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必须要知道,这些姑娘们被送到雷霆钧的府上,全因为你!”
南风靖突然加重的语气让元小延浑身一颤,紧接下来的一句句话语,更像尖锐的锥子,一下又一下直戳元小延的神经。
“你自己细想,若那天晚上,我没有插手去救你,没有提前告知你会出事,你必定会被拐送到雷府去。那时你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只能像一个活贡品一样,乖乖地成为雷霆钧的盘中餐,口中肉,可阴差阳错,我把你救下来了......”
南风靖直视元小延的眼睛,“你是被救了,你是安全了,但今夜被绑送的姑娘们呢?谁去救她们?没有人!她们根本就是你的替死鬼!童秀楼为了平息雷霆钧的怒火,把她们送到雷府去,是她们替你受了这些罪,替你成为雷霆钧的盘中餐,口中肉!”
元小延越听越是自责难当,愧得低下了头,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房内一阵静默。
无话的二人,让气氛变得异常压抑。
最终是南风靖的语气放软了下来,他叹了叹气,说道:“我承认,我说的这些话,其实是想让你心软,让你觉得心中有亏欠,好让你答应我的提议,去营救这些姑娘。”
“可你毕竟不是我的手下,甚至都不是我府上的人,我自知不能强逼你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是想让你明白,你不是为了我去做这件事,你是为了那些受苦的姑娘们,为了更多像你,像她们的人……而去做这件事。”
元小延不敢抬头,用力地绞着手指。
劝到这一步,南风靖亦不好再说下去,安静地等待了好一会后,元小延还不表态,心中便知晓该要放弃。
南风靖失望地站起身,慢慢说道,“既然你不答应,只能是作罢了。”
元小延怔忡。
南风靖往房门走去,快到房门时,忽地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朝元小延说道,“既然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今天晚上,我派人送你回去。”
若是不久前,元小延巴不得快些走,但南风靖刚刚说了,是今天晚上,派人送他走。那是不是代表,南风靖对童秀楼的姑娘们不理不顾了?
一想到这里,元小延忙问道:“那她们...怎么办?不...救了吗?”
“谁?那些姑娘吗?”
南风靖嘴角一抹苦笑,反问,“真的出手救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助推了另一些人进火坑。一如当日我救下了你,童秀楼依旧能寻到新的人送给雷霆钧。如果今晚,我继续如此,救下了那些人,那不就等于是把下一批人推进火坑吗?”
元小延脸色煞白。
“一天不把雷霆钧的老窝掀出来,这事就不会完结。”南风靖紧盯着元小延,“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元小延的脑子嗡嗡作响。
他明白的。
而且,他明白的,不单单是这些。
童秀楼是什么楼子,他心里很清楚。市井坊间传出的说法,绝对不是谣言这般简单,尤其是自己真真切切地经历过这么一次被拐绑后,就更加能确定,童秀楼中的‘人’,到底是从何而来。
被拐来的。
被劫来的。
被卖来的。
这些,都有可能。
如果南风靖说的话全是真的,那是不是代表,这些姑娘,将会经历与他一样的恐惧或是毒打。
元小延胸口一阵紧窒,心就像被狠狠地紧揪了一下。
颤颤巍巍地迎上南风靖的目光,元小延缓缓开口,“如果去救她们,你...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肯答应?”
南风靖有些难以置信,脸显露惊喜,收住了将要迈出房去的脚步。
元小延艰难地点了点头,“但...但我不想死。”
南风靖喜出望外,大步子走来,一把拉过元小延,按着他坐了下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差着拍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元小延的心,依旧是沉甸甸的。
南风靖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激动兴奋,“既然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子时,我会把你安插到童秀楼进雷府的马车上。你要记住,马车只会在路上停留一阵子,时间很短,你必须趁着这段空隙,跟马车上的其中一位姑娘交换。”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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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记住,马车只会在路上停留一阵子,时间很短,你必须趁着这段空隙,跟马车上的其中一位姑娘交换。”
元小延听得茫然,南风靖放慢了说话的速度,耐心道:“这个过程我会派人协助你,你只需要乔装好,偷溜进马车装作晕过去,不被发现就行了。等你进到雷府,就想办法记住到地下室的路,并做下标记......”
