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笑着说:“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愁’字。”
二皇子抿了抿嘴巴,小声地说:“我本来很高兴的,因为父皇允许我们三兄弟今晚出宫游玩。可是母妃那边发怒了,因为我学医的事情……”
长青蹲下身子,一脸温和的看着二皇子,轻声说:“德妃骂二皇子了?”
二皇子摇头:“我没有去见她。直接跑过来了。”
二皇子心里很明白,他躲得了一时,却不能一直躲避。迟早要面对德妃的怒火。
长青安慰道:“二皇子并没有错,不必如此害怕。”
“我的母妃,她很能训斥人。发火起来的模样,十分可怕。她一直希望我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皇子,超越大哥跟太子。我觉得好烦恼……”二皇子也蹲下了身子。说话的声音很小声。
长青若有所思,缓缓说:“人经历的事情越多,心性会变得越发复杂。殿下天真单纯,不理解德妃的心思很正常。长辈们常年经历各种各种的竞争,他们已经斗惯了。所以喜欢将与人争夺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人生越走越长,他们暂时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曾经那份天真而单纯美好的时光被埋藏在记忆深处。他们已经习惯用成人的角度看待问题,却忽略了孩子的想法。”
二皇子愣愣地看着长青。似懂非懂。
长青笑了笑,告诉他:“殿下面对德妃的时候,不必害怕。问问对方,可还记得曾经的自己。在她年幼时,面对人生是什么想法。跟德妃好好聊聊。”
“这样可以吗?”二皇子眨了眨眼睛,他从未想过跟德妃聊她过去的事情。
“试试吧。好好沟通,相互了解彼此的想法。”长青说。
二皇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对长青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会跟母妃好好聊聊!”
跟长青聊完后,二皇子进屋找林璟。把今晚出宫逛夜市的事情告诉他。得知这件事就是林璟促成的,二皇子开心的感谢对方。
“二皇子随我们一同出宫,到我家里换衣服吧。”林璟看出二皇子心情不好,邀请他到家里做客。
二皇子心情好转,喜悦的情绪又回来了。
林瑒上完课,带着陆玄从东宫过来。
二皇子见到他们,被他们的打扮惊到了。觉得这两个人真是个性!
“你为何要背着一把伞?”二皇子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林瑒回答:“天有不测风云,出门在外带把伞很正常。”
二皇子点头,觉得有理。他认真地问道:“那今晚我出宫,需不需要备一把伞?”
“很有必要。”林瑒回应。
二皇子不想跑回自己的住处,便跟翰林医官院的人借了一把伞,跟着林家兄弟一起出宫。
回林家的路上,长青打开了车窗,方便二皇子看外面的世界。
二皇子眼睛明亮,情绪亢奋,时不时指着外面的东西,询问车里的人。
以前随御驾出宫,已经清街,可看不到这么热闹的民间生活。
陆玄笑呵呵的回答二皇子,甚至还跟二皇子讲起了很多趣事。
二皇子忘记了不开心的事情,眉开眼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来到林家,吴管事得知二皇子的身份,立马行礼,赶紧说道:“小奴这就去备茶!让二皇子尝尝!”
二皇子:……
他马上摆手说:“不必了!我不喜欢喝茶!”
吴管事有些失落,询问道:“二皇子喜欢什么?”
二皇子告诉他:“我喜欢出宫!外面很热闹!真精彩!”
吴管事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同情这位皇子。
来到林璟的院子,长青拿出一套林璟的衣服,给二皇子换上。
二皇子这看看,那看看,觉得什么东西都新鲜。他的样子,让人想到了刚飞出笼子的鸟,一下子获得了自由,对外面的世界热爱又向往。
林淼回到家,看到二皇子,眼角抽搐。得知这是皇帝的意思,他无语极了,又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只能叮嘱吴管事多安排一些人跟随几个孩子出门。
大皇子与太子早就换好了衣服,两人在宫里盼望着出宫。
“太子,何时能出去?”大皇子等得不耐烦了。
太子告诉他:“林家会派人来接我们的。到了宫外,大哥不能再如此称呼我。”
“三弟?”大皇子第一次这么喊太子。
太子点头:“嗯。”
大皇子好奇地问:“为何是林家派人来接我们?”
