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站定在门口,“你应该听话,这样就不至于受苦。”
“伺候你这个年老体衰的老秃驴?”江玖仪坐在床上讥讽,“土埋脖子的人还这样色胆包天,不怕马上疯死在女人肚皮上来个干脆?”
某种程度上来说,江玖仪也算得了赵瑞熙真传,有意时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赵孚庆面色阴沉,往前走了两步,又好似在顾忌什么停在原地。
他冷笑一声,“竟是没想到找了个替死鬼送进宫来,真正的江玖仪在何处?”
江玖仪突然笑了,“想要知道王妃的下落?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从床上暴起,转瞬掠至赵孚庆身前,手中的锁链一松一紧之间直接套向他的脖子,是要直接在这里拧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就在江玖仪再度靠近赵孚庆的那一刻,他的手、他手中的锁链甚至已经落在了赵孚庆身上,他竟然再度脱力,整个人像是一条濒死地鱼般只能躺在地上喘息。
赵孚庆掸了掸衣服,蹲下身,目光嫌恶地从他身上划过,仿佛在看什么恶心而又肮脏的事物。
突然,赵孚庆伸手直接扒开了他的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本就松垮,被这样一弄直接露出了胸膛。
视线仿佛恶心的污泥一样粘在身上,江玖仪头一次发现就算他跟赵瑞熙有床笫之欢,也绝对接受不了第二个男人的靠近。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恨不得啖其肉噬其血。
赵孚庆直接伸手在他胸前揉了两把,看着两点在湿冷的地下颤巍巍地肿起。
他猛地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他,鞋尖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胸膛上,甚至恶意地去碾磨直到露出血痕。
江玖仪何曾受过这种委屈,眼神几近喷火。
赵孚庆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一个男人也能贱成这副样子。你是赵瑞熙的男宠还是江玖仪的情夫?”
他的脚碾上他的脸,粗粝的触感将脸上的皮都磨破了。
“长得如此像的两个人,床上一起玩是不是很爽?你有没有干过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赵瑞熙有没有看到你这张脸去干江玖仪?”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谁能想得到堂堂大荣皇上竟然会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语句?
“还是说——”赵孚庆的声音再度贴近,“从来就没有江玖仪。”
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江玖仪的神色分毫没有放松,脑中已经转过千百遍,最后他沉声说道:“没有江玖仪。”
“没有?”赵孚庆的笑声越来越响,而江玖仪知道,自己赌对了。
“让朕猜猜看究竟是什么时候玩了这出狸猫换太子,是在去西山之前?不,当是自西山回来之后。”
“真正的江玖仪必然跟赵瑞熙同处一处,很可惜你伟大的牺牲要这样泡汤了。来人!把这个刺客给朕抓到天牢里去!其余人,搜查熙王府,把赵瑞熙和他的王妃都给朕带来!”
又是一脚袭来,疼得江玖仪几乎喘不上气来,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喊道:“我就是江玖仪!”
可惜,赵孚庆一意孤行认定他是冒牌货。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很快江玖仪被带出地宫,出来才发现他竟然是在乾仪宫中。
乾仪宫是历代皇帝居住的寝宫,修得气派辉煌,江玖仪身上无力,被侍卫扯着踉跄往前。
刚出大殿便听一阵凄厉地哭喊声从前面传来,“皇上!这样做万万不可!”
江玖仪透过凌乱的发丝,隐约辩出外面跪着的是谢宛嫔还有几个他印象不深后宫妃嫔,后面还站着痛心疾首的老太后。
“皇上怎得这样糊涂!今日你们将人交出来,交由哀家处置!”