“标记?是什么...标记,该怎么做?”元小延越听,心越颤,结结巴巴地打断南风靖的话。
南风靖解释,“到时我会给你一些药粉,你进入雷府后,看着情况沿路洒一些,这些药粉很细,也没有味道,如果只是洒少许,凭着肉眼是察觉不出来的,但亦天能通过这些药粉探查到路,比当初给你吃的药丸更有效用。”
亦天,喔,南二爷的狗。
看着南风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计划,很显然自己又被套路了,元小延脸呈灰白,看来今晚,注定就是个不平夜。
“好了,一切就等今天晚上,但为防止你临时变卦,你先换上女裳。”
南风靖自然注意到元小延的神色,可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在大箱子里翻找了一套姑娘衣裳出来,一把塞到元小延的怀里,“快换上。”
元小延拧眉,看了一眼怀里的衣裳。他堂堂男儿,离七尺高还欠半尺的男子汉,居然要穿女裳。
元小延苦着脸,不情不愿地挪了两步,可看到南风靖半丁点离开房间的意思都没有,疑惑,“南少爷,你...怎还不走?是要看...我换衣裳吗?”
“同是男子,这有何顾忌的?”南风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贼兮兮冲着元小延地坏笑,反问,“不然,你是想让娟子进来看着你换?”
元小延脸发热,轻咳了一声,这就大可不必了,便揣着衣服转过身,背对着南风靖。
这个房间小,放下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小柜子,已经没有别的空间了,他要换衣裳,还真只能走到床前,直接脱衣服换上。
既然南大少爷不介意,那他一个市井平民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坦荡得很。
于是元小延坦荡地脱掉上衣,坦荡地捣鼓起那套粉紫色的女裳。
衣裳的领口上有扣紧了的绳结,元小延光着身子,想要解开衣裳上的绳扣,可怎也解不开,绳扣居然打死结了。
南风靖本在喝茶,听见元小延簌簌作响的动静,不经意地转身望过去,不料一下子撞入眼帘的,竟是元小延那光滑白皙,单薄如纸的细小肩背,脑子猛地轰的一下,没差着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你做什么!?”
南风靖被呛到,咳了两声后冲着元小延吼道。
元小延大吓了一惊,被吼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懵然地转过身,看着脸红耳赤的南风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位大少爷无故发脾气,战战兢兢地出声,“不是你...让我换衣吗.....”
“我能不知道你换衣裳吗?”元小延话未说完,南风靖又扯着嗓子大声吼,“那你现在不赶紧穿好衣裳,光着身子是要做什么?”
“这...还不是因为,衣裳难...穿嘛。”
元小延无奈,明明是这位爷自己说的不介怀,真在他面前换了,又吧啦吧啦的骂,烦人!
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裳,但因为这套女裳的绳结实在系得太紧了,元小延的头卡在领口处,就是穿不进去。
元小延使劲揪了几下,还是不行,也不好使尽力气去扯,免得把衣裳撕破,刚打算放弃,把衣裳脱下来时,南风靖骂骂咧咧走过来了。
“你瞧你,说话结巴,脑子不好,现在连穿个衣裳都不会,你到底会做些什么?能活到现在,你靠的是什么?运气吗?还是祖上积德?”
南风靖一边念叨,一边帮元小延解开绳结,怎料这绳结是个死结,弄了好一阵子都解不开,索性抄起元小延用来补手帕的剪刀,咔嚓一声,直接把绳结扣剪开了。
衣裳的领口刹时变松,衣裳领子顺着元小延的头滑了下去,露出元小延的半张脸。
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猝不及防地,闯入南风靖的眼帘。
那如扇子一般的长浓睫毛,也随着这一瞬的流淌,仆仆地动了一下。
四目相对,南风靖霎时怔愣,眼前仿佛看到了翩翩飞舞,迷惑人心的黑蝶。
元小延却没有注意到已然定神的南风靖,他动作不停,顺势把衣裳领口扯下来,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束好腰带,系好胸扣。
留意到被南风靖剪掉的绳结,不多细想,快速地拿过南风靖手上的剪刀,在衣裳上开了一个极小的洞口,把断了的绳结穿过洞口,做了一个简易的临时绳结,利用拉力,重新系好领口的扣。
动作爽快利落,只是元小延没有发现,自己伸手去拿南风靖的剪刀,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时,南风靖那一张微微动摇的脸。
衣裳穿好了,元小延掸了几下裙摆和衣袖子,确定穿戴整齐后,才抬起头,对南风靖说道:“怎样?合......”
