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瑞熙不需要这些,他要的是给苏家平反,给母后报仇。
但是任谁也没想到,地处偏远的行宫竟然会有外人擅闯。那是在行宫的十五天,干旱许久的大荣突然天降暴雨。
闪电和雷声像是要将苍穹撕裂,大雨瓢泼而下,在雨中连睁眼看路都是一件难事。
这个刺客手持弯刀,一身黑衣,看身形竟然还是个女子。
赵瑞熙正准备将这拖着伤就闯进行宫的女刺客击毙,江玖仪却出声阻止他。
女刺客失血过多已是强弩之末,不出几招便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江玖仪走过去,扯开她的面罩,眼中惊异。
先前还只是觉得这女子身影眼熟,但没想到竟然是故人。
因为这个少女竟然与他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时追杀他的苗疆少女长相一模一样。
第七十八章 身世 02
赵瑞熙从江玖仪救起这个苗疆女人的那一刻就开始吃味,臭脸看着春桃忙出忙进地帮着给那个女人包扎伤口。
不过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女刺客而已,就算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呢?能和他比吗?江玖仪这个容易被迷眼的家伙!
江玖仪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很单纯的想法,这个女刺客不能死,也许这个人身上就有他为什么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
他会不会走,什么时候会走,又因何而来?
但是女刺客的伤很重,有刀伤也有箭伤,不仅如此还失血过多,真真是命悬一线。
江玖仪心下着急,想也不想便要用自己的血来喂人。
一直守在一旁的赵瑞熙猛地起身握住江玖仪的手,“不行!”
“她要死了!”江玖仪急切道。
“就算她死了,我也不允许你用这种方法去救人。”赵瑞熙冷声道:“其他人都退下去。”
春桃等人应声,安静的离开,然后掩上寝宫的大门。
外面雷雨仍旧,殿内灯火摇曳。
而江玖仪和赵瑞熙僵持不下。
“放手。”江玖仪的声音也很冷,他觉得赵瑞熙这人简直不可理喻,现在拦着他做什么,救人本身就不是一件坏事。
“你知这人是何来路?贸然救下兴许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自己有分寸。”说完便挣开了赵瑞熙的控制。
赵瑞熙看着自己空空的掌心,一时之间眼中深沉,连带看向女刺客的眼神都暗含杀气。
江玖仪是有分寸的,方才短暂交手便知这苗疆少女的身手不凡,再加上前世曾被这人逼上死路而不得不跳崖,他也在忌惮少女奇怪诡异的能力。
他并未像给赵瑞熙喂血时那样直接划开自己的手掌,只是咬破了自己的指尖,立时殷红的血珠涌出来,而他手腕上也隐隐浮现红色的暗纹。
赵瑞熙就这样看着江玖仪的血落下滴在了灌给这苗疆少女的药汤里。
虽然他体内的蛊已经解了,但江玖仪的血仍像是让他上瘾的药那样有吸引力。似有若无的清甜气息萦绕在鼻尖,简直就像是在引诱他去将人抢过来。
江玖仪将药汤灌进少女的嘴里,也不管是不是洒出来了也不管人是不是被呛到了。
毫不怜香惜玉的动作让赵瑞熙心里好受了些,甚至暗暗觉得,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江玖仪照顾他的时候可是很小心的。
等赵瑞熙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脸色瞬间又阴沉下去。
他这般自怨自艾简直跟个深闺怨妇没什么分别。
江玖仪的血确实见效,药汤灌下去之后,不消片刻人便转醒。
南朵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本以为自己这次刺杀以失败告终迎来的是必死的结局,但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醒了?”
耳畔有声音传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在周身,这让她想起了已经离开很久的阿枝姐。
而她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张仿若阿枝姐的面容。
一瞬间,眼泪滂沱。
“阿枝姐……”
饶是江玖仪身手矫健一时半刻竟然也没能躲开这苗疆少女的搂抱,整个人维持着错愕的神情僵硬地弯腰。
还不待他自己挣开,赵瑞熙已经先一步将人的手打落,然后把江玖仪揽进自己怀里,手中的剑直接对准南朵的咽喉,只要她敢再动作就敢要她的命。
“你不是阿枝姐!”
刚才还神情激动的少女瞬间冷下面容,带着冷冽的杀气。
“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江玖仪任由赵瑞熙扣着他的腰,沉声问道。
南朵正准备放狠话,然而舌尖上萦绕的味道让她瞬间睁大双眼:“你是阿枝姐的孩子!”
