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杓见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索性转移了话题,“那主子,我们回去?”
回去,自然就是回宫。
尤易寒眯了眯眼,脑海里再次闪过那张丑的没眼看的容貌,一些细节在这时突然想了起来,他记得,那人长得虽丑,手却很好看,修长干净,和那张脸格格不入。
还有声音,听着虽粗声粗气的,却给他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
在那个人身上,有太多怪异之处,让他不得不在意。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那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喊那人主子,还在看到他之后露出了一种好像认识他的震惊表情,哪怕后面那中年男人说不认识他,他也心中起疑。
尤易寒想起中年男人说的,明日一大早离开,眸光闪烁了下。
“不,今日不回去了,就先住在这里罢,等明日过了再说,另外,你去城门口,跟城门的守卫说一下…”
一刻钟后,祁杓离开往城门口赶去。
尤易寒进了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跟着小二去房间时,刚好经过童茧的房间,他扭头看了下,见房门紧闭,便收回了视线。
童茧把众人都叫到了一起,然后让雷源把跟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们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早点出城远离京城,咱们也能早点放下心!”慎儿第一个表态。
雷源和另外一个属下都是看童茧的意思。
众人看向方伯。
方伯沉吟了下,“既然晌午前搜查宽松,那就一早启程吧。”说着,看向小意,“你觉得呢?”
在他们几个人当中,如果说方伯是比较有经验的,那么小意就可以说是经验虽不足但足够聪明,只短短时间相处,方伯就认同了小意。
小意没回话,盯着童茧,“刚才我走后,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童茧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而且他刚才在屋里的时候,听到了好像是从童茧那边传来的声音。
童茧沉默了下,随即道:“刚才,我碰到了尤易寒。”
话刚说出口,众人脸色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慎儿更是直接蹦了起来,“难道是他发现了童哥你?”
“不是。”童茧摇了摇头,但还没等众人松了口气,童茧便又道:“只不过,他可能是对我起了疑。”
接着,他便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陷入沉默。
这时,小意冷静分析道:“只要有一点可能,尤易寒都不会放过的,你和雷源刚才虽然糊弄了过去,但是最开始的时候,雷源的反应虽快,却还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是不是?”
雷源尴尬的点了点头。
“更何况,我给童茧做的伪装并不是那么完美,譬如他的脖子他的手,我都没有弄,所以,凭这几点,就足以让尤易寒起疑然后在暗中调查我们。”
他当时没有给童茧伪装脖子和手,一是当时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弄,二是他只是想先糊弄过去再说。
他没想到,尤易寒竟然跟了过来。
想到这,叹了口气,“这也算是我的失误。”
童茧摇头,“我们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跟来,不怪你。”
“对啊!不能怪小意哥!”慎儿在旁边附和,随即问小意,“那我们明日就不早点走了吧?先躲过尤易寒再说。”
其他人也是这个想法,方伯却皱着眉,觉得有些不妥。
只听小意再次道:“不,我们要走,还要按计划一大早就走。”
“为什么?难道是趁着半夜走了好让尤易寒找不到我们?”慎儿一脸迷茫。
方伯出声道:“的确,那句话尤易寒已经听到了,如果我们没有一大早走,尤易寒反而会因此而对我们加深怀疑,说不定由此确定童儿的身份,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的插翅难飞。”
“正是如此。”小意接了话,“我们要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按计划行事,至于其他的…就到时候再说罢,大不了也就是不允许我们出城,把我们关在京城,尤易寒他能一日待在宫外,他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宫外,我们总会找到办法出去的。”
如此,众人便商量好了。
童茧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来,闭上眼睛。
“童童,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白日里尤易寒的话在脑海中不自觉响起。
咬了咬嘴唇,挥去脑海中的声音。
童茧,别再回头了。
那个人,他没有心,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伤你那么多次,那么,谁又能保证,他不会在得到你之后,再次伤了你呢?
他亦曾说过,会信你,不负你。
可他后来,都做了什么?
所以,别再回头了…
童茧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从眼角溢出一滴泪,滑至发髻,消失不见。
翌日一早,众人在客栈门口集合。
“尤易寒估计会在暗中看着我们,所以我给方伯还有慎儿都做了伪装。”
至于其他两个童茧的属下,尤易寒没有见过,而他之前虽然在宫中,被种了天花,但整个过程中也没有看到过尤易寒,所以尤易寒也不认识他。
“哇!那这样的话,尤易寒肯定就认不出我们了!”慎儿一脸高兴的道。
但除了他,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慎儿也反应了过来,被尤易寒盯上,只要不彻底消除对方的怀疑,他们,就没有路可走。
众人神色凝重的来到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卫边打着哈欠边搜查着,搜查的很不仔细。
但即便如此,众人也没有放下警惕,童茧更是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然而,当他们被守卫随意的搜查了下,然而就顺利的出了城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错愕的。
“怎么回事?”
尤易寒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他们走了?
就连小意也皱了皱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尤易寒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会不会是,尤易寒没有怀疑我们,所以就离开了?”
“不可能。”小意沉声道:“谁都有可能因此而放弃,唯独尤易寒不可能。”
慎儿一脸惊讶:“小意哥,你好像很了解尤易寒啊?”
听到这话,童茧看向小意。
这一次,他没有漏掉小意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之色。
他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之前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小意明明只是个侍卫,却能带他出了冷宫不说,还带着他和慎儿畅通无阻的出了宫,小意还会易容之术,还这般聪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的护卫。
童茧之前,的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都被他刻意忽略了过去。
而现在,小意暴露的,实在是有些多了…
“小意。”童茧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不远处,同样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里的人,正是尤易寒。
第一百一十六章 童童,是你吗?
