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璟一脸不安,望着这两位男孩,出声问:“太子殿下不喜欢别人夸赞他是吗?”
两位伴读摇头:“怎么会!”
“那为何在我夸赞他后,他要污蔑我打他?”林璟垂眸,双手握在一起,似乎很忐忑。
韩宰相的孙子,韩小郎君挠了挠头,低声说:“太子平时不是这样的。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啊。太子性子很好的,也许是心情不好才这样。”另一位伴读点头。骑射课太子试了很久都没有踩上马镫成功上马。
太子来到御书房外面,突然恢复冷静。他觉得不应该因为一件小事跑来找皇帝。
毕竟是储君,太子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事找皇帝。殿前都指挥使走过来,询问太子:“太子殿下要见陛下?”
本来太子都打算走了,被殿前都指挥使叫住,那肯定要进去见一下皇帝。要不然回头殿前都指挥使肯定会跟皇帝提起他来过御书房的事情。与其等皇帝派人了解他今日为何过来,不如现在进去告诉皇帝。
太子对殿前都指挥使点头,问道:“父皇有空见本宫吗?”
“太子殿下稍等。”殿前都指挥使走进御书房禀告皇帝。
皇帝正烦着呢。明天就要上早朝了。万字《罪己诏》他还没搞定!绞尽脑汁只写出一千字!明天若是交不出万字《罪己诏》肯定要被群臣逼逼,真是烦人!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闻言,皇帝烦躁地放下笔,对殿前都指挥使说:“让他进来。”
“遵命。”
过了一会儿,太子走进御书房,向皇帝行礼:“父皇。”
皇帝心烦意乱,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个儿子。
太子低声说:“父皇,今日儿臣上完骑射课回东宫的时候,遇到一位古怪的小郎君。他打了儿臣,却不承认……”
皇帝:……
他放下茶杯,沉声说:“有人敢对你动手?你就任由对方打你?”没有还手?
太子很委屈,告诉皇帝:“儿臣怀疑对方脑子有问题。”
皇帝:……
他问道:“是哪家郎君?”
“不知……”太子摇头。
这时候,殿前都指挥使又进来了,告诉皇帝:“陛下,韩相来了。”
皇帝:……
这老家伙肯定是来催他要万字《罪己诏》的!
皇帝脸色不太好,回应殿前都指挥使:“告诉韩相,朕在处理太子的事情,暂时不见他。”
然后,皇帝对太子说:“去把那个欺负你的小郎君带过来。朕要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点头,转身走出御书房。
韩宰相正站在外面,太子的两位内侍也在。他们见到太子从御书房出来,慌张的上前询问:“太子殿下,陛下怎么说?”
“父皇让你们去把那个坐轮椅的小郎君带过来,他要亲自问话。”
太子跟内侍说完,转头走到韩宰相的面前,乖巧的跟对方打招呼:“韩相好。”
韩宰相向太子行礼,询问道:“太子殿下与陛下聊完了?”
太子摇着头回应对方:“本宫今日在宫里遇到一个古怪的小郎君,将对方所做之事告诉了父皇。父皇打算亲自问话。”
韩宰相:……
放着国家大事不处理,却要管这些小事。真是不分轻重!韩宰相觉得很有必要给皇帝上一堂思想教育课。
看到太子回御书房,韩宰相跟着走进去。
殿前都指挥使拦住韩宰相说:“陛下在处理太子殿下的事情,暂时不见韩相。”
韩宰相正气凛然地说:“本相有要事见陛下,耽误了大事,影响江山社稷,你便是千古罪人!”
殿前都指挥使:……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谁遭得住!
于是韩宰相抬头挺胸,如同一只大白鹅,高傲的跟着太子走进了御书房里。殿前都指挥使没敢继续拦着。
皇帝见到他,眉头一跳。心里暗骂殿前都指挥使没用,连人都拦不住。然后扬起假笑,欢迎韩宰相。
“韩相来了,朕在处理太子的事情。”
韩宰相行礼之后,开口问:“已过五日,明日要上早朝了。想必陛下已经写好了万字《罪己诏》能否先让臣过目?若是有不足之处,臣也好提醒陛下改之。”
皇帝:……
就知道这老家伙是来问他要万字《罪己诏》的!