合身的‘身’字还没说出口,南风靖忽然执起刚好元小延缝补的手帕,手一扬起,直接把手帕盖在元小延的脸上。
就像在新娘子头上盖上红头锦巾。
“把脸盖上。”
视线骤然被挡,元小延有些懵茫,他以为南风靖是在开玩笑,拿开手帕,可看到眼前故意板着一张脸的南风靖时,有些不明所以了。
无缘无故地,这世子大人又发脾气了,也不知道是惹到他什么,那张脸臭得跟千年粪坑一样,元小延只觉情绪被感染,心头不免郁闷。
“南少爷,你是...怎么了?”
元小延把手帕放好,这是朱小骄的手帕,娟子等下要还出去的。
而南风靖听得元小延这般问,坐下来,“怪不得童秀楼使尽法子也要抓住你,仅是穿了女裳,已混淆雌雄,只怕等下抹了妆,就能把寻常女子比了下去。”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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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子比下去?元小延睨了南风靖一眼,心里暗哼,真不知道这人阴阳怪气说这些话图的啥子,他铮铮男儿,此举男扮女装已是极大牺牲,居然说什么混淆雌雄,把寻常女子比下去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他以后怎样娶媳妇?
他老元家的香火如何得以延续?
这时南风靖让娟子进来帮忙梳头上妆,元小延便安静坐到圆凳上。
净面,描眉,涂红,抹胭脂,梳发,娟子驾轻就熟,越做是越起劲,到了后头,还兴冲冲到外头摘了朵小花,别在元小延梳好的发髻上。
顿时把元小延从抠脚男儿的面貌转变为灵动的小家好碧玉形象。
梳好头,上好妆,娟子捧着元小延的脸,左右端详,口中还一直夸个不停,羞得元小延是满脸通红,娇羞不已。
屋子里没有铜镜,元小延也不知道是真的好看还是娟子客气胡说,但被姑娘家这般夸赞,心里美滋滋得很,偷偷看了娟子一眼,不禁暗想,家里那两头当聘礼的猪,是不是有机会送出去了。
“主子爷,你看你看。”
娟子没有注意到元小延忽然自信起来的内心想法,只顾兴奋地示意南风靖去看元小延的脸,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激动与显摆意味。
谁知道南风靖不为所动,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一张脸,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丝毫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看了元小延一眼后,南风靖流露出的,是不以为然的神情。
娟子一看自家主子爷这般脸色,顿时不敢大声胡嚷呼了。
而元小延,见到南风靖这般态度对待娟子时,心里不由郁闷起来,他这头才幻想着该如何劝说娟子,让她嫁给自己,那头南风靖竟已板着脸,对着娟子耍起性子来了,元小延见不得南风靖为难自己未来的媳妇,不禁沉下脸了。
可虽然自己不是他的手下,不用看他的脸色行事,但毕竟世子就是世子,官家公子的身份杠在那里,任元小延再想替娟子出口气,无奈实在是没有法子,左思右想,最后只好站起身来,指了指自己的脚,对着南风靖说道,“鞋。”
“什么鞋?”南风靖不由顺着元小延的手指,往他的脚看了看,有些不解反问。
“鞋子,要找姑娘...穿的鞋子,女裳...配男鞋,必定...会穿帮,你......”
南风靖一听元小延说话,禁不住又要皱眉,挠了挠耳朵,忙伸手制止元小延继续说下去,抢话道,“懂了懂了,姑娘的鞋子是吧,我知道了,出发前给你准备好,不要再说话了,听得人耳朵发痒。”
元小延在心里哼了一声。
痒死你。
娟子离开房间后,南风靖又交代了元小延计划的一些事,话到一半,房间门忽然被推开了。
“小延,来吃茶点,待会儿再吃晚.....”
大吉捧着一个托盘,边说边用身子撞开房门,那晚饭的‘饭’字刚正要说出口时,怎料这一抬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爷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子的正中央,吓得直接抖了一抖,没差着给他的爷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