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忙……就给忘了。
崔呈衍的智商终于恢复正常,他问:“良良不会无缘无故想到婚书……是不是那端宜公主拿此事威胁?”
一猜就中,不愧是足智多谋的崔小公子。
温良点头:“她查出我是男妻之后,铁了心要将我弄走。”
说到这,温良想起方才崔呈衍大起大落的反应,不禁揶揄道:“不是吧……刚才莫不是以为……我真要……”
崔呈衍微微避开了他的眼神,温良很快就懂了。
他眨了眨眼睛唇畔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以为我是那般言而无信的人?”
既然承了他的情,自然就没有放手的道理。
崔呈衍也笑了,他握住温良的手:“拉过钩的,不能反悔。”
“小孩子一样。”温良偏过头,脸颊竟是泛起了红绯。
“和离一事,要悄悄办。”温良说。“莫让那刁蛮公主知道了,她身边有位公公不简单,我怕他会再给公主出主意来对付你。”
“不怕。”崔呈衍摇头,笑意盛在了眸子里。“良良只须要盛装打扮,等着我再来迎娶你罢了。”
上次是傻子和哑巴的婚礼,这次和离之后,才是属于他俩的婚礼。
温良含笑地望着他:“嗯,我信你。”
☆
参加殿试的有三人,崔呈衍,段严,陆明。
当时看榜回来的温良和小玉,告诉他一甲中有陆明的时候,他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陆明是什么水平,崔呈衍心里很清楚。陆明虽然很努力,但资质有限。中肯定能中,可如果是进了一甲的话……不是超常发挥,就八成是下了别的功夫。
在金銮殿外等候的时候,陆明也问他:“见到我,很意外是么?”
崔呈衍没有说话,陆明便大方地笑了笑。
“崔呈衍,你该不会真以为……我会一辈子被你踩在脚底下吧?”
从他的眼神中,崔呈衍看出了三分讥笑七分轻狂。
殿试的考题果然与北狄人有关,三人答的内容都大差不差。
只是崔呈衍的说辞略微激进,皇上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出来之后,段严还忍不住说他。
“太乱来了,殿试求稳即可,怎么能冒险呢?”
在一个中立派和一个主和派之间,他这个棱角分明的主战派就显得很激进了。
段严说的没有错,他就是在赌。
崔呈衍不仅在苏相这做卧底,苏相还希望他能去卫将军那做卧底。
君心难测,皇上到底是想打还是不想打,谁也说不清楚。
“明犯大齐者,虽远必诛[3]。”
他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威严的君王,却是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所以,崔呈衍觉得,他这状元之位,应该是稳了。
“这么自信?”温良取笑他。“说不定人家皇上想的是,这黄毛小子初出茅庐就敢这么横,太不稳重了,一定不能点他为状元。”
虽然不能亲眼见到崔呈衍在金銮殿上陈词的场面,但温良始终觉得,他的崔小公子,一定是侃侃而谈,最自信张扬的那个。
三日后,殿试结果揭晓。
温良说什么也要崔呈衍体会一次亲眼看榜的乐趣,一大早就提溜着他去了。
“让让!麻烦让让!”
崔呈衍挤到人群前,怒放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子行!中了吗!”温良没挤进来,在人群外大喊。
崔呈衍看向皇榜,唇畔的张扬逐渐消失殆尽。
一瓢冷水从头到脚地浇灌下来,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可能会是探花呢!
第96章 自古探花多俊郎
“怎么样?”
温良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瞧见崔呈衍看着皇榜一言不发。
“莫不是高兴傻了?”
他笑着用手肘推了推崔呈衍,转头就看见皇榜上——
“探花?!”温良惊讶到失声喊了出来。“怎么可能?!”
温良失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崔呈衍怎么可能只是探花呢?
温良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不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崔呈衍确实只是探花,而状元之位,也的的确确地花落别家。
陆明,这个名字温良还有些印象。他不就是上次在芳菲楼拉拢崔呈衍未果的举子么?后来再也没有听崔呈衍提起过。
他怎么会是状元呢?他的文采……能有崔呈衍好么?
温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崔呈衍,小声问道:“会不会是名次写错了?”