他淡定地说:“国事繁重,朕已写千字内容。”
韩宰相心里呵呵,暗道一声懒鬼。一本正经地言道:“五日过去,陛下只写了千字内容。每日写二百余字,莫非要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写完万字《罪己诏》”
说话的时候,韩宰相老眼犀利地盯着皇帝。对方敢点头,他就开喷。
皇帝心里苦啊。面上却还要保持微笑,温和地回应韩宰相:“倒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只要韩相愿意为朕分忧政务,有充裕的时间,朕便能快速写完万字《罪己诏》”
韩宰相脸上的褶子皱起来,要笑不笑的模样让人发怵。
皇帝一看不妙,这老家伙要开喷了!
韩宰相这一开喷,没个把时辰是停不下来的。
皇帝一副放弃治疗的模样,无声叹气。
太子乖巧地站在一旁,视线徘徊在韩宰相与皇帝之间。特别能理解皇帝此时的心情。可怜,无助,只能默默承受。
当着儿子的面,被老臣教训,皇帝觉得很没面子。可他不能反驳,只要出声怼韩宰相,迎接他的将是一群文官联合起来喷他。到时候更没面子!
当一个好皇帝,真是太难了。必须要忍常人之不能忍。
韩宰相巴拉巴拉数落了两刻钟后,殿前都指挥使进来了。
“陛下,两位太子伴读与林家小郎君来了。”
皇帝如获重释,抬起手说:“让他们进来!”
韩宰相被人打断,面色不满。
太子内侍与两位伴读走进来,向皇帝行礼。
殿前都指挥使帮着长青扛起轮椅,将林璟弄进御书房。
饶是见惯了美人,皇帝还是被林璟的容貌惊艳到了。开口问:“你是哪家郎君?”
韩宰相也在打量林璟。
林璟目光灼灼地盯着皇帝。那欣喜的神情,仿佛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亲人!
长青将林璟推进来后,朝皇帝行大礼。压根没注意到林璟的异样。
林璟张了张嘴,指着皇帝叫道:“太安神君!”
长青被林璟的举动吓到了,脸色发白,惶恐地望向皇帝,急忙求饶:“陛下恕罪!我家郎君三岁时病重,当时险些断气,醒来后常常把‘太安神君’挂在嘴边。无意冲撞陛下!”
皇帝听了长青的话,好奇问林璟:“你为何叫朕‘太安神君’?”
韩宰相静静看着。
太子出声对皇帝说:“父皇,儿臣就说他脑子有问题。”
皇帝斜了他一眼:“你先别说话。”
太子闭嘴。
长青忐忑极了,害怕皇帝责罚林璟。干脆顺着太子的话承认:“禀陛下,我家郎君自从三岁那年病重过后,就脑子不太清醒。时常说有神仙入他梦里……”
皇帝饶有兴趣,问林璟:“太安神君是谁?”
林璟激动地说:“太安神君,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三岁时病重,有鬼怪索命,是你保护了我。保佑我活到现在。”
完了完了……
长青没想到林璟会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真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奈何吓得四肢发软,根本抬不起手。
韩宰相目光深邃地盯着林璟,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问:“你所说的太安神君是神仙?为何不曾听闻?”
林璟似乎被韩宰相吓到了,缩了缩脑袋,垂下头。
皇帝对韩宰相不满,对他说:“韩相吓到这孩子了。”
韩宰相:……
皇帝走到林璟的面前,露出慈祥温柔的笑容,放轻声音问他:“你曾经见过朕?”
林璟对皇帝笑起来,高兴地说:“见过数次!你时常入我梦中,教了我许多事。”
听了林璟的话,皇帝心情大好,已经相信自己不是人的事实。他去年请了一群方士与道士入宫,寻求长生不老与修仙方法。没想到自己本身就是神仙!那还修个屁仙!
皇帝笑眯眯地问林璟:“所以朕就是你说的太安神君?”
林璟快速点头,兴奋地说:“对!你是太安神君,是天上众仙之首!法力无边!”
皇帝心里更飘了,眼中溢出笑意。
韩宰相听得眼皮抽搐,忍不住出声打断他们:“陛下,臣看这孩子的确与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不如让医官过来看看?”
脑子不正常就脑子不正常嘛,韩宰相何必说得这么委婉。太子心里暗道。
皇帝觉得韩宰相说话扫兴,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韩相觉得这孩子在说笑?”
在皇帝看来,韩宰相不相信林璟的话,就是不相信他是神仙的事实!
