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花懊恼的拍着大腿:“都怪我,怕他着凉还特地缝得厚实,差点害了?大郎!”
刘老汉心疼儿?子:“快回?家吧,你这光着脚别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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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考场徐渊找到自己的号房,狭小逼仄的号房里有一张桌子,后面?是一条一尺多宽的长凳子,白天可以坐着答卷,晚上睡觉当床铺。
靠墙的角落有一个恭桶,小便自己在号房解决,大便要由同考官陪着去茅房。
徐渊这间?号房分的位置不太好,离着茅房有点近,幸好是冬天味道不算大,若是夏天非把人熏晕了?不可。
号房里还有一个半尺高的小炉子,可以用来取暖烧热水。
有衙役拎着炭火过来,每个号房都能?分到一小块燃着的炭火和一筐黑漆漆的煤球,这些碳能?烧到明天早上。
徐渊把炉火点燃放在自己身边取暖,等着考官第二次检查。
会试比乡试还麻烦,前前后后检查三四遍,检查完毕,主考官里开始宣读圣旨。
全都准备完已经过了?晌午,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开始分发试卷正式开考。
同往届一样,会试的第一场考经义,题目选自四书五经,这个是徐渊最拿手的,他仔细审读完试题,开始磨墨,一边研磨一边在心中构思?如何解答这道题。
待墨磨好了?心里中也答的差不多了?,开始在草纸上写了?起来。写了?没一会,砚台里的墨就?冻上了?,还得放在小炉子边烤化了?再?继续答题。
到了?傍晚风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号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喷嚏和咳嗽声?。
徐渊把写完的草纸和卷子折好放进考篮里,炉火敞开烧了?锅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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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彻骨的冷,今年会试几乎是这十多年最冷的一次。
陈英揣着手看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吹得窗棂烈烈做响。
沈仲卿道:“钦天监说明日有雪,今天温柏开考,不知道能?不能?熬下来。”
陈英也在担心,现在不是冷不冷的问题,如果?气温继续下降,有可能?会冻死人。
前朝有一年科举,会试时?正逢大雪,一夜之?间?冻死了?上百个考生。正是从那年开始,号房里多了?个取暖的炉子。
沈仲卿道:“这么冷的天,那小炉子恐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陈英叹了?口气:“只盼着温柏能?多抗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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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时?,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整个考场里都是簌簌落雪的声?音。
没过多久就?有考生坚持不住了?,哭喊着弃考,马上有官兵带他出了?考场。
那人离开时?刚好路过徐渊这间?号房,只见他冻的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睫毛上都挂了?一层霜花。
徐渊裹紧皮敞,捅了?捅炉子,把热好的咸肉卷进大饼里,就?着热水赶紧吃饱。肚子里暖和了?身上也就?没那么冷了?。
戌时?一过,徐渊蜷缩在木板上准备眯一觉,现在不睡明天更难熬。
“救命!我要冻死了?!”
徐渊刚有了?点睡意就?被一声?呼喊吵醒,这人冷的有些神志不清,居然自己冲出号房往外跑。四五个官兵追过来把人控制住,拖拽着出了?考场。
气温越来越低,尽管身上有皮敞保暖,徐渊依旧冷的发抖,特别是手脚,脚底已经冻的没了?知觉。人一冷就?爱撒尿,这么冷的天小便成了?难事,裤子一脱雀都快冻下来了?,搞得徐渊不敢再?多喝水。
半夜时?突然响起锣声?,把徐渊吓了?一跳,
原来有一名南方来的举子冻死了?!考官命官兵挨个号房检查,所有人必须起来,如果?有起不来的不管同意不同意,全都拉出去取消考试资格。
徐渊哆哆嗦嗦的起身,在号房里溜达了?两圈,感觉身上的血慢慢流动?起来。炉子里的炭火还燃着,徐渊恨不得把手伸进去烤烤。
一圈检查下来,又带出去了?七八个人,这些人有的还有意识,有的已经说不出话了?,受了?这么严重的风寒,就?算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去。
过了?一会,有官兵抱着棉被过来,开始挨着号房分发。
原来皇上得知今夜有雪,怕这些举子们熬不住,特地命人连夜赶制了?上千条棉被给他们御寒。
徐渊拿到棉被那一瞬间?感动?的眼泪差点出来,其他号房里也一样,激动?的高呼着吾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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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刘家人也没睡,刘灵芝坐在炕上听着窗外的风声?紧紧皱着眉。
刘翠花知道他担心徐渊,起身披上衣服端着蜡烛过来:“幺儿?,还没睡呢?”
