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昃延往他身上泼了泼水,发现水都有些温了。赵昃延暗骂一声,这个郑池曜到底给他下了多少脏东西?
“赵六郎君,水抬来了,放门口还是抬进去?”
赵昃延松开他,打开门,把水桶拎进去。
“文齐,我给你加点水。”马文齐意识模糊,胡乱扭了扭身子,赵昃延没办法,只得把他拉起来,一桶水倒了进去。
马文齐扑腾了两下,赵昃延急忙拉住他的腕子,马文齐有些迷离的看着他,哭道:“疼……”赵昃延舀了一瓢水,慢慢淋在他身上:“文齐,撑过这会儿就好了。”
马文齐哭的嗓子都有点哑了,赵昃延亲了亲他的眼角:“大夫马上就过来了,你……”马文齐不安的扭动着身体,嘴里断断续续的吐出不完整的音节,赵昃延也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赵昃延死死地摁住他的腕子,一瓢一瓢水的往他身上淋,自己倒是出了一身汗。
马文齐浑身无力,晕了过去,赵昃延把他从浴桶里捞出来,拿了绢巾给他裹住身子,擦干以后,翻了翻他的衣柜,给他套了宽松干净的衣裳。
赵昃延轻轻给他擦拭着头发,轻叹一声:“你先前说,你不想跟我一块,又不想我娶妻,如今又变化莫测,一会说欢喜我,一会又说不合适,一会又说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赵昃延深深的望着他恬静的眼眉,许久,轻笑道:“小傻子也不傻嘛!”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来,关了门,规规矩矩的给赵昃延作了个揖,还没开口,赵昃延挥了挥手:“你赶紧过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江远诚走过去,给把了把脉,皱了皱眉头:“情况可不大好,小郎君幼时有顽疾,如今气血两虚,需得好生疗养。”
“他误食了春……现在情况如何?可有法子?”
“药的剂量不算多,却也是下了足量的药,小郎君身子骨太弱了,我开个方子疗养疗养。还有,小郎君隐隐又有风寒的前兆,我再开个方子,若是得了风寒,先抓治风寒的药。”
赵昃延点了点头,江远诚把玉佩递过去:“您还需好生保管。”赵昃延接过玉佩,随意挂在腰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江远诚欲言又止,看了两人一眼,很是无奈的出去了。
本来马夫人是要陪着马文齐的,刚要进门,前厅过来传话,说是六殿下有事找,马夫人带了人急匆匆的过去了,独怜斋瞬间安静了下来。
果然,不到两刻钟,马文齐突然烧起来了,赵昃延给他冰了帕子放在额头,还是无济于事,橘环去煮药,也还没回来,赵昃延只能搂住他,不让他乱动。
橘环把乌漆麻黑的药汁端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家六郎一条腿搭在床沿上支撑着自家郎君,一条腿悠闲的搭拉在下面,手还搂着自家郎君,郎君半个身子都靠在赵家六郎怀里。
橘环心里颇为诧异,但又不好说些什么,这个赵家六郎帮了郎君,她这时候说些什么,的确是不大体面。
橘环把药汁端过去:“药!”
赵昃延看都没看她一眼,接过药,闻了闻,一股子苦气儿直冲脑门,他皱了皱眉头:“这么苦?你去拿两块蜜饯儿。”橘环觉得不大对劲,攒足了底气,梗着脖子不去:“我得守着我家郎君!”
赵昃延看了她一眼,也没言语,扭头给马文齐喂药,刚喂进去一口,马文齐立马吐了出来:“姆妈,苦,我不吃……”赵昃延摸摸他的脸,轻声安抚道:“好,你喝完药,咱们吃蜜饯儿好不好?”
马文齐没回他,赵昃延扫了橘环一眼:“你要站在此处看你家郎君何时能吐完这一碗汤药?”