小意一愣,脸上皆是茫然之色。
“你说什么?”
除了童茧以外的人也是一脸茫然。
慎儿更是直接开口道:“童哥,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小意哥是谁?小意哥就是小意哥啊!”
方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视线在童茧和小意两人身上转了一圈。
“小意,你为何会被选上种了天花?”
“我也不知道,我听说,是上一个人快要死了,所以随便抓了个,就刚好抓了我。”
“在此之前,你都没有察觉到什么?”
“没有啊。”小意脸上的茫然之色更甚,“你怎么了,这么奇怪。”
童茧却摇了摇头。
“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你,不可能在此之前,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你那么有本事,能带着我出守卫森严的冷宫,能带我和慎儿畅通无阻的出宫,又这般聪明,还会易容之术,怎么看,你都不像是个普通的侍卫,如果你真的是普通的侍卫,又如何能将我们带出来?”
“我的确只是个普通的侍卫。”
小意苦笑了下,“如果我不是个普通的侍卫,我为什么要在知道自己要得了天花的情况下主动过去?那是能死人的,如果能活,谁愿意死呢?”
听小意这么说,童茧愣了下,随即陷入沉思。
是啊。
小意不可能是故意接近他,毕竟在他第一次看到小意的时候,小意已经得了天花,看着也奄奄一息的模样。
为了接近他,甚至不惜用生命做代价?
不可能!
更何况,小意又如何得知尤易寒的心思,并且准确的在他回来之前得了天花,要知道他还没回宫时,小意就已经得了天花了。
所以,小意和他的相遇只是偶然。
“可是…那你又是怎么带我们出了冷宫还出了皇城的?”
“这个啊…”
小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我待在宫中时间久,所以对宫中比较熟悉,人脉也有一些,再加上尤易寒他因弟弟的去世而一直颓丧了很久,所以才给了我可乘之机,若是他稍微谨慎点,恐怕我都带不走你。”
“那你的易容之术…”
“那个我真的是自己研究的,而且,我也只是个半吊子,只能把人往丑里易容,变好看是不可能的!”
童茧语塞。
他想起自己昨夜看到铜镜中自己的那张脸,又看了眼易容了的方伯和慎儿。
嗯…
真挺丑的。
所以,的确是他想多了?
想到这儿,童茧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尴尬的神情。
“抱歉,我只是太怕了。”
哪怕他明知小意不可能是小平子,他却还是因小意的易容之术而不敢放松警惕。
“无事。”小意摇了摇头,“你有警惕心是对的。”
“你们两个吓死我了!”旁边慎儿再次出声。
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说真的,我刚才差点以为小意哥如童哥所说是有意接近童哥了。”
“好了好了,既然说开就好了。”方伯出来打圆场,“我们现在还是赶快走罢,虽然我们出了城,但也不能放松。”
众人应声,上了马车。
童茧的两个属下坐在马车外驾着马车,其余人都坐在马车里面。
此时,他们正商量着要往哪里去。
“虽然说是一直往西走,但还是要商量出一个地方,西边那边,听说有些不太平,我觉得,我们可以折中一下,在洛城落脚,你们觉得如何?”
小意看向童茧三人。
往西走,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
因为只有西边,比较乱。
尤易寒若是追来,肯定觉得他们会往安稳的地方去,毕竟这个世道,谁不追求安稳呢?
西边,是他们算下来觉得尤易寒会追来概率最低的方向。
方伯颔首:“西边洛城的确比较合适,我之前了解过,听说那里的环境也相对不错,我们在那里落脚,可以开个铺子。”
慎儿自然没什么意见。
至于童茧,对这些地方其实也不太熟悉。
他从穿越而来,便是在矿山,后来逃出来也是进了京,虽然去了赵国,途径许多城市,但并没有进去,一点也不了解。
但他相信方伯。
这世上,唯有方伯和慎儿不会背叛他。
至于小意,还没有让他信任到像方伯和慎儿的程度。
马车往西行驶,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马车远处,跟随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皇上,还要继续跟着吗?”祁杓欲言又止。
尤易寒低沉着声音嗯了声。
看了眼祁杓,他沉声道:“这几日,朕暂时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祁杓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是皇上,您不能再不管不顾下去了,这两年,安国在慢慢的衰弱,各处民不聊生,有好几个地方干旱洪水天灾人祸齐齐迸发,不知从哪里传出了您德行有亏所以天降惩罚的话,现在各处的百姓都开始不满…”
尤易寒沉了脸。
“他人生死,与朕何干?”
他从当上皇帝的那刻起,就不是为了给百姓带来安康的,他也从来不在意百姓的生死。
“可是,您若是再不管一管,恐怕会有人百姓起义。”
“那就让他起!”尤易寒冷笑,“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成什么气候!”
这下子,祁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晌,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继续劝下去。
罢了。
他和弟弟被皇上从矿山带出来的那刻起,就决定永远跟随皇上,这条命都是皇上的,所以不论皇上做什么决定,无论好坏,他都会全力以赴的完成。
现下,既然皇上不愿意回宫,要跟着前面这辆马车,那就跟着吧。
只希望,马车里有皇上要找的人…
天色暗下来之前,童茧一行人终于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个城,黎城。
随便选了个客栈,众人下了马车。
刚一下马车,便看到一个脏兮兮的人被人从客栈里赶了出来,“滚滚滚,臭要饭的!再敢进来要饭,打断你的腿!”
那人被甩到地上后,又爬了进来,却没有再进去,一瘸一拐的往旁边走。
就在这时,那人看到了童茧一行人,眼睛一亮,连忙一瘸一拐的走过来,“几位公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日没进一粒米了,行行好,赏我些吃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