“娘,你怎么过来了??”
“娘这心里悬着,睡不踏实。”
刘翠花坐在炕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郎怎么样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他们连件棉衣都不让穿,可别冻坏了?。”
刘灵芝一听心里更难受了?,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徐渊领回?家,告诉他不考了?,咱不受这罪!可他知道,别看阿渊平日里软乎乎的,其实他比一般人都强,是绝对不可能?轻言放弃的。
“心疼了?吧?”
“嗯……”刘灵芝鼻子一酸,眼眶微微发热。
刘翠花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副模样,从怀里抽出块手绢递给他:“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大郎这苦不会白吃的,以后必定有大福气。”
没一会刘老汉也溜达过来,三人都睡不着觉,坐在炕上唠起嗑来。
刘老汉叼着烟袋道:“这么冷的天让我想起有一年冬天,咱们村有个叫刘庆田的人差点冻死在雪地里,翠花你还记得不?”
“怎么不记得,说起来快有三十年了?。那人的侄子成亲他去喝喜酒,结果?喝多了?回?来的路上摔倒在雪地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被家里人找回?去的时?候,人冻的浑身僵硬,好不容易缓过来,十个手指和十个脚趾都冻掉了?。”
刘灵芝不解:“怎么会只冻掉手指脚趾?”
刘老汉:“他身上有棉衣保暖,只有手指脚趾血脉不流通,可不就?都冻掉了?。”
刘灵芝腾的起身开始穿衣。
刘翠花道:“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你们睡觉吧,我去考场外看看!”万一阿渊被冻掉了?手指怎么办?以后都不能?写字了?!
“哎,你这孩子,天亮再?去啊!”
第100章
会?试第一场考完,徐渊从考场出来头重脚轻,即便有棉被?御寒,依旧把他冻的不轻。
刘灵芝从镖局借了辆马车,早早等在外面?,见他一出来连忙把人接到了车上。
“冷不冷?累不累?饿不饿!”
徐渊虚弱的笑了笑:“不饿不累,就想好好睡一觉。”
“马上就到家了,娘给你煮了一锅姜汤,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到了家门口,徐渊已?经困的在马车上睡着了。这几?天在考场里根本睡不踏实,号房里冷飕飕的,木板床又硬又窄,都不敢翻身。
刘灵芝见他睡得香甜不忍叫醒他,轻手轻脚把人抱下车。
一进屋徐渊就醒了,屋里实在太暖和了,暖和的手指脚趾刺痒。
刘翠花挖了一块猪油道:“你那是冻坏了,赶紧擦点油,不然以后?年年得犯。”
刘老汉把热水烧开了,搬来木桶帮他兑热水,一家人围着自己转,徐渊有点不好意思。
“爹,娘,我自己来就行。”
刘翠花:“快去洗,洗完了把姜汤喝了,娘再给你煮糖水鸡蛋。”
“哎!”
收拾完都快晌午了,徐渊一头扎进被?窝睡得天昏地暗。明日还要考第二场,赶紧趁着有时间多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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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气温慢慢回升,考生们也好过了许多。
考完最后?一场天彻底晴了起来,地上的积雪都融化了,大?太阳晒的人睁不开眼。
走出考场时,徐渊伸手遮着头顶的阳光长长的舒了口气,自己终于熬过了这一关!
这九天不仅仅是对身体的考验,更是对心理的磨练,徐渊觉得自己一瞬间成熟了许多。
沈仲卿揣着手等在门外,见他出来招了招手:“温柏!”
“师兄你怎么来了?”
“老师让我来看看你。”沈仲卿拍了拍他肩膀道:“会?试的滋味不好受吧,看你瘦了一大?圈。”当年他也是脱了一层皮,不过坚持下来就是好样?的!