他之前还听别人说过,会试放榜的时候,皇榜上面虽然写着不分名次,可熟悉科举考试的人都知道,一般最有潜力的举子,名字都会靠前。
崔呈衍在一甲名单上分明是第一个,那不就是说明在这些举子中,他的文章最出众么?
若对会试成绩有异议的话,可以申请复查考卷,但至于殿试……殿试由皇上亲自主持,考生当场口述作答,根本就没有复查一说。
若是对殿试成绩有异议的话,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在质疑皇上的选择?
崔呈衍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挤出了人群。
“哎!等等我!”
温良怕他出事,便也急忙跟着挤出去了。
虽然在外人眼里,崔呈衍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可温良知道,向来对自己都很自信的崔小公子,在面对此次殿试结果的时候,是真的受了挫。
毕竟,每一个看过崔呈衍文章的人,无不觉得他就是未来状元的料子。
至于陆明,温良虽然不太了解,但从崔呈衍的反应中,他也能看出来——一向都骄傲惯了的崔小公子,竟然被自己瞧不上的对手给打败了,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在所难免。
温良担心崔呈衍受了刺激后会做出出格的事,便一直跟着。
小玉和崔安被他打发回家等着了,若是三人都跟着,他怕崔呈衍更受刺激。
就这样,崔呈衍漫无目的地走出了好远,最后在护城河边上,他停下了脚步。
“别——”
眼看着崔呈衍的手就要抚上护栏,温良急忙出声。
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连声音都快变了形——
这……从来都没受过挫折的崔小公子,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听见温良的声音,崔呈衍手中的动作顿了顿。
一声轻笑几乎轻不可闻,他转过身,眨眨眼:“良良莫不是以为我……要跳河吧?”
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温良的脸颊绯红,结结巴巴地说:“我这……不是关心你么……”
从放榜到现在,崔呈衍可是一句话都没同他说过。他担心崔呈衍会想不开这不是人之常情么?要知道,往年在青州城中,乡试过后,许多屡试不第的秀才因想不开而跳河的多了去了。以至于后来,护城河的护栏都加高了,而且每到放榜的时候,知府大人还会派出衙役严加看管护城河的周边区域,怕的这些落榜秀才跳河轻生。
崔呈衍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他说:“良良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若是之中个探花就去跳河……那其他榜上无名的举子情不是都要自尽谢罪了?”
温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在检验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还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那就是没事了。”温良终于松了口气,快步上前站到了他身边。“你啊!吓死我了知道吗!”
被温良戳着胸口的崔呈衍只是笑笑:“良良还是把心放我这吧,免得以后老悬在嗓子眼卡着了。”
玩笑话一茬接一茬,看来他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喂!能正经一点么?”温良白了他一眼,但联想到崔小公子以往遇事藏心里的习惯,温良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其实……失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事在人为,进京之后,崔呈衍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就算最后没有成为状元,崔小公子也是他心目中的状元。
崔呈衍转身,伏在护栏上,望着远方。
“或许……有一点吧。”
其实仔细回想,当初陆明在金銮殿外说的那番话,可不就是在暗示他今日的结果么?
他和陆明现在都是苏相的人,苏相不想让他做这个状元,自然是不喜他在殿试上说的言论。陆明投其所好,殿试陈词正中苏相下怀,挑不出错。皇上虽然欣赏自己,可毕竟也要照顾到苏相的面子,不将他逐出大殿已经算好事了,怎么还能强求更多呢?
下一步,就要看苏相了。苏相把自己这颗棋子放在了探花的位置上,到底是想做什么?
崔呈衍想事情想出了神,温良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他,却听见他笑着说:“不过,换个角度想,做探花郎也是件好事。”
“好……事?”这还是那个一心只想当状元的崔小公子么?
看着一脸不解的温良,崔呈衍唇畔的弧度上扬了几分:“至少不用娶端宜公主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么?端宜公主这几天还有来骚扰你么,良良?”
好家伙,他怎么能把这事给忘了?
