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不娶二女,同样不会事二主。冯魁识人的眼光太差了。
出门之后,许敬才对赵毅道:“殿下在那位云公子面前掩饰了身份,伪装成了瑞郡王,今后你见到云公子,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也不能对云公子不敬。”
赵毅不太理解:“为什么?叔叔为什么要装侄子?岂不是乱了辈分?”
许敬笑了笑:“你如果不懂,现在可回去问问殿下,反正我们还没走远。”
赵毅畏惧钟行,钟行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胆寒:“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回去问殿下。”
许敬从赵府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
他正要进门,突然听到了身后马蹄声响,许敬回头看了一下,只见一名身穿紫色华袍的男子纵马而来。许敬将京中面孔几乎都记熟了,对方不认得他,他认得对方。
这名紫袍金冠的男子是安乐侯府中的大公子云洋。
云洋见瑞郡王府居然住了人,门前站着一名须发斑驳精神矍铄的老者,他赶紧下马道:“老人家,可是瑞郡王回明都了?从前瑞郡王住西门,如今搬到了这里?”
许敬含笑点头。
云洋又惊又喜:“先前与瑞郡王产生一些误会,在下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歉,现在瑞郡王回来了,明日我便登门拜访。不知道老人家是——”
瑞郡王本来是寥州送来京城的质子,十四岁时来京,在京城受了不少冷眼。云洋的母亲蔡氏没有扶正之前,他一直跟在几名小王爷的身后捡便宜,当时几个小王爷欺负瑞郡王,云洋也没少出主意使坏。
这两年寥王钟行摄政,钟行权势赫赫,是瑞郡王的叔叔,瑞郡王现在成了得罪不起的人物,曾经欺负瑞郡王的小王爷死的死,贬的贬,云洋不是主谋,却怕瑞郡王记恨自己,所以一直想来道歉,并想借机攀上摄政王这棵大树。
许敬笑道:“我是瑞郡王府伺候花草的下人,恐怕不能给公子传递消息。”
云洋本来觉得许敬气质非凡,本来以为是近身伺候瑞郡王的仆人,没想到是个花匠,他笑意瞬间收敛,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这么客气的对待一个花匠太丢脸了,上马回了安乐侯府。
云洋向生母请安之后便回住处,恰好看到云泽和他的小厮往花园走去,他也绕路去了花园。
云泽没想到云洋回来了,现在云洋在朝中有了差事,前段时间领命出京,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云泽最烦云洋,看到之后赶紧往回走。
云洋笑着道:“弟弟是躲着兄长?半个月不见,弟弟消瘦了不少。”
云泽心里嘀咕:顿顿吃素月钱一两,搁谁谁不瘦?
云泽假笑道:“是吗?呵呵,那我回去吃饭了。”
云洋走进一些:“父亲不问宅事,母亲该让人给弟弟裁剪新衣了,这件披风见弟弟穿了三年,弟弟长高不少,披在身上很不合身。”
云泽看见云洋就头皮发麻,赶紧又退几步。
刚来的时候云泽以为云洋是好人,结果被这家伙坑得极惨。云泽这具身体不能吃花生,去年云洋让云泽吃下花生馅儿的汤圆,差点害得云泽死掉。
蔡氏顶多让云泽饥寒交迫,云洋却能要人性命。
云洋笑着道:“弟弟为什么怕我?父亲一直让我们关系和睦,弟弟见我就躲,为兄心里很不舒服。”
云泽心里更不舒服,他赶紧道:“前天我见孙大人来府上,似乎给大哥说亲,大哥何不去父亲那边问问消息?若此事为真,我该恭喜大哥。”
云洋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转身去了安乐侯的住处。
云泽见人离去,慢慢松了口气。
这什么破家,继母无情,父亲无义,兄长还是个心理阴暗的神经病,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好想瑞郡王,如果所有人都像瑞郡王一样善良大度就好了。
第6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06
“这三名宦官私结官员,在京中编造流言污蔑皇室,陛下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钟行笑意盈盈,然而目光森然,神色里透着威胁。
皇位上年轻的君主被他吓得脸色苍白。
少帝被钟行废掉之后,康王钟寄被钟行立为新帝。钟寄有意振兴皇室,他虽年少,一直想找机会杀掉钟行。
这三个太监本来是钟寄的心腹,钟寄让他们给大臣传递消息,没想到被钟行的眼线抓获。
钟寄声音颤抖,膝盖也在微微发抖:“皇叔,如此大逆不道的奴才,快快让人推出去斩了吧。”
“哦?”钟行笑意收敛,他一一扫过跪在殿中的几十名太监和宫女,其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全部都趴伏在地面之上,“陛下真要杀掉他们?”