“阿枝姐?”
江玖仪与赵瑞熙对视一眼,是谁?
南朵着实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不一会儿便将自己的来历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抖了个干干净净清清楚楚。
她叫南朵,来自南疆苗寨,今年二十二岁,此番出来是为了杀人报仇。
而她的刺杀对象——
虽然南朵闭口不谈,但第二日赵瑞熙便接到了消息,她刺杀的对象竟然是赵孚庆。
避暑山庄行宫外已经陈兵无数,带队搜查的是兵部方家的人马以及京城警备司。
方家的人跟苏家不合,更看赵瑞熙不顺眼,来请示也不过只是走个程序。
“熙王爷,得罪了。”
很快,这些人便冲进了行宫。
这地界毕竟是皇帝行宫,这些大兵就算耀武扬威的冲进去也不敢太过放肆,随随便便弄坏一个物件儿都是砍头的罪过。
昨夜京城警备司接到了线报说人往这边来了,那名女刺客身受重伤,又雨夜奔袭百里,就算被人救了,现下伤势也不可能有好转。
他们特意将人往这边赶,怎么可能没有蛛丝马迹?
但他们的搜查落空了。
整个行宫里外里翻了三遭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和下落。
方家的总兵眼神阴鸷,在赵瑞熙和江玖仪身上来回逡巡几圈,就差没搜身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那女刺客假扮的了。
江玖仪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用眼睛打量他,尤其还是这种满是恶意的眼神。
“既然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
然而这方总兵还没转身,便突然发难五指化爪伸向江玖仪,江玖仪本打算抵抗的,连赵瑞熙也要出手。
但那一刻,他克制住自己身体的本能,按下赵瑞熙的手,也控制自己的反击,任由这方总兵捏住他的肩胛。
“方总兵这是作何?”赵瑞熙压着怒火问道。
方总兵倒是不以为意,拱手道:“多有得罪,这女贼擅长易容,臣担心熙王遭受蒙骗,所以试探一二。”
“方总兵可试探出什么?”
面前站着的女子身形纤细,一张玉净面孔好似芙蓉,此时声音轻柔婉转地问他,方总兵一个七尺昂藏的汉子竟然有些怔愣。
然而还不待他回应,便觉胸腹一阵大力袭来,紧接着便是五脏六腑仿若翻江倒海般翻腾起来。
他竟然被这样一个女子一掌击飞,若不是身后的侍卫反应快接住他,怕不知还要怎样丢人。
“王爷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方总兵这般做法也着实瞧不起皇上的面子。这要传出去,说熙王妃和京城警备司的总兵不清不楚,您说我一个弱女子可该如何是好呢?”
方总兵觉得胸腹钝痛,连气都要喘不上来,而江玖仪竟然还说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第七十九章 身世 03
江玖仪一步一步走近被士兵搀扶的方总兵,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俯身道:“方总兵,熙王爷到山庄养病。军爷要搜查,我们配合,可您对我和王爷出手是不是不合规矩?”
“您也知道,熙王爷身子弱,若是您今日这番动作受了惊,或是我有了什么折损,您说这喜冲不上了,您这不就成了罪人?”
“您前身也是神临军出来的,为了您自己的仕途和名声,也多少照拂些别给您丢了份儿不是?”
这厢江玖仪说着,那边赵瑞熙还咳上了,甚至帕子上还有点点殷红的血迹。
春桃和长生顿时也不顾这些侍卫的刀剑,立马上去推轮椅。
方总兵面色铁青,总算能站起来了。
他阴鸷的目光扫过赵瑞熙又看过江玖仪,“倒是不知王妃好身手——”他顿了顿,突然道:“董家小姐何在?”
外面的雨还在下,赵瑞熙面色苍白,目光透出一丝隐痛,“方总兵,进行宫当日董小姐便去了山下居住,说是要静心苦修,此时——”
“走!”