太子也觉得应该让医官过来给林璟看病,这孩子真是病得不轻,太可怜了。看在对方这么可怜的份上,太子决定不再计较林璟对他动手的事情。他开口说道:“父皇,让医官过来给他看看吧!应该还有得治。”
林璟一脸怯怯,不安地看着皇帝。
皇帝温和的对林璟说:“莫怕,朕让医官过来给你看看腿。”
林璟乖巧地点头:“太安神君对我最好了。”
皇帝觉得这孩子真是可爱乖巧,伸出手,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林璟的头。马上让翰林医官院的人过来。
第5章 老臣不答应
“原来你是林郎中的儿子。”
在等医官的时候,皇帝没闲着,他不想听韩宰相逼逼,便一直跟林璟说话。
林璟颔首:“是也。前几日随家母来到京城。以前在阳州生活。自从我得太安神君保佑后,这几年为太安神君盖了三座庙。也不知我离开阳州后,香火如何……”
说着,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忧愁。
皇帝一听,心里那个美啊!竟然有人为他盖庙!
韩宰相见皇帝跟个傻子一样,听信了林璟的话,他眉头紧蹙,心里为大周的将来担忧。这工部的水部郎中林淼是怎么回事,竟然教孩子胡说八道,跟皇帝说这些话有什么目的?
皇帝见不得林璟蹙眉担忧,提起别的事转移。
“你与太子是怎么回事?”
哪知林璟眉头蹙得更紧,一脸疑惑地看了眼太子,低声说:“我也不知太子殿下为何要污蔑我,非要说我动手打他。”
太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我不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小可怜计较。
皇帝扫了眼太子,没有问他,而是问他的内侍与伴读:“怎么回事?”
两名宦官身子发抖,僵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
皇帝不悦,点名让韩小郎君说话:“韩小郎君说说。”
韩宰相这才想起自己的孙子也在御书房。没办法,林璟一进来就成为了焦点。其他人就被无视了。
韩小郎君有些紧张,低声说:“禀陛下,我没有看到林郎君对太子动手。只听到林郎君夸赞太子。然后太子非说林郎君对他动手。”
站在他旁边的伴读跟着点头,出声说:“正是如此。”
听两位伴读这么说,太子心里非常不高兴,抬高说话的音量反驳道:“父皇,林郎君真的对我动手了!但念在其脑子有问题的份上,我不会计较此事!”
林璟抿着嘴唇,垂下了头,双手握在一起。
韩宰相忍不住抬起手捋胡子,一脸思量。明明几个孩子已经出声解释,可是为什么让人不明白呢?
皇帝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以为是孩子解释不清楚,干脆问太子的内侍:“是否如此?”
两位宦官连忙点头,小声说:“的确如此……”
太子不高兴的瞪着他们。
皇帝似乎捋清楚了,转头问太子:“你为何要污蔑林郎君?”
太子委屈的辩解:“我没有污蔑他!他真的动手打我了!是他们没看到!”
皇帝不信,追问道:“林郎君为何要打你?”
“因为他脑子有问题!”除此之外,太子想不到别的原因。
皇帝:……
他沉声训斥:“医官还没诊断,你胡说什么!”
若是林璟脑子有问题,那刚才说的便是疯言胡话,意味着皇帝不是神仙!而是凡人!那皇帝还得接着求长生不老跟修仙的方法!
皇帝无法接受!他必须要坐实林璟说的话是真的!并且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神仙这件事!大周有位神仙皇帝,百姓会更爱戴他!没准各地百姓还会给他盖庙,受万世供奉!这件事若是记入史册,他将成为最传奇的皇帝!
随即,皇帝又想到,如果坐实了这件事。那他还写个屁万字《罪己诏》
韩宰相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看到那双眼睛冒着精光,亢奋之情藏也藏不住。他咳了咳,开口言道:“陛下,这万字《罪己诏》何时能写完?”
皇帝心道:写个屁!
这时候,殿前都指挥使进来了,告诉皇帝:“陛下,几位医官来了。”
“让他们进来!”皇帝无视了太子,现在心思全在林璟身上。
李医官等人听说皇帝召见,以为皇帝身子不舒服,连忙带着医药箱赶来御书房。
喘着气走进来,他们向皇帝行礼。
“陛下。”
“几位卿家给这位小郎君看看。”皇帝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