枣红烈马。
无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鸟都“哇”了一声,陆颜真来了兴趣,走向前拍了拍他的马,又抬头和他说:“你这马不错啊。”
后头老十二同老八悄眯眯的和他说:“六哥,讹他。”
陆颜真也是一个笑:“来了我无涯,就得守我无涯的规矩,你这忙,我鹤六要了。”
金鹏骑在马上,逆着光:“那你把我也要走了吧。”
陆颜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老十二不可思议的说:“六哥这个外来人,他轻薄你。”
意欲轻薄。
可他陆颜真是谁,无涯岛混世魔王,能让一个外来人欺负了去?
他一个跃步上前,想把金鹏拖下吧,他反借着陆颜真的手,轻松下马,身子都极为约绰。
金鹏搭着陆颜真的肩,好高的个子,麦色的肌肤,看起来是个汉子。
他冲陆颜真比了个行礼动作,脸上全是微笑:“小兄弟,烦请通报鹤仙陆真,十三天金鹏前来拜见。”
陆颜真虽是个混世魔王,却懂点道理,自然是带他去了,他骑着马,陆颜真飞在路上,一路无言。
等到了老秃鹤的议事大厅,他才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金鹏也不急,抬手把枣红烈马变成一个小物件放在陆颜真的手心,像是在嘱咐他一般:“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陆颜真心里千万草泥马奔腾而过,只想说一句,这个人有病吧。
可是陆颜真看了看他放在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却觉得满心欢喜。
毕竟觉得他还是个有眼色的,知道讨好自己。
不消片刻,金鹏便从老秃鹤的议事厅走了出来,眉眼之间全部都是笑意。
出了议事厅的金鹏盯着陆颜真好一会儿,突然扯过他的胳膊,带着他四处瞎晃悠。
“听说这里美得很,你带我转转。”
之后他才听老大吹嘘,说什么金鹏是十三天的一位使者,特为十三天一位名声显赫帝君而寻几位添灯飞鹤。
金鹏在无涯岛住上了小半月,岛上的仙鹤都被他挑了个遍,可是他就是不满意。
这个时候,他俩已经是好兄弟了。
向来喜欢汉子的大表妹还羞答答的来找过陆颜真,说什么六哥你和那位仙使感情甚是要好,何不替妹妹做个媒,要他带我飞上十三天。
陆颜真心里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想着,如果真有这个机会,也轮不到你。
他也想去十三天。
金鹏挑了五六天后没有了兴致,开始和陆颜真上山爬摸打滚。
陆颜真可不喜欢这样的摸爬滚打,于是他同金鹏提出要带他去找点刺激的事情做做。
金鹏追问了几次,可陆颜真笑了很久,眉眼都是浅浅的暖意,企图搪塞过去。
“究竟是什么?”
陆颜真但笑不语。
第七章 骗了你
随后陆颜真带他去了狐狸姐姐洞。
狐狸姐姐是前阵子来无涯岛的,她长得好,也酿得一手好酒。
因为酿酒,她这里充满了酒香。
可现下她并不在洞府,陆颜真熟轻熟路的进到她的院子,拿了她放在碧落树上的钥匙,开了她酒窖的门。
门一开,那才叫酒香扑鼻。
金鹏在陆颜真后头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做完这些,给他一个中肯的评价:“原来你说的有意思的事情是,喝酒啊!”
陆颜真从上头扛起好大一坛子酒回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他接过酒坛,兀自闷了一口,嘴角星星点点,带着灿灿桃花。
陆颜真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去逛窑子吧?”
他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陆颜真“嘿嘿”的笑了两声,一把搭上他的肩:“果真是如此,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无涯没这风气,所以没有窑子,莫非你十三天有?若有,便带我去看看。”
他转过头来看着陆颜真:“十三天也没这风气,不能给看看。”
陆颜真:“……”
酒喝的快,天也黑的快,狐狸姐姐可没回来。
陆颜真喝得有些脑袋发胀,想找块地方靠一靠,却不想腿一软,直接撞在金鹏身上。
金鹏生得高大,胸膛也算宽阔,他靠的甚是舒服,抬头看见金鹏醉红的脸,他不禁笑道:“你怎么也醉了。”
话才说完,陆颜真自己也是“嘿嘿”的又笑了两声。
“看来狐狸姐姐是回不了来了。我也不太想回去,要不我们在这过夜吧!”