钟寄道:“这些奴才造谣皇室十恶不赦,让他们活到今天已经是他们的荣幸。”
“天子应当文武双全,孤王见陛下疏于习武,现在有罪人跪在陛下面前,陛下应当亲手斩罪,以证天子武艺。”钟行拔出腰间佩剑,剑声铿然,铮鸣一声吓得所有人浑身发抖,三尺青锋寒光凛凛,映出天子苍白面孔,钟行似笑非笑,“陛下接剑。”
钟寄手臂颤抖,双脚沉重不能迈步,他嘴唇颤抖:“朕——朕——”
钟行声音冷寒:“怎么?陛下不舍得杀?”
钟寄不敢触碰钟行的佩剑:“请皇叔代朕斩罪。”
钟行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一刻钟后,钟寄知道摄政王已经离开宫中,殿内杀气消失,他沉重酥麻的双腿慢慢恢复回来,鲜血将宫室地毯全部浸湿,被杀的太监死不瞑目。
钟寄虚弱的挥了挥手:“把他们抬出宫去。”
陆陆续续有宫女太监站了起来,钟寄目光阴冷,指甲已经把手心扎出了血迹:“奸贼钟行,你藐视君威,朕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钟行出了皇宫,许敬对钟行道:“殿下,冯魁邀请您去他府中做客。”
钟行冷冷的道:“他想当王允,却不知王允最后陈尸街头,三族被夷。”
许敬笑着道:“殿下,冯魁在朝中威望过重,您虽然识破了他的计谋,却不能轻易杀他。不然,即便已经倒戈向您的官员也会反对于您。”
钟行道:“先让他安生几天,改日再去。云泽在家里?”
许敬点了点头:“他还在吹那笛子,可惜一直都吹不出声音。云公子是个听话的孩子,殿下不要逗他玩了。”
云泽摆弄了半天笛子,还是没有吹出什么声音。他今天上午来拜访瑞郡王,谁知道瑞郡王并不在家,府中仆人将云泽带了进来,说瑞郡王一刻钟后就回来了,结果云泽等了足足一个时辰,还是没有见到瑞郡王回来。
所幸府上糕点很好吃,云泽一口气吃了一碟子糕点,吃饱之后他就想打瞌睡,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苏醒之后云泽未动,难得不是被饿醒的,室内温暖如春,比他在安乐侯府冰冷的居处要好多了。他冬日里之所以爱出门去酒楼喝茶,是因为酒楼比他的房间温暖,云泽一直畏寒。
云泽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吃了睡,醒了又吃,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你想当神仙?”
云泽这才意识到瑞郡王已经回来了,他起身发现肩膀上被人披了一件衣物,揉了揉眼睛之后,云泽道:“郡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来的,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叫你起来。”钟行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云泽,“现在清醒了?”
云泽肤色极白,睡着时脸上被压了睡痕,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仍有几分懵懂,漆黑墨发垂于颈侧,愈发衬得肌肤晶莹。
他懒洋洋的凑着钟行的手喝了一口茶水,刚刚发现这样做不妥,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几声尖尖细细的猫叫,云泽道:“有猫?”
钟行俯身拎起地上歪歪扭扭爬行的小东西,放在了云泽的怀里:“前天晚上下了大雪,这两天雪化时天寒,早上见它在雪水里嚎叫,久久不见母猫找它,便带到了房间。”
云泽轻轻触碰着这个小家伙:“郡王真是个温柔的人。”
是只小白猫,幸好钟行眼尖,不然一般人真的不能从雪堆里发现它。小猫的眼睛已经睁开了,眼睛周边脏兮兮的,四条腿软趴趴的不怎么会走路,叫声尖尖细细,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钟行道:“你来给他起个名字。”
“我不会取名,郡王来取吧。”
钟行不假思索的道:“就叫云泽吧。”
云泽抬眸:“可是,云泽是我的名字。”
钟行似笑非笑:“真巧,原来你也叫云泽,是我思虑不周。那该取什么名字好呢?”
云泽知道钟行故意捉弄自己,他道:“就叫钟劭好了。”
钟行并不愿意云泽天天抱着一只叫钟劭的猫:“嗯?”