当下方总兵也不待了,直接召集人马向山下去。
方家跟董家也不对头,现下搞不了熙王能收拾一个董家也算不虚此行。
暴雨中行宫内院的荷叶也被打得翻白,水面如同滚水般不宁静,隐隐还能看到有什么在水中翻腾。
正是昨日南朵沾了血迹的衣物和绷带。
外面的雨还在下,江玖仪撑着伞带赵瑞熙回屋。
等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瓢泼的大雨才有了渐渐停歇的架势,而这时一身红衣似火,银饰环佩叮当的南朵回来了。
她就好似不曾受过伤一般健康。
见到江玖仪便要往前冲,看样子想将江玖仪揽进她的怀里。
分明她的身量较小,却还总想拿出一副大姐姐的姿态。
江玖仪微微错身便躲开了南朵的怀抱,赵瑞熙在一旁脸都黑了,扯着南朵的衣带便将人扔出三米开外,“有话便好好说话,动手动脚像什么样子。”
“小仪儿,你是阿枝姐的女儿,那就是我的外甥女,南朵会好好照顾你的。”南朵的笑容干净澄澈,转头便恶狠狠地对赵瑞熙说道:“不许你对阿枝姐的儿子不敬!”
江玖仪总算有机会好好问问这个“阿枝姐”究竟是谁。
“你所说的‘阿枝姐’是谁?”
南朵在原地转了个圈,神情空白了一瞬,又顿悟道:“也是,当年阿枝姐带走你的时候你才三岁,肯定不记得了。”
“你肯定是阿枝姐的儿子,你和阿枝姐长得一模一样,我要带你回苗疆,中原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赵·中原男人·不是好东西·瑞熙:“……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南朵并不搭理赵瑞熙,坐在桌前托着下巴认认真真地看着江玖仪的面庞,“长老们找了你很多年,要是知道你还活着,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江玖仪,“……”
可是南朵说了半天根本没跟他说一点关于阿枝姐身份的信息。
江玖仪迟疑道:“你怎么确定是我?”
“你和阿枝姐长得一样,而且你的血是苗疆蛊人的血,我绝对不会闻错的!当年阿枝姐在将你变成蛊人的时候我也在!”
南朵这话刚落赵瑞熙便变了脸色,成为药人的过程总是伴随着痛苦,那么更为神奇的蛊人呢?是不是同样也经受了数不清的磨难?
“三岁的孩子你们也下得去手?”赵瑞熙的神情中酝酿着风暴。
“蛊人,万中无一,小仪儿是苗疆的骄傲!”
坐在轮椅中的赵瑞熙猛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南朵,“这种骄傲他不需要。”
南朵下意识瑟缩一下,后退半步,“你、你要做什么?”
“你们都对他做过什么?”
江玖仪下意识伸手拦住赵瑞熙,这人现在仿佛是个杀神,一身煞气,可他对赵瑞熙的怒气不解,“有话好好说。”
有了江玖仪帮忙,南朵如同有了靠山一样,瞬间趾高气扬起来,“能做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们寨子的秘密!”
可南朵话音刚落,脸颊上便多了一道血痕,可赵瑞熙分明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
“我说我说!阿枝姐给她喂下自己的心头血,然后泡一个药澡就好了!”
赵瑞熙觉得南朵在骗他,手指弹动,她的脸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你这人不讲武德!我都告诉你了!你们中原男人都这般不讲信用的吗!”南朵都要气炸了,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连江玖仪也搞不懂赵瑞熙究竟在气什么,他反握住赵瑞熙的手,“你想问什么?”
江玖仪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让赵瑞熙无端觉得委屈,他垂眼,深呼吸,将那些暴戾的情绪压下,“成为药人本就痛苦,蛊人更加痛苦,你们竟然忍心对三岁的孩子下手。”
南朵眨眨眼,“可是——不痛苦啊。”
她大笑起来,明白赵瑞熙的怒气从何而来,“你们中原人都好奇怪啊,本来就学不会怎么培养蛊人,搞了个四不像的药人,现在还质疑苗寨的能力?”
“只有庸医才会让药人痛苦,阿枝姐本就是蛊人,她的孩子是蛊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要日后的血足够,年纪一到就会自然而然的变成蛊人。”
赵瑞熙想起那几日江玖仪对他的血格外敏感的样子,狐疑道:“真的不会痛苦?”
“我骗你有用吗?”南朵气哼哼的说道,转头就跟江玖仪告状,“这样的男人要不得,还不如你爹呢!”
“我爹?”
虽然南朵的话说得颠三倒四还前言不搭后语,可赵瑞熙已经很快的拼凑出来江玖仪的身世。
“你爹啊,当年上苗寨比武招亲娶了阿枝姐,只可惜后来去打仗了,再也没回来。”
西南边陲,比武招亲,打仗。
南朵的两句话便让赵瑞熙拼凑出江玖仪的身世,甚至连他的父亲都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