太子跟大皇子说:“此事是林家两位郎君为我们谋求的。林璟有个堂弟叫林瑒,这两日入宫做我的伴读,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大皇子摇头,他没听说这件事。
太子特地说道:“林瑒是个神童,有一些其他人无法理解的癖好。见了面,好好相处,莫要针对他的癖好询问。”
虽然不了解,但是大皇子还是顺着太子的意思点头。
天色渐暗,林家的马车终于来了。
侍卫请太子与大皇子上车。
大皇子与太子坐在马车上,听到外面传来的各种吆喝声,他们很好奇,却没有伸出手打开车窗。
直到马车停下,有人请他们下车,两人急忙下去。这才见识到热闹的世界。
不远处的街道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或有人背着孩子逛街,或有男女执手游逛。
“大哥!三弟!”二皇子站在林璟跟林瑒的身旁,欣喜的朝他们挥手。
大皇子与太子神色意外地看着他,太子问道:“为何二哥比我们先出宫?”
“这个啊,林郎君邀请我去林家做客。你们看我这一身衣服,是林郎君借给我的。”二皇子笑嘻嘻地说。
“几位边走边说吧。”林璟笑着言道。
大皇子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林瑒与陆玄,这两人存在感太强了,不容忽视。
林瑒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挑眉言道:“我是林瑒,这是陆玄。”
大皇子对他们微笑。
一群孩子结伴游逛夜市,大皇子与太子明明很兴奋雀跃,却要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只有二皇子最自然,一路上笑声不断。看到什么都觉得好奇,要上手摸摸。
见他如此,大皇子与太子开始反思他们是不是对自己太狠了。难得出宫游玩,为什么还要克制自己的情绪?
大皇子忍了又忍,最后索性放开心扉,跟二皇子一样开心接触新鲜事物。
太子最后也放弃了自我约束,跟着他们一起快乐的吃喝游玩。
看到前面围着一群人,喜欢热闹的三位皇子凑过去。
“有没有哪位会医术!求求诸位!救救我爹!”
有人在哭,声音凄厉。
“我家官人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别着急!”
有人安慰对方。
“这人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捂着心口晕倒了!真是怪哉怪哉!”
“离远点吧,莫不是故意讹钱的!”
林璟扫了眼长青。
长青大声喊道:“诸位让让!我家郎君会医术!”
闻言,有人让出了通道。
长青把林璟推进去。
患者的女儿看到长青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孩子出现,哭得更悲惨。
林璟撑着身子起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开始为病人检查。
大皇子等人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们关心地看着对方。
尤其是二皇子,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紧张。
林璟经过一番检查后,快速给对方做人工呼吸。
见状,长青帮忙按压对方的心胸。
“这孩子在做什么!”
路人震惊。第一次看到这样做的。
患者的女儿已经傻了,忘了哭泣。
过了片刻,患者有了反应。
“醒了!”
“哎哟!这位小郎君有本事啊!”
“方才还震惊他在做什么,原来是在救人!这救人方法真是特别!”
二皇子目光直直地盯着林璟。
“谢谢小郎君!谢谢恩人!”患者的女儿激动地朝林璟磕头。
林璟被长青扶起来,坐回轮椅。然后询问了患者的饮食情况,以及日常身体情况。让长青拿出纸笔,给对方开了个药方。
“若是无钱买药,可以到济世堂,报太安神君尊号,会有人给你们配药的。”林璟告诉对方。
父女两感激极了,询问林璟的身份,想要报恩。
“是太安神君派我来救你的,若是感谢,不如拜谢太安神君。”林璟笑着说。
太安神君的尊号,就这样被人记下了。
林璟让长青推着他离开这里。
走到另一条街,二皇子才出声跟林璟说话:“那个人是什么情况?救人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林璟转头看向他,回答道:“那个人突发心疾,需要急救。方才我与长青所为,是一种急救方法,你若是想学,让长青教你。至于救人的感觉,很幸福。医学的出现,就是为了让世人减少受病痛的折磨。”
二皇子面色认真严肃,记住了林璟说的话。
大皇子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有问。
太子觉得今日才是真正的认识林璟。不在乎对方身份,林璟直接救助对方,救了人之后不图回报。这就是刘翊善一直说的侠者!