“太后您别气坏了身体。”
听声音还有董安宜在旁。
江玖仪垂着头,一副半死不活地样子任由侍卫将他带走。
现在赵孚庆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不是他要找的江玖仪,连看管的人手都降了档次,现在这些就是寻常的宫中侍卫,把他当刺客对待准备关押天牢。
天牢他熟,先前赵瑞熙就在天牢住过,进了天牢他反倒会自由。
但他没想到老太后竟然有这样的气势直接从侍卫手中抢人,把他捆了就往自己的殿里带。
老太后的杀伐果决和心狠手辣江玖仪从不会低估,他甚至做好了要在她手里蜕一层皮的准备。
果不其然,一路上他像是条死狗一样被人一路拖着往前走,董安宜更是高傲的在他身上踩了两脚以彰显自己的正义,谢宛嫔的眼神仿佛淬毒的刀子,其他妃嫔更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身上已经是数不清的於伤和擦伤,他的头甚至撞在花坛和石头上,现在鲜血已经模糊了视线,偏他被绑得结实,身上还毫无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像块抹布一样被人拖来拖去。
老太后并没有将人带到自己的寝宫,而是将他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冷宫。
这里杂草横生,屋子里都是堆放的柴火和杂物,显然荒废已久。
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江玖仪钝钝地想道。
有人搬进来一张宽大的椅子,老太后就端坐其上,董安宜立马凑上前去奉茶,而宫女嬷嬷们自是不用吩咐便自发上手开始对他施以刑罚。
当疼痛足够的多时候,人的神经就会变得麻木,失血过多让江玖仪身上发冷,连痛觉仿佛都远了。
他好像一个旁观者一般在半空俯视自己的躯壳在挣扎、在抽搐……
其实这些刑罚算不得什么,至少跟他成为杀手所受的苦难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可他破天荒地竟然觉得有些委屈,甚至在想——为什么赵瑞熙还醒不过来……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忍不住自嘲一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把希望放在他人身上了呢?
折磨还在继续,江玖仪的身体已经不动了。
挣扎只是在浪费气力,他要想办法逃出去。
突然,一盆冷水直接浇在头上。
头发被人扯住,他被迫抬头,看向坐在高位上的老太后。
“都下去。”
“太后——这狐媚子本事强大,若是她伤了您——”董安宜道。
太后的目光仍放在他身上,“我说,都出去。”
老太后的音量不高,但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退下去,董安宜更是白了脸色,整个人都惴惴不安。
在经过他时,还听到董安宜恶狠狠地放话威胁,“你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江玖仪不跟她浪费自己的气力,闭上眼当做看不见,董安宜顿时气结,冷哼一声便趾高气扬地离去。
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江玖仪掀起半截眼皮见到是老太后走了过来,拖地的宫袍滚上了泥水与血渍,脏得看不出样子。
“你长了一张不该有的脸。”
顿时,面上一阵火辣,带着戒指和护甲的老太后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挂出了道道血痕。
“看在你和那个小贱种也算情投意合的份上,哀家便仁慈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做一对苦命鸳鸯。”
紧接着便不待他反抗将一颗药丸直接推入他口中。
“送你个痛快,尝尽丧失五感的滋味再来个穿肠烂肚,你会感慨死了真好。”
“若是怨,就怨你自己倒霉,怨你这该死的命吧……”
……
他眼前已然一片黑暗,甚至连声音都开始听不到……
第一百三十章
赵瑞熙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当砍杀冲进熙王府,当火光亮在正金宫,当他跟江玖仪天人永别,甚至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他醒了,在江玖仪留下的血液和风之晏的双重救护下,他终于醒了。
可是他醒的太晚,迎面便是他伟大的父皇不择手段地想要他的命,而他的王妃音讯不知下落不明。
敬容阁冷冷清清,大火烧过之后只留下了一具枯骨,甚至骨头都被烧黑了半截。
十一年前,敬容阁带走了他母后的命,十一年后,敬容阁再次夺走了他最爱的人。
一场深秋大雨浇灭了这场大火,赵瑞熙站在院中,看着被烧得漆黑的断壁颓垣,怀中只有已经辨不清的烧焦的头骨。
他想,老天爷真残忍。
他的快乐和幸福还不到一年,就被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拿走。
可日子还在往前走,他要报仇,他要照顾好他的王妃的家人,他身上还带着神临军的遗愿带着云家的希望。
孟庆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七,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在正金宫城的敬容阁,这里是前皇后薨逝的地方,如今突起大火,惹了不少人议论纷纷。