橘环看了看窗子,又看了看这俩人,转身出去了。
赵昃延喝了一口药,扳正马文齐的脸,嘴对嘴渡了过去。马文齐想要吐出来,却被赵昃延封得死死的,只能乖乖咽下去。
一碗汤药下去,马文齐苦的皱鼻子,赵昃延把空碗放在一边,给他擦了擦嘴,马文齐拉住他的手:“苦……”
赵昃延嘴里也是一股子苦味,轻轻柔柔的吻了吻他的嘴巴:“待会儿吃蜜饯儿。”谁料马文齐咬住他的嘴唇,赵昃延吃痛一声,马文齐舔了舔:“蜜饯……”
赵昃延心里早就窝着一股火,无处发泄,灭又灭不掉,狠狠的吻住他的嘴唇,牙齿相碰,马文齐可能是疼了,不住的推搡着他的胸膛。
赵昃延稍稍起了身,离他远一些,给他换了块帕子,马文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赵昃延拿帕子的手猛地一抖。
“姆妈……”
赵昃延哭笑不得:“我不是你姆妈,文齐,你好生瞧瞧我是谁。”
“姆妈……”
赵昃延给他敷上帕子:“姆妈就姆妈罢,你好好睡一觉,闷一闷汗就好了。”
马文齐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柔柔的蹭了蹭:“赵家兄长……”赵昃延惊喜的摸摸他的脑袋:“是我……”马文齐带了点哭腔:“你为什么不理我?”赵昃延暗暗诧异,这小傻子又怎么了?他几时不理他了?
“是兄长的不是,都是兄长的错,以后不会了。”赵昃延顺着他说,顺便给他捋了捋头发。
“赵家兄长!”马文齐整个身子都攀住了他,赵昃延赶紧把他拉下去,给他盖上被子:“文齐,乖乖睡一会儿。”
马文齐又攀了上来:“赵家兄长……不许你不理我……”
赵昃延又重新把他塞到被子里:“好,理你理你,赵家兄长怎么会舍得不理文齐呢?”
马文齐拉住他的衣襟,凑过去。赵昃延推开他,把被子给他捂的严严实实的:“文齐,乖一点,你在发热,好好捂着被子。”
马文齐挣脱不开,橘环推门进来,把装蜜饯的盘子放到一旁:“蜜饯。”
第62章
赵昃延拿了蜜饯喂给他,马文齐摇了摇头:“我不吃。”赵昃延把蜜饯放回去:“不吃就不吃罢。”
马文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声音隐隐带了哭腔:“你戏弄我!”赵昃延哑然失笑:“我怎么又戏弄你了?”
橘环见他俩在这儿说话,自己站在一旁确实尴尬的很,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赵昃延,咬了咬牙,索性出去了。
“你不要生气!”马文齐把头放在他腿上,顺势搂住他的腰:“不要生气……”
赵昃延叹了口气:“生什么气?我何曾真的生过你的气?”马文齐摇了摇头:“你生气了,你以后不会理我了。”
这话说的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赵昃延问他道:“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不理你的事吗?”马文齐撒开他,泪珠瞬间掉了下来,使劲推了他一把:“你走,不准你来了。”
赵昃延扶住他的肩膀:“怎么了?怎么这样生气?”赵昃延给他擦了擦泪珠:“别哭……”
马文齐蒙着被子不看他,赵昃延扯了扯被子,把他的脑袋露出来了:“怎么又不理人?”
赵昃延把他翻过来,叹了口气:“好好躺着,我就离开一月有余,你怎么就气血两虚了?”
“你果真是生气了……”马文齐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昨儿个你叫平南来,你自己怎地不过来,你不理我,我也不想理你了。”
“昨儿个实在是走不开,这不今儿个就眼巴巴的过来了?你若是怨我,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赵昃延抓住他的腕子往自己身上打,他还没喊疼,倒是马文齐先痛呼一声,赵昃延赶紧卸了劲,把他的袖子拉了拉,先前他看他的身子也没怎么注意,这腕子上怎么就多了一道结痂的疤痕?
赵昃延把他的腕子放到手心里表情颇为严肃:“这是怎么回事?”马文齐吓得哭都不敢哭了,动了动胳膊想收回去,却被赵昃延攥的死死的。
“看着伤的还挺深,说吧,用什么划的?因着什么事就得割腕子?”
马文齐撇了撇嘴,反应过来正要哭,赵昃延瞪着他:“不许哭,把事情说明白了。”
马文齐翻身抱住他的腰:“赵家兄长,我好难受啊,我头疼,你给我揉揉好不好?”
赵昃延咬了咬牙:“这件事说清楚,我给你揉一个时辰都行,这件事你必须得给我说个明白。”
马文齐不说话了,闭着眼睛装晕。赵昃延冷笑一声,把他抱起来,倚在自己身上:“老实说。”
马文齐见逃不过了,拉住他的手往自己额头上探过去,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我还发热呢……”
赵昃延搂住他:“这会儿清醒了?知道自己发着热呢?赶紧说清楚,不然我去问马夫人了,你也晓得,马夫人一向喜欢把事情说的夸张,到时候你再跟我解释可就没用了的。”
马文齐哀怨的看着他:“那你呢?你就没事瞒着我?”
