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你为什么做官呢?”马文齐看着他:“好像大家都想要做官。”
“我是马家嫡长子,我若是不去做官,祖宗的基业就在我手里断了。”马文轩思索了一下,又道:“再者说了,我有报效国家的才能,去种田岂不是浪费了?”
马文齐没说话,马文轩走到他身边:“你也无需想这么多东西,我跟你阿嫂能养你。”
马文齐摇了摇头:“兄长,没有人能养我一辈子。”
马文轩不知道怎么回他,连忙转了话题:“赵家六郎寻的小狐狸确实可爱。”他说着正想摸一摸它,谁知那一向乖巧的小家伙呲着牙,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马文齐点了点它的脑袋:“狐狸,干嘛?凶什么凶?”
马文轩往一旁瞥了一眼,笑了笑:“六郎花了不少心思啊。你别忘了我先前同你说的就是了,我先回了,你阿嫂身子不方便,我得过去照应着。”
马文齐抱着狐狸就要起身,马文轩摁住他的肩膀:“不必了,外头正下着雪,冷的要命,你就老实呆着吧。”
马文轩拢了拢衣裳,钻进了风雪中消失不见了。
“出来吧,我兄长走了。”
赵昃延有些狼狈的从衣橱里钻出来:“头一次钻衣橱里,不会往后我都得适应了吧?”
马文齐淡淡的看着他:“往后,你别来了。”赵昃延眉头一皱:“怎么又提这个?说话不算数了?耍赖是跟谁学的?”
“诚然,你文采斐然,可也需得用功……”马文齐绞尽脑汁找了借口,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这让他怎么编?
“你答应了你兄长什么?”赵昃延抱着胳膊,靠在一边看着他。
马文齐心里咯噔一下,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是极为慌乱,赵家兄长怎么猴精猴精的?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跟我有关系?”赵昃延像是随口一提,马文齐急忙否认:“不是!”赵昃延反而更确定了。
“我……我阿嫂有孕在身,兄长说……说小翠女红尤好,让小翠做了娃娃用的东西备着……”
赵昃延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这样啊……”
马文齐点了点头,推了他一下:“这外头还下着雪,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下大了,愈发难行。”
赵昃延一屁股坐下:“我不回去。这会儿正下着雪,你还赶我回去?不妨明儿雪停了我再回去。”
马文齐裹着被子:“我给你备伞,左右不会淋湿衣裳。”
赵昃延叹了口气:“我不想回去,这小家伙万一再叫个不停,我得替你看着。”
马文齐沉下脸,把狐狸塞给他:“既然如此,这狐狸你也带去吧!”
赵昃延看他如此心知这一夜怕是留不下来,得回家去了,连忙赔笑道:“这狐狸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我怎么能拿回去?你莫要恼怒,我这就回了。”
马文齐抱着狐狸,躺在被窝里:“今儿个雪下的不小,明天雪路难行,你就不必来了。”
赵昃延脚步一顿,没说话,出去了。
早晨马文齐是被热醒的,他踢开被子,那只毛绒绒的小狐狸贴着他睡,就算是如此,也不至于这么热。
马文齐坐起身,看到屋里炉子烧的正旺,起身唤道:“小翠阿姊?小翠阿姊?”
小翠从外面打帘进来:“郎君醒了?昨儿个下了好大的雪,把树枝子都压断了,外头正拾掇东西,忙着扫雪呢!”
“怎么这么热?不是还没到发炭的时候吗?炉子怎地生的这样旺?”
“今儿个一大早,赵家六郎就送了几箩筐银骨炭过来,说是您身子骨儿弱,最近天愈发寒冷,怕您再染了风寒。”
马文齐没说话,默默拉好被子,许久才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您不用为难,他这段时间准备春闱,就不来了,您若是想找他耍,便去府里寻他。”
马文齐点了点头,翻了个身道:“你让他们扫雪小声点,我再躺一会儿。”
小翠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临近晌午,外头来人说是七女郎前几日回来,昨儿个到了城外,恰巧夜里碰上大雪,使唤了人过来,让府里遣人去接应一下。
马文齐裹了衣裳就要出去,小翠拉住他:“您做什么去?”
“去接箬天阿姊。”马文齐指了指被窝里的小狐狸:“你给我看着它,别让它跑了。”
“自会有人去的,您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外头冷得很,待会儿,七女郎回来了,您往前面去便成了。”
马文齐执拗的打了帘子,一阵冷气扑面而来,马文齐忙放下帘子:“这么冷?”