同年二十七日夜,熙王府突遭贼人袭击,熙王妃殁,熙王爷身受重伤,醒来后悲痛欲绝的熙王爷三日后便带着熙王妃的尸骨启程到琉阳就藩休养。
江府缟素,闭门谢客。
巧的是在这之后不久,京中重臣的家眷陆续有人染上了通风的毛病,严重者甚至瘫在床上卧病不起。
往年冬日里总是大雪纷飞的西都却出奇地下了一冬的雨,湿冷的雨水像是在奏一首哀乐,滴滴哒哒地唱着一个没人听懂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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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前面就要出京了。”
车厢里应了一声,传来些动静,赵瑞熙挑开车帘看着熟悉的景色后退,他曾无数次描述给江玖仪的远天在向他走来,只是看得人只有他一个。
他的手中还攥着一颗鬼工球。
这是江玖仪送给他的那一个。
江玖仪没留给他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在江府时是个不受宠的孩子,来了熙王府也只是拿了他应该得到的那些。真正留给他的,除了手里这颗球,便剩下自己这半身血。
他拒绝了他人想要送别的好意,于深夜悄悄离开西都。
赵孚庆不想留他,甚至是想要他的命,是正金宫中的那场大火把他叫了回去,甚至让他放过了熙王府让他去琉阳的封地。
过程如何不得而知——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极为惨烈的代价。
江玖仪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究竟受了怎样的苦,究竟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妄他自诩狂傲尊贵,一切到头竟然全都是江玖仪在救他。
他在那晚拦住了准备进宫复仇的南朵,告诉她茹儿的真实身份,南朵送给他一个耳光,直接在他身体里种了情蛊,然后带走了茹儿,再不知踪迹。
情蛊一旦种下,他这辈子都只能爱一个人。
也正好,他本就不打算再去接受江玖仪之外的人。
风之晏来劝他,王珩祁来看他,看他怀里抱着的枯骨,看他仿佛行尸走肉。
他说,“我不会现在去做傻事,我要他的命,要每一个染了仪儿鲜血的罪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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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金宫城内,
高耸的宫墙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在隔绝外界窥探的同时,也封住了里面人向往自由的梦。
赵孚庆此时勃然大怒,他万万没想到,从一开始那就是江玖仪,而熙王妃竟然真的是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人被火烧死了,甚至还被南疆的人趁虚而入进入地宫带走了南枝!最可气的是,现在他的母后竟然就守在乾仪宫寸步不离,不允许他找赵瑞熙的麻烦!
他这个皇帝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南疆、南疆!
总有一天他要彻底铲除南疆,什么鬼地方闹得神神秘秘,这么多年来,历朝历代每一任帝王都想要将这个地方收入囊中却都铩羽而归,他就不信一个破寨子难不成还能挡得住大荣的铁骑?
当下便传召贺林,“贺林拟旨!传朕口谕诏任风奇大将军入宫!”
“任风奇不会来。”坐在太师椅上转佛珠的老太后眼也不睁地说道,声音平静地陈述事实。
“母后,朕是皇上!”
“大荣不需要一个没有理智的皇上。”老太后停下手中的动作,即便苍老但眼神依旧锐利清明,“皇上,你犯错了。”
这句话触到了赵孚庆的霉头,他几乎暴跳如雷:“朕是这大荣的主人,朕何错之有?错得都是那些胆敢冒犯朕的贱民!”
“皇上!”老太后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扣在桌上,眸光如炬,“你生病了。”
说完,老太后便站起身迈着步子往外走,任她的儿子在身后怎样叫喊也不回头,因为有侍卫拦住了这个“大荣的主人”。
乾仪宫的宫门关闭,老太后走出来,对候在外面的宫人道:“皇上急火攻心病了过去,你们仔细照看着。”
她往前走,自然有人跟上她的步子,而紧跟在老太后身后的,竟然是赵孚庆贴心的御前司礼掌印大太监贺林!
他竟然是太后的人!
青灯古刹中,夏皇后正端坐在蒲团上静静地抄经,这些天外面吵得沸沸扬扬,来她这里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有些她见了有些她没见。
她知道南枝一定逃出去了,否则赵孚庆不会如此失智,做出这样不过脑子的事情,但江玖仪似乎并不好,宫人们有看到她被老太后带走,然后在敬容阁的一场大火里没了后续。
若是——这皇帝能换一个人……
夏皇后轻轻放下手中的笔,抬眼望着外面沉郁的天,淅淅沥沥的冬雨还在下,冷的人心底发寒。
她起身,不再抄写经书,反倒是开始绣花,只见一张麻布上密密麻麻绣了青线,看上去像是团簇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