“你不要左顾而言他,一码归一码,你的事解决了,你问我什么,我答什么。”
“你是不是受伤了?”马文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副想问又不敢的样子。赵昃延心下一软,强迫自己心硬,马文齐却动起手来,着手扒他的衣裳。赵昃延钳制住他的手:“咱们现在在说你的事情。”
“你一定是受伤了,他们都瞒着我,都不同我说。你也不同我说,你让昃益阿兄把荷包还给我,我还以为你要死了!”马文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我害怕。”
“害怕什么?害怕我死了?”
马文齐抽抽噎噎的点点头,赵昃延无奈的笑了笑:“我好着呢,好着呢。别哭啊,你一哭我心都抽了。”
“那你说,在皇城发生了什么事。”
赵昃延被这么一问,脑袋懵了一下,拉着他的手,无奈又很是宠溺的笑道:“本是我问你,怎么这会儿成了你审我了?”
马文齐抽抽嗒嗒的看着他:“那你说吗?”好像只要他不说,马文齐就大有哭的昏天黑地的架势。
“说,我说,我说完,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马文齐点点头,抹了抹眼泪:“你赶紧说呀!”
“从哪儿说呢?我到了皇城没几天,大司马回朝,还没进城门,便命人围了皇城,城里人心惶惶,没过多久,大司马就给朝廷来了信,说他是来平叛的,不是来夺权的。鬼才相信他的话,这时候叛乱已经平息了将近一个月,且在西北,还需要那么多人帮忙吗?”
“朝廷也是这么问了的,当然措辞不是很强烈,还颇有褒奖的意思,主要还是想大司马把围城的部队撤掉,再这么围下去,吃大鱼大肉的该改成白米饭了,吃白米饭的只怕要去吃糠了。”
“可是大司马的军队就是不撤,天天在城外搞军事演习,震天的喊声,搞得老百姓难以安居。可大司马也不进城,天天这么耗着,大家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其实我觉得大司马是来夺权的,碍于百姓的舆论,他自己可以不当皇帝,但他要警告官家,没有他,谁当皇帝也不安稳,他是在实行恐吓政策。虽说他年纪大了,可身体还硬朗,除了妥协就剩把他杀了这一条路可走。”
“可两条路都不大行得通,妥协的话,至尊不甘心,杀了他也不容易,外头七万大军,若是不能一击致命,反而会打草惊蛇。”
赵昃延看他一眼,摸了摸鼻子:“我便去了。”
马文齐瞳孔一震:“你去了?你去杀他了?你就不怕你杀了他,他底下的人杀了你?”
“前程都是自己搏来的,我并不后悔,你看,如今我有了前程,官家封我四品城门校尉,赐了宅院,月后我就得搬去京城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你不该着能见着官家的。”马文齐虽然这会儿难受,脑子却异常清晰。
“我同明昌王殿下有两分交情,他在至尊前头提了一嘴,我才得以面圣。”赵昃延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全头全尾的回来了,你姆妈也松口了,这不是很好吗?”
“你伤着哪儿了?”马文齐扯了扯他的衣襟:“背上?胳膊上?腿上?”
“赵昃延低眉看了一下胸口,随后扯开带子露出胸口,包扎好的绷带暴露出来。马文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伤到了胸口?你疯了?为了前程你命都不要了?”
“若是不能同你在一起,便是活着又能怎么样?还不是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游荡在这人世间。况且,我也需要这个机会,若是一路科举,也不过是个九品小官,如今我拿了命换的四品城门校尉,虽说比不得你家姊夫,却也是在官家前头露了脸了。”
“官家为何让你去了?不怕你杀不了大司马,反而打草惊蛇?”
“自然是我口才好,我豁的出去,我同官家言道,我能以命搏个前程,若是能活着便能接你进门,若是活不了,也必定除了大司马。不能有个好前程,便不能同你一起,为了西显,为了良人,即便是死了,那又何妨?”
赵昃延笑了笑又道:“大司马不喜男色,可官家犹爱男色,如今我同官家有了共同一之处,加之明昌王力荐,放眼朝中文官武将,官家没有别的选择了。”
马文齐眼眶蓦然红了,一言不发,也不看他,赵昃延哄他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若是生气,我也是要生气的。”赵昃延抓着他的腕子:“你这同我的性质不是一样的?我的说完了,你呢?”
马文齐声音闷闷的看着他:“我就知道你出了事,他们都瞒着我,我心里急,丫头婆子不同我说,外头家丁围了院子,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我也想逼着我姆妈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