小翠又往橱子里翻了翻,找了一件厚实的斗篷给他系上:“外头正冷,您若是想出去耍,便穿的厚实些,待会儿我拿了手暖炉过来,您拿着也暖和点。”
马文齐打了帘子出去了,外头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雪,马文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
“大清早就扫出来小道了,您非得往雪上踩什么?待会儿鞋袜湿了,免不得难受。”
“我就踩两下。”马文齐拢了拢衣裳:“咱们去庄子里玩儿吧。我听说庄子里好些新鲜玩意儿,这会儿能逮野物。”
“算了吧,这会儿外头的路还没清好,雪路难行,咱们去外头庄子里,估计得花一天的时间。”
马文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回了屋子,把狐狸抱出来放在地上,自己退后几步,小狐狸甩了甩身子,冲进他的怀里。
一来一回,马文齐玩儿的不亦乐乎,狐狸狐狸的叫着。
“人家狐狸就没个名儿了?郎君还需得想个名儿。”
马文齐摸着它的头:“你看它长得像个球似的,就叫小白吧。”
小翠笑出声来:“您叫着顺嘴就行。”
俩人一只狐狸耍了一会,外头有人通传,说是六女郎回来了,马文齐抱着狐狸就往外头冲。小翠在后头跟着,嘟囔道:“郎君,注意些,路滑。”
马文齐气喘吁吁的跑到前厅,马箬天正坐着跟马家姆妈说话,马文齐靠过去:“阿姊。”
马箬天扬起一个笑脸:“阿齐,怎地这么快就过来了?一路跑过来的?”
马文齐看她梳起了妇人发髻,脸色也圆润了些,心里松了口气,又见她脸上不大高兴,环视一周也没看到高景才,马文齐眉头一皱:“阿姊,你怎么是自己回来的?姓高的,欺负你了?”
马箬天摇了摇头:“京城祖父祖母给我撑腰,他敢?”
马文齐坐到她旁边,献宝似的把狐狸塞到她怀里:“阿姊,我新得的,乖巧听话又暖和。”
马箬天也是爱不释手,随口一问:“赵家六郎给你的?”
马家姆妈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训他道:“这玩意儿要它做甚?早早还回去。”
马文齐摇摇头,撒娇道:“嗯~姆妈,它特别乖,我想养着。”
“姆妈,您就让阿齐养着吧,我瞧着有趣得很。”
马家姆妈没说话,马文齐赶紧绕到马家姆妈身旁,抱住她的胳膊:“谢谢姆妈。”
几个人刚聊天聊了一会儿,家丁急匆匆的过来:“夫人,高侍中在外头候着呢。”
马箬天一听站起身要从后面溜了,马家姆妈拉住她:“你慌什么?吵架了?”马箬天一屁股坐下:“我哪儿敢跟人家吵架,吃的住的用的穿的都是人家的东西。”
第40章
“净是胡说,因着什么吵架?”马家姆妈拉着她的手:“跟姆妈说说,姆妈给你出气。”
“我俩刚成亲没多少时日,谁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定了亲了未过门的媳妇,如今正住在家里头,他竟也不管。”
“姆妈,早知道他先前定了亲,说什么我也是不会嫁过去的。”
马家姆妈眉头一皱:“先前没听说过他还定了亲啊。”
“夫人,外头打起来了,四郎君同七姑爷打起来了。”
马箬天站起身:“还不拉开!”
马家姆妈拉住她:“由他们去吧,马文举素日里不干人事,如今也算是做了件正确的事出来。”
“四兄长素日里手上就不留情面,高景才更是个横的,这俩人打起来还得了,姆妈,您真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马箬天慌慌张张的冲出去,俩人正打的热火朝天,马箬天站在门口,看着高景才被压在地上,她看着马文举一拳打在他身上,也没叫停。高景才见她出来了,大叫道:“夫人救我。”
马箬天冷眼看着他:“你来做什么?”马文举见她出来了,也住了手:“箬天妹妹,你受了什么委屈,同兄长说,兄长给你出气。”
“四兄长,你先回自己院子里去吧,我同他说几句。”
马文举站起身,在一旁不肯走:“我不回去,若是他敢同你动手,我非得打死他。”
“四兄长,你就先回去吧,这么些家丁呢,还揍不过他一个?”马箬天拉了拉他的袖子:“待会儿,我跟他说清楚了,我便过去把前因后果都同你和阿姨说个明白。”
马文举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马箬天瞥了高景才一眼:“也不嫌丢人,跟我进去吧。”
高景才一脸委屈,灰头土脸的就进了屋子。
高景才还没等着行礼,马家姆妈放下茶杯道:“我听说你有个未过门的媳妇?怎么?难不成你也想学着郭家郎君一般,抬个平妻过门?”