云泽赶紧改口:“它摸起来软软的,不如取名软软。”
钟行道:“小公子看起来也软软的,为什么不取小名叫软软?”
云泽并没有意识到钟行在调戏自己,他想了半天:“取个喜庆一些的名字?欢喜如何?”
刚刚云泽突然看到小猫,心里很是欢喜。
钟行不再捉弄云泽:“极好。笛子学得如何了?”
云泽如实回答:“没有学会。”
虽然钟行是个很负责任的好老师,但云泽并不是聪慧的学生,他怎么都吹不响这支笛子。云泽真心认为笛子有问题,等钟行再次拿起笛子吹奏一曲,云泽便认为有问题的依旧是自己。
在钟行面前吹了半天,云泽嘴巴都吹累了,还是没有发出悦耳的曲调。
钟行看着云泽认真的模样,确实是个认真乖巧的好孩子,越是如此,钟行越想捉弄他。
外面下人进来通报消息:“殿下,安乐侯府云洋公子求见。”
钟行看向云泽:“你兄长要来,想不想见?”
云泽不想见云洋这个神经病:“郡王,我不想见他。”
钟行对下人道:“让他离开。取杯蜂蜜水来。”
等蜂蜜水送来,钟行放在云泽面前:“喝口水润润嗓子。”
云泽道:“郡王,我实在没有吹笛子的天赋,可不可以不学了?”
“我教过很多人吹奏乐曲,你是唯一一个学不会的,若是让人知道,旁人一定会嘲笑我无能。”
云泽:“……”
被嘲笑的应该是云泽才对吧?
云泽喝了一口蜂蜜水:“我发誓一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情。水好甜,这是什么蜜?”
“让我尝尝。”
云泽喂了钟行一口。
钟行道:“是山桂花蜜。”
云泽清楚,蜂蜜在这个时代十分珍贵,是皇室贡品之一,他来了这里两年,这是第一次尝到蜂蜜。
钟行不嫌弃和云泽饮同一盏茶,云泽也不嫌弃钟行。倒不是因为钟行长得好看,云洋长得也好看,假如让云泽和云洋用同一个碗喝水,云泽肯定不会答应,而是因为钟行温柔善良气质好,就算是同性也不会排斥钟行这样的男子吧。
“郡王,你答不答应?”
钟行注视着云泽水汪汪的眼睛:“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才答应你。”
云泽点头:“好。”
“你与云洋关系如何?”
云泽苦笑一声:“实不相瞒,我和兄长关系不佳。”
“因为他夺了你应有的待遇?”
云泽不方便将家事和盘托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也不好说谎欺骗对方,思索片刻,云泽道:“这是其一,其二是我们性情不和。”
钟行道:“你生母去世之后,在侯府受了许多委屈?”
钟行不说委屈还好,一说委屈,云泽便真的感觉委屈。他没有来这里之前娇生惯养,父母宠爱老师喜欢朋友众多,在父母的交际圈里,旁人都会称呼云泽一声“少爷”,从来没有给过他脸色看,来到这里之后——
云泽道:“人生八苦,少有人不受委屈。”
云泽幸运了那么多年,一朝坠落云端,虽然感到痛苦,慢慢也想开了。
钟行看到云泽眼圈微微变红,毕竟年少,经历的事情太少,城府比不得钟行深沉,情绪很难控制住。
云泽突然反应了过来:“郡王,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钟行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衣着简素,我本以为你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没想到出身侯府,便猜想你吃了不少苦头。我十四岁入明都为质子,在明都受尽凌辱,寥王南下后境遇才有改善,看到今天的你便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云泽明白了,原来瑞郡王同情自己。但这种同情并不让人反感。
对方……还真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
钟行道:“你年龄尚小,以后若有难处,可以找我帮你。”
云泽眼睛一亮:“真的吗?”
钟行点了点头。
云泽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可以常来你家蹭饭吗?”
钟行用指尖在云泽脸上戳了一下,触感确实很软:“吃得多不多?”
云泽保证:“我只吃一点点。”
“好。”
云泽得了一个可以蹭饭的好朋友,现在心里美滋滋的,他握住钟行的大手:“郡王殿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钟行长得很高,手自然比云泽大了一圈,抚摸过钟行的手指之后,云泽觉得有些不对。
瑞郡王虽来明都为质,毕竟是个主子,平时养尊处优,一双手应该柔滑才对,怎么手心指腹都有茧子?手心的茧子不是做粗活磨出来的,便是常挽弓射箭使用各种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