“我可不想和一个酒鬼过夜。”
“你自己也是酒鬼,却好意思来说我。”
他就这样,静静的让陆颜真靠着,没有动弹。直到陆颜真说:“金鹏,你坐下,这样靠着才舒服。”
他才扶起陆颜真的肩膀,慢慢的坐了下来。
顿时,陆颜真觉得身心舒畅,又得寸进尺的说道:“我娘亲和我说过,晚上若是睡不着,有人讲个故事听听也是好的。”
“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来自十三天,总是知道一些上古秘史吧,我想听那个。那些东西比人间的话本子要有趣得许多。”
他开始给陆颜真讲起了故事。
金鹏的声音低沉迷离,却格外的好听,叫人觉得舒心。
醉酒的时候脑袋最疼,朦朦胧胧的,却很想睡觉,模糊间陆颜真像是听到了他在说:“创世时同天地而生的,是神鸟凤凰,凤凰独居在南禺山,不与其他族类通婚。可惜有只不懂事的小凤凰逃出南禺山,在东蛮四合诞生了孔雀,建立了大孔雀明朝。”
他的声色淡淡,却格外的舒缓好听:“可是那些孔雀太没用了,耗尽了一族的元气,最后灭族了,大概算了一下,也是在三百余年前。”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陆颜真好像听见金鹏说:“我说我是替大孔雀明朝来找飞鹤的,其实不是,我骗了你们。”
第八章 穿错衣服
那天晚上醉得厉害,只是不是在狐狸洞睡的觉,金鹏连夜赶了三里路,将陆颜真送回了鸟窝。
金鹏也醉了,醉得忘记用法术,硬是背着他,路却走的很平稳。
陆颜真委实醉的迷糊,哪里还记得身份,直接趴在床上就死了过去。
直至次日,不知几何时辰,有人直冲冲的推开了他的房门,刺眼的光照了进来,陆颜真依旧头疼的趴着不肯起来,懒洋洋的说:“谁这么没规矩的,敢进来?”
来人似乎是呆住了,没吭声,半晌才传来哭声。
“哥哥,你怎么和上仙睡在一起?”
陆颜真惊得从床上跳起,此番他赤身裸体,堪堪只裹了一条白巾在腰际,金鹏同样赤裸着在他床上,此情此景,他自然是不会想到哪里去。
待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是单恋金鹏欲和他上天的小表妹,绞着一方巾帕,哭的好不难看。
饶是他,也没有要宽慰她的意思。
看见他穿得清凉,小表妹哭的更凶,口齿却清楚:“他好歹是十三天的,就算你是断袖,你也不该和他厮混在一起,我喜欢他你是知道的!”
又来了。
陆颜真心里叹了口气。
他爹四处宣扬要他嫁人,他们还真把他当短袖,他和狐狸洞的姐姐喝酒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得他们说他好色?
都是一群怪人。
陆颜真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衫罩身上,赤着脚朝她走去,却是半开玩笑的说:“你自认为有我好看?”
这话一出口,她果真是不哭了,却跑向门口,重重地关上门。
远远的,他听见了巨大的哭声。
他转过身,金鹏已然睁开了眼睛。
他坐躺在床上,赤裸着的上身洁白无瑕,亏陆颜真仗义,居然能忍住美貌诱惑,不将他玷污。
他看了陆颜真好一会儿才说:“再过来躺会,困。”
陆颜真兀自躺床上去,和他谈了会儿天。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短袖?”
“怎么你想娶我?”
“这是我确实和你爹说过,可是他不同意。”
“怎么会,你既是十三天来使,身份必定不凡,他又怎么会拒绝?”
“大概他是嫌我穷。”
“哈哈哈哈”,他笑翻在床上:“兄弟倒不是我说,我先前都是在说笑,千万别当真。”
金鹏也只是笑了一下:“我也是在配合你演戏。”
待到他俩都笑不动了,才开始合计着穿衣吃饭去,穿到一半陆颜真问他:“你说你穷,那你在十三天是个什么职位?”
他给了陆颜真一个很恰当的比喻:“就像管钱的管家,我在那边照顾着一面镜子。”
“那面镜子厉不厉害?”
“不厉害,一点也不厉害,照人的时候还会把人给照丑。”
“那它在照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
他像是陷入了无尽的回忆,很漠然的开口:“我简直没有看见过丑成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