“叶儿是我姨母的女儿,我姨母去的早,姨丈又娶了个小君,说是叶儿到了婚嫁的年纪,把她许给了一个老头子,叶儿实在是过活不下去了,这才进了京城寻我。”
“哦。你没同天儿言明这件事?那叫什么叶儿的,怎么就自称了你的未过门的媳妇了?”
“我从不知叶儿有这个心思……”高景才惭愧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是晚辈的错,我已经把叶儿送到外头庄子里去了,给她阿耶递了信,让人盯着给她寻个好人家。”
马家姆妈叹了口气:“小两口哪儿有不吵架的,你们说开便罢了。景才,你家里也没甚么人了,过年冷冷清清的,今儿个也到了会稽,索性别回去了,留在家里过年罢了。”
高景才咧着嘴笑了笑:“晚辈正有此意。”
马文齐看着高景才一身泥水,依旧笑得合不拢嘴,看着马箬天一脸不高兴,却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泥,心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马家姆妈留着马箬天说话,高景才同马文齐一同出去,马文齐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开口问道:“你同我四兄长说什么了?”
高景才咧着嘴笑了笑:“你竟看出来了。”马文齐翻了个白眼:“马文举虽然冲动暴躁,也不至于在前厅撒野,定是你同他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揍你?”
“小舅子啊,你还是太小,回去多读些兵书比你看十本诗集都好的多。”高景才大步朝着马箬天的院子去了,马文齐同他不一道儿,转身走了。
一连十几天,马文齐都没见到赵昃延,虽说马箬天同高景才在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多,可马文齐一出门在家里溜达,便能看到这俩人嬉笑怒骂追逐打闹的样子。
马文轩同涂怜欣也是恩爱有加,涂怜欣身子越发重了,马文轩也越发殷勤了。连带着马文举都带着自家媳妇出去逛街,买一些胭脂水粉,马文齐越发觉得一个人确实孤单。
眼看就要过年了,外头也有小孩儿放炮仗的声音,马文齐不愿出去,家里也没备着炮仗,他索性窝在家里,就算是睡觉,也能睡到日上三竿。
二十六宥夜里,许是白日睡得多了,身边的狐狸也不大安生,马文齐左右睡不着,只得抱着狐狸眯着眼睛发呆。
不知是什么响了,吱呀一声,马文齐竖着耳朵听了听,好像是窗子。马文齐捏紧被子,依旧装睡,他约莫着晓得是哪一个了。
那人走到床边,好似顿了一下,没了动静,许久他叹了一口气,柔声唤道:“文齐,怎么还没睡?睡不着?”
马文齐闭着眼睛回他道:“睡着了。”
赵昃延拍了拍斗篷,放到一旁,又脱了外袍,推了推马文齐:“叫我进去,冷。”
马文齐不大情愿的往里挪了挪:“你来做什么?”马文齐这话一开口,愣了一下,这话似曾相识。前些日子,好像箬天阿姊同高景才也是这么说的。马文齐羞红了脸,恼羞成怒的剜了他一眼:“不是春闱没放榜之前,不许你来吗?”
“我日日都来,只不过你不晓得罢了。”赵昃延挤进去:“冻死了,给我捂捂手。”
马文齐拉住他的手,果然冰凉。马文齐疑惑的搓了搓他的手:“怎么这样凉?”
“我在外头站了许久,想着你得睡熟了,这才敢过来,早知道你没睡,我就早点进来了,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马文齐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就只存了这个心思?”
赵昃延抱住他:“没法子,咱们小郎君使了性子,闹了别扭,耍了脾气,我若是不迁就着,怕是得气得跳脚。”
马文齐推了推他,怒目而视:“那你还过来!”
“我想你想得紧,夜里习惯了身边有你,没有你在我身边待着,我睡不安稳。”
马文齐心里一暖,面上依旧不买账:“少说这些话糊弄我。”
“文齐,我这辈子怕是娶不到小君了,不如咱们两个过一辈子罢了。”赵昃延声音缱绻温柔,马文齐有一瞬间被他的语气迷惑到了,心里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