游逛了两个时辰,三位皇子被送回了宫里。
宦官见到二皇子,心里有气,又不敢对其发火。只能数落道:“殿下顾着出宫玩乐,可有想过德妃的感受?”
二皇子思来想去,决定去见德妃。
德妃心里一直憋着怒火,压根没有睡觉。
见到二皇子,她呵呵一笑,眉眼带着冷意盯着对方。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开口说:“母妃,像我这般年纪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德妃:……
显然没料到二皇子会说这话,她愣了一下。
皱了皱峨眉,德妃语气冷淡地言道:“你问这些做什么?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我在学诗词学女红。”
二皇子问道:“那个时候的你喜欢当时的生活吗?喜欢诗词,喜欢女红吗?”
德妃沉默了。
她开始回忆过去。
年幼时的她并不喜欢女红,但是家里人总逼着她学。身边的人总说,一个好女子应该会女红,有一手好绣工。要不然将来会嫁不到好人家。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想法?
德妃想起来了。那时的她,会思考难道一定要会女红才能嫁到好人家吗?那些不会女红绣工不好的女子,她们该怎么办?嫁不到好人家,她们的人生会过得如何?
想起当时的想法,德妃倏然一笑。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天真。竟然会替别人思考这些事。
见德妃在笑,那种笑容二皇子从未并未见过。他好奇地问:“母妃年幼时可想过将来的生活?比如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后一定要做什么事……”
德妃语气淡淡地说:“你问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现在谈起有何用?”
二皇子追问:“难道母妃忘了过去的自己吗?忘记了过去的想法,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自然记得。这与你有何干?”德妃反问。
“过来之前,我很害怕。并不想面对母妃的怒火。可是有人劝我,好好跟母妃聊聊,相互了解彼此的想法。母子之间,不应该有隔阂。”二皇子说。
德妃目光深深地看着二皇子。
她拿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没有说话。
二皇子低声说:“现在的我还小,经历的事情不多。我并不了解母妃的想法。我想了解母妃。”
“我的想法,就是希望你好好读书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皇子。”德妃告诉他。
二皇子抿了抿嘴,出声说:“母妃小时候也是按照长辈的想法一路成长的吗?现在的生活,你过得开心吗?”
德妃忽然没心情喝茶了,她把茶杯放下,脸色微沉。
她小时候的确是按照长辈的想法,听从安排一路成长。她崇拜冼夫人这样的女性英杰,曾经想学武,却被家里人鄙夷嫌弃,伤害了她追梦的心灵。后来便不再提起此事,所有人都以为她打消了那种想法。可是每当听到有人批评冼夫人时,德妃心里会恼怒。甚至会忍不住开口维护自己的偶像。
被选秀入宫后,德妃一直忐忑不安。这份忐忑,一直到现在,从未放下过。哪怕她已经生下皇子,贵为妃位,心中仍然没有安全感。每当小日子来临时,情绪低落,德妃总会忍不住幻想。若是她年幼时不顾家人反对,坚持学武,肯定不会入宫。哪怕她不能成为像冼夫人一样名垂青史的英杰,至少也能跟凭着武力保护弱小。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事了拂衣去。那样的人生,才有滋有味,鲜活多彩。
哪像现在这样,入这皇宫后,她就如同笼中之鸟。这样的人生,枯燥无味,可怕极了。
察觉到德妃心情不悦,二皇子心里忽然不安,改口说:“若是母妃不喜欢听我说这些,那我不说了……”
德妃冷声言道:“我小时候并不喜欢学女红,从书中了解冼夫人的事迹后,我对她甚是崇拜。曾经想过学武,却遭家人反对。我的人生,一直是听从家人安排。”
她不喜欢,应该说是厌恶极了现在的人生。
德妃又说道:“我虽然是女子,却有英雄梦。渴望像大丈夫一样为国效力,做大事。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读书学习,将来能够为大周收复燕云十六州发挥一份力量。我的英雄梦,自己实现不了。希望你能够帮我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