温良后知后觉发现,那日出言威胁他的端宜公主却是很久没在集市上拦过他了,便点头说:“这样看来,的确是件好事。”
那个没长性的刁蛮公主肯定是去打听新状元郎的情况去了,哪还有功夫搭理崔呈衍这朵明日黄花呀。
“不止,还有更好的。”崔呈衍神神秘秘地说。“民间不是一向都传,自古探花多俊郎?那良良可就赚大了,你说……这样算不算是皇上对我外貌的认可?”
得了,他到底是多愚蠢才担心崔呈衍会想不开跳河?
脸皮厚如城墙,这就是新科探花的风采吗?
温良转过头,简直没眼看他。
“探花夫人,好像也不比状元夫人差?”崔呈衍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嗯……以后要更加努力往上爬了,我得给良良挣个诰命回来。”
诰命夫人,妻凭夫贵的象征。若是一般女子肯定会感激涕零,可温良是男子,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
他可不想做依附崔呈衍的金丝雀。
“等等!打住——”温良无情地戳破了崔呈衍的想象。“和离书已有官媒盖章,你与我,与温欣,都不再有任何瓜葛。这诰命夫人……留给你那虚无缥缈的贤惠妻子吧!”
他可是要从小摊做起的生意人,赚钱才是大业,那靠男人才能换来的虚名……他还不如多赚点银子给自己捐个官当。
☆
放榜后没几日,分派的结果就下来了。
状元、榜眼、探花都进翰林院,除了状元是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以外,榜眼和探花都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主要负责朝廷的日常性工作,如起草诏书、纂修史书等,说白了就是为皇上做文秘工作。
崔呈衍也写了家书回家,告诉了崔家人他高中的好消息。
“奇怪,家书一向都是我爹亲笔回的,这次……怎么不是呢?”崔呈衍看着回信,不觉皱了眉。“这一看就是我大伯的笔迹,难道爹爹又出去做生意了?”
回信上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让他多向大哥学习,家中一切安好之类的。
温良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进来,放在桌上:“崔家的生意一直都很好,往年这个时候,崔员外也会外出做生意么?”
现在世道不太平,大齐与北狄人的谈判破裂,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崔员外近期开拓的又是与边境有关的线路,崔呈衍也有点担心他的情况。
“要不然,派个人回家看看?”温良提议。“你现在仕途刚起步,一时走不开,相信家里人会理解的。”
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崔呈衍点头:“离家这么久,是该差人回去看看了。崔安最近很清闲的样子,就他吧。”
于是乎,崔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打发回了青州城。
送别崔安的时候,小玉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察言观色的技能点满了,不然啥时候得罪了少爷就要被发配回家了。
她可舍不得少爷和公子,她要一辈子都伺候在少爷和公子的身边。
最近,他们搬了新家,去了城西。
城西环境好,都是官员们居住的地方。不管是去柳府还是去叶府,都近了许多。柳无言似乎等到了东山再起的时候,这几日也不再闲得发慌老找温良学做饭。
崔呈衍说,这是因为朝廷马上要跟北狄人打仗了,柳无言或许要随军监督。
“柳大人也要上战场吗?”温良颇为惊讶,在他的认知里,像柳无言这样位高权重的文官,应该是坐守后方才对,怎么也要去前线督战呢?
“因为,庆王世子要带兵出征。”崔呈衍说。“苏相想在世子爷那边安插自己的人,可皇上不知怎么想的,最终还是选了柳无言。”
皇上的龙体越来越差,立储的计划迫在眉睫。眼看苏相和二皇子的势力羽翼渐丰,皇上好像却……犹豫了?
“人老了,就爱回忆过去。”崔呈衍解释道。“前些日子皇上不老爱召世子爷进宫叙旧么?所以朝中就有传闻,说皇上动了恻隐之心,想把皇位还给慕远枢。”
“还……给?”温良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皇位还能让来让去的。
崔呈衍也是入仕之后才听老官员说起才知道的:“似乎跟先皇的遗诏有关。先皇驾崩得突然,还未来得及立下诏书。当今圣上的母族势力强大,就像二皇子背后有苏相一样,所以无心权势的他才得以登上皇位。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几十年,连庆王都已经去世了……宫里突然有老公公说,当年先皇其实是立下过口头诏书的……”