徐渊精神还不错,笑着说:“再让我考三天也没问题。”
“好小子,快回去休息吧,你娘子在那边等着急了。”
“哎,明日我再去老师府上。”
“不着急,回家多休息几?日,养好了再去也不迟。”
徐渊朝刘灵芝跑过去,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这几?日考试把徐渊磋磨的瘦脱了相,原本就轻薄的身板瘦的光剩骨头。刘灵芝抱着他硌的胸口生疼。
“哥,我考完了。”
“好,咱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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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试精神一松懈下来,徐渊浑身乏力当天夜里就病了。
病来如山倒,上吐下泻高热不退,烧得他直说胡话?。吓得刘灵芝赶紧叫了郎中过来,又是针灸又是喂药,折腾了半天才?安定下来。
郎中边收拾东西边说:“吃了药先看看吧,药力上来应该就没事了,这孩子底子薄,这几?日把之前?攒的元气耗得差不多,以后?得好好养着。”
刘翠花在旁边心疼的直抹眼泪。
徐渊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像掉进冰窟窿里冷的浑身发抖,过了一会?又像是掉进一个大?火炉里,烤得他口干舌燥。折腾到子时终于退了热,身上发了好大?的汗,把亵衣亵裤都打湿了。
刘灵芝怕他着凉,又赶紧帮他擦干身体换了干净的衣服。徐渊眉头紧锁,双手抓着他的衣襟,难受的像小猫似的直哼哼,从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
收拾完吹了灯,刘灵芝轻吻着他发顶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让你受这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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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渊这一病可吓坏了刘灵芝,病好了三四?天都不让他出屋。
“哥,我没事了,真的!”徐渊想去陈英府上转一转。
“不行,等过几?日暖和了再去,你现在身体虚弱万一再着了风寒怎么办?”
“多穿点衣服不冷的。”
刘灵芝拗不过他,给他裹成一个球,最后?外面?还披上皮敞才?罢休。
徐渊哭笑不得:“太厚了,我走不动路了。”
“那正好别出去了。”
“哥~”徐渊拉着他的手撒娇。
刘灵芝虎着脸给他脱了两件棉衣:“早去早回。”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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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渊来的时候陈英正在书房议事,六七个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崇州匪患你找兵部去啊,找我们户部干嘛?”
“兵部没钱,让你们先拨银子再说。”
“户部也没钱呐……”
“别吵了,老师您头痛又犯了?”
陈英捏着眉心摆摆手:“你们都先回去吧,明日早朝我跟皇上递折子,银子能不能批下来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多谢陈大?人!”一群人闹哄哄的出了书房,边走还边理论。
沈仲卿把人送出去见徐渊坐在外间:“温柏你来了,快进来!”
徐渊脱了大?敞进了书房,陈英见他面?色苍白道:“我说你这几?日不过来,病了一场吧?”
“弟子惭愧,当天回去就发了热,昨日才?好利索。”
陈英笑道:“无妨,都有这么个经历,当年仲卿比你病的还厉害呢。”
沈霁点点头:“我那会?家不在京都,一个人在客栈病的迷迷糊糊,幸好老师派人去看了我一眼,帮我叫的郎中。”
“待会?走的时候让你师娘给你拿两颗山参,回去跟鸽子一起炖上最是滋补。”
“多谢师父。”
陈英摆摆手让两人坐下。“考的怎么样??”
徐渊从怀里拿出自己提前?默写好的卷子递给陈英。
陈英接过来仔细的翻看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能不能中就看评卷的考官了。”
徐渊道:“老师你头痛怎么样?了?”
陈英叹气:“嗐,别提了,一过完年到处都伸手朝户部要银子,他们当户部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今年边防的军费还没拨呢,等这笔钱一拨出去,户部的银子也就见了底了。”
这几?年国库空虚,陈英跟皇上提了好几?次想要加税,皇上一直不给批,说再看看。减轻农税休养生息固然是好事,百姓的日子是好过了可国家难受,再这么下去他这个户部尚书也快甩手不干了。
徐渊:“国库空虚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边关有战事,恐怕运转不过来。”
沈仲卿道:“谁说不是呢!”
陈英苦笑:“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撑一日算一日吧。”皇上想做仁君不愿加税,他们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没用。
“不说这些了,会?试还有几?天出成绩,你殿试准备的怎么样?了?”
“正在准备着。”
陈英又开始给徐渊讲解殿试要注意的事项,比如皇上喜欢什么字体,答卷时要注意什么忌讳。别看这些事小,影响特别大?。
前?几?年科举殿试,有一名会?元就因?为答卷时提到昭显之事惹得皇上不喜,直接被?贬成了同进士。(昭显王是皇上的叔叔,当年有谋反之疑被?圣上诛了三族。)
当然像这种脑袋有包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只要发挥稳定,名次应该变动不大?。徐渊能考进二甲就有机